回去的路上纪凉沉默不语,南宫知衡也竟一言不发。
朝容:“我已命人将乔一白的尸身带回城内的据点进行勘验。”
纪凉:“好,随我去卷库再查看一下。”
朝容:“是。”
南宫知衡木在原地,心不在焉。
纪凉拍了拍他说:“殿下先回去歇着吧,你从火场出来本就还没休养好又恰逢乔府这事儿。”
南宫知衡一怔,点点头应着嘱咐道:“你小心些。”
纪凉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道:“虽然贵为殿下,可我在他身上没有看到一丝金贵。”
朝容附和道:“爹不疼娘不在,舅父一家还门风败坏。”
纪凉异样的眼光瞧着朝容。
朝容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纪凉摇头:“没有。”
朝容坏笑道:“那就是你心疼他了。”
纪凉锤了她一拳,送她个白眼离开了。
朝容追上去说个不停:“殿下对你真诚又热烈,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他对你有意?”
纪凉:“那又如何?我与他断无可能,他是皇子我是拂衣卫。我的职责是做一把利刃而非做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
朝容急忙捂住纪凉的嘴:“这话可不能说,现在朝堂上因为太子之位争得不可开交。你就笃定是他?”
纪凉:“他目前虽无胜算,可皇上中意他,我们拂衣卫是奉皇命。皇上属意谁我便护着谁。”
朝容叹气道:“可如今二皇子明显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舅父是丞相势力遍布天下,母亲是贵妃执掌六宫。这无论如何也是人家胜算大些。”
纪凉摇了摇头:“我不论谁的胜算大,我只奉皇命。若是真到了需要拼死一战的时候,我也会护着我该护着的。”
到了卷库,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四处都是黑糊糊的一片,纪凉站在这里努力回想着卷库曾经的结构。她绕到南宫知衡大概昏迷的地方,埋头翻找着却奈何徒劳一无所获。她又转头走到挨着窗户的位置继续翻找,好似发现了什么。
“朝容,你快来。”
朝容疾步走来问:“发现了什么?”
纪凉从一堆焦黑的废墟中翻找出一枚簪子,虽然被染得看不清往日的辉煌却依旧可以扔出模样。
朝容惊讶道:“流苏璎珞簪?”
纪凉郑重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流苏璎珞簪本是皇上在顾贵妃生辰时命尚饰局打造,可是独一份的。后来顾婉喜欢便赠给了顾婉。”
朝容震惊道:“顾婉怎么会来南郡?”
纪凉从衣服上撕下一块绸子将簪子小心包好,藏在袖子里。
朝容仔细瞅了瞅周围,小声道:“她怎会如此不小心。”
纪凉不屑道:“她不是一贯如此,可是她很宝贝这支簪子,我想她定会来寻的。可如今拂衣卫已经将这里围住,今晚就是最佳时机。我们只需恭候即可。”
朝容鼓掌称赞:“那我便恭候丞相千金入我樊笼了。”
纪凉:“拭目以待吧!”
朝容不免担忧道:“若是不来呢?”
纪凉摆了摆手说:“她那么珍惜这支簪子,恨不能日日戴着不会不来的。即便是不来也会派个人来寻的,我们只需耐心的等着。”
一边的顾婉在闻人家高坐正堂主位,忽的一个喷嚏。
“阿嚏。”顾婉衣袖遮去微微侧着身子,十足的千金小姐。
闻人毅忙凑上前关心问着:“可是初到南郡着了风寒,我这便请郎中来为小姐看诊。来人,”
顾婉浅笑道:“不必劳烦闻人家主了,父亲派了郎中随我一同来的。闻人家主膝下可是有一个女儿?”
闻人毅微微弯着腰,点头应着:“我膝下育有二十四子,却只得了一女,如今已是二八年华。”
顾婉笑容灿烂,走近闻人毅身旁说:“我在卷库附近丢了一只簪子,只当是我与你女儿投缘赠与她了,今夜还得劳烦她亲自去寻一趟。”
闻人毅听后提着的气松了下来,泪水大颗大颗的掉。
顾婉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漏出单纯的一抹微笑:“我好心赠你女儿簪子,闻人家主不愿意吗?”
