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

    窗外下了一点小雨,下方是一小块花坛,还没开春,一丛一丛的绿叶在微风细雨中摇曳,树梢上生了几处嫩芽,去年的落叶今年又会长出来。

    “你有兄弟姐妹吗?”徐知薇问。

    想起黎莫,祝好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的家庭大概和我的不一样,家里的资源很丰厚,却不愿意为我投资,我以前是学编曲的,”徐知薇笑了笑,“上学的时候还写了几首歌。”

    “我拼命为家里拉资源,因为不努力,是真的没办法在家里立足。”徐知薇不指望祝好时能理解,因为她所谓的立足,是掌握家里的资源,而不是一个月拿着那点生活费混吃等死,她明明可以活得很出彩。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掐死他,可血脉拦在那里。我父亲曾经教导我,对付人要不留余地,不要顾念没用的感情,可徐明重出生之后,家里所有的资源都在为他日后接手做准备,包括我,”讲到此处,她不免又笑了笑,显得有些无奈,“我也是他的资源之一。这时候父亲教导我,要做一个合格的姐姐。”

    祝好时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徐知薇眼妆脱落,眼周出现明显的水痕,没有表情管理,显得很疲惫。

    “我该怎么和他相处呢?”徐知薇抹了一下眼泪,“有时候我觉得他可怜,因为他和我一样,不像是父亲的孩子,更像是他的下属。”

    “或许我该对你好一点。”

    漫长的沉默之后,徐知薇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对面显然不理解她在说什么,投来有些茫然的眼神,但徐知薇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祝好时和黎莫走得近,她应该效仿她的母亲,以情谊作为诱饵,将人诱捕入网,不设防的人才最好对付,尤其是无法用钱打发的。但她讨厌用这种手段,她无法伪装,她就是厌人,对于所有被称赞的情感都持有悲观态度,人性就是自私的,她无法催眠自己相信,又怎么能当好一个演员?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这也是她被母亲斥责愚蠢没有城府的原因。

    “但是我做不到,抱歉。”

    祝好时同样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

    从医院走出来,祝好时坐在绿化带的长椅上,漫无目的地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她很快编辑好消息发给黎莫,她道了歉,希望他不要再生气。

    滑动列表,在下方备注为“妈妈”的联系人停留几秒,她关上手机。

    黎莫没有回复她,沉默好像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她没有勇气再给他打电话了。

    回到家的时候,她发现黎莫已经回来了,鞋柜最下方的拖鞋少了他的那一双。

    黎莫的房间门没有关,她看见黎莫正坐在书桌前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滑动鼠标,眼睛藏在眉骨落下的阴影里,她只能看到半张冷白色的侧脸。

    房门没有关上,可仿佛无形中有一道屏障,他在自己的世界里,谁也进不去。

    黎莫突然回过头,她对上他的眼神,突然有种上学时因为犯错而被叫到办公室的感觉,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道歉,却听他问:“吃饭了么?”

    “吃了。”她不回来吃饭都要和周阿姨提前打招呼。

    “嗯。”他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祝好时站在门口,想了很久的措辞,才开口:“对不起。”

    黎莫回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不该...大半夜出走,让你担心了。”她有种没长大的感觉,好像还是小孩子,因为任性让家长担心。

    黎莫走到她面前,他很高,所以卧室里的光完全被他挡住了,她面前只有一片阴影。

    “是他们不好,”头上落下轻柔的安抚,“你只是回家了。”

    因为他的安抚,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慌瞬间得到抚慰,有一种在寒夜里突然找到一张温床的感觉,心脏被填得满满的,瞬间就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想抱抱他,又迫于自己划定的界限,所以站在原地,既不想走,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进来看会儿书?”他帮她做了决定。

    “好。”

    原本有一个书房,但她不怎么用,因为黎莫偶尔会回来住,她待在自己房间才有绝对安全感。黎莫房间里的书本不多,大多是他专业上的书本,有一些闲书和杂志,摆在书柜最下方,不怎么常看的位置。

    她随手拿了一本游记,封面是落花树叶实景拍摄的照片,名字叫《凋谢之美》,翻开扉页,里面放了一张小卡片,她翻过来,是一张圣诞贺卡。

    to limo

    圣诞快乐!

    把天才的脑袋分我一点吧!

    mi

    很娟秀的字迹,对面应该是个女孩子。她后知后觉到黎莫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长相身材和家世都很优越,学习上又很优秀,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很耀眼。

    所以他才会一边和颜歌订婚一边又撩拨别人么?她又突然觉得他很坏,像浪荡的公子哥,不把别人的真心当回事。她默默把卡片放回去,什么也没问。

    “喝点水。”

    她从书本里抬起头,黎莫递来一杯温水,她接过喝了几口,他没走,就像监督小孩一样,站在原地看着她喝完。

    “还要么?”他顺手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

    她摇摇头,他还是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沙发旁边的桌架上。

    她突然想,黎莫是不是也这样照顾别人?