闻人毅颤颤巍巍跪在地上,乞求着:“大皇子前几日差一点葬身火海,如今拂衣卫已经将卷库团团围着,这南郡人人皆知。求顾小姐放小女一条生路。”
顾婉伸手去扶闻人毅,忽的又收回手,转身说:“我又没说让她去死,只是让她自己去捡簪子而已。闻人家若是不愿意,父亲自然也可以换成别家。闻人家主若是考虑清楚了,我这便给父亲去信。”
顾婉转动着玉佩缓缓出了正堂。
闻人含泪叩首,一字一句道:“闻人毅愿意,多谢顾小姐赠簪。”
顾婉回身来扶起闻人毅,浅浅一笑:“那流苏璎珞簪可是我姑母顾贵妃所赠,是皇上在姑母生辰时候命尚饰局打的。姑母见我喜欢便赠与了我,你女儿能得此簪是她的福气。”
闻人毅双眼无神,嘴里喃喃着:“多谢顾小姐赠簪,多谢顾小姐赠簪,多谢……”
顾婉:“好了好了,你的谢意我收到了。”
她出了正堂瞧着闻人家院中那棵银杏树,叶子铺了厚厚一地,光照在银杏树上金灿灿的,当真是美极了。
于是顾婉飞身一跃站在了银杏树干上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树下的丫鬟急坏了,忙喊着:“小姐,你快下来,危险。”
顾婉低头看了看丫鬟笑曰:“墨书啊,可惜我武艺不精,不然非带你上来看看不可。当真是美极了。我在堵城都没见过如此盛景。”
顾婉看的入神,脚下一滑。
“啊!”
一个不慎她跌了下去,她闭着眼吓得浑身缩成一团,想着地上那么厚的银杏叶应当不会摔的很疼吧。
却不想落入了一个稳稳的怀抱,她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瞧了瞧。
阳光拂过银杏树,银杏叶簌簌的落下,随之映入眼帘的还有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顾婉的心好似都城里的鼓声雷动,她睁开双眼仔细瞧了瞧。
他眉毛没有明显的眉锋,眼神温润,微微垂首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墨书跑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顾婉脸颊浮上了几抹红晕,惊得从他怀中跳下来。
礼貌的问道:“公子,我没压着你吧。”
他依旧没敢迎上顾婉的目光,只摇了摇头。
顾婉见他头上的银杏叶,走近一步伸手为他取下。
他慌忙将头撇向一旁。
“噗嗤。”
顾婉笑着退开一步,晃着手中的银杏叶说:“你头上有叶子。”
他作揖回礼道:“多谢姑娘,在下告辞。”
顾婉出声阻拦道:“公子救了我,还未曾问公子姓名呢。”
他转身又是做礼,回曰:“我叫曲颂。”
顾婉应着:“我是顾婉,婉转的婉。公子又是那两个字呢?”
他微微抬头目光依旧未曾看向顾婉,谈谈回道:“曲直的曲,传颂的颂。”
顾婉笑问:“你为何不敢看我?”
他将头垂得更低了,说道:“非礼勿视,若无其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他走后,顾婉盯着他的背影默念着:“曲颂,曲直的曲,传颂的颂。”
墨书挥了挥手说:“小姐,小姐,人都走远了。”
顾婉回神激动地握紧墨书的手说:“快去帮我打听打听他家住哪里,做些什么,家里还有谁。”
墨书看着顾婉笑问:“只是这些?”
顾婉放开握着墨书的手,转动着玉佩小声说:“再问问成,成婚与否?”说罢,羞红了脸连忙跑开。
墨书大声回道:“是,小姐。”
顾婉回头瞥了一眼墨书,骂道:“死丫头,就知道捉弄我。”
朝容和纪凉躲在暗处堪堪等到夜幕降临,独留天上一抹残月高悬也始终未曾等来顾婉。
朝容困得只打哈欠,刚欲说些什么忽的被纪凉捂上了嘴巴。
纪凉在耳畔轻声道:“这不就来了。”
朝容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瞧着。
“夜色太暗,我只看清是个黑影儿也不知道是不是顾婉啊。”
纪凉:“这里都被烧焦了,即便不是顾婉,也得抓来问问他为何而来。”
只见那道影子探头探脑的潜入烧焦的卷库,四处翻找时不时回头望着。
朝容和纪凉瞅准时机,顺势而动。
一举便抓住了这道黑影。
她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大哭喊着:“爹爹,爹爹救我。”
纪凉察觉不对摘下了她的面具一看,不是顾婉。
“顾婉呢?”
她依旧嚎啕大哭:“爹爹,救我,爹爹。”
纪凉亮出霜刃又问一遍:“我问你,顾婉呢?”
她瞬间止住了哭声,不停地说着:“顾姐姐送了我簪子,前些日子我同守成哥哥来卷库玩耍时一时不慎丢失了。我今日特意来寻的。”
纪凉不耐烦的问道:“对答如流啊,是不是有人提前让你背好的。”
只见那女子又是哼哼唧唧的说:“不信,不信你可以问守成哥哥。他可以为我做主。”
纪凉将霜刃抵近一分问道:“你又是谁?”
那女子哽咽着说:“我叫闻人慈,我爹爹是闻人毅。我哥哥是张守成,我还有二十三个哥哥,他们叫闻人瑨,闻人……”
纪凉收起霜刃呵斥道:“行了行了,没问你哥哥。夺命鬼带回去审问。”
朝容颔首:“是。”
纪凉长叹一口气,看着半轮残月心里空空的。
她抚上手腕的犬尾草,失落的问着:“师父,我是不是很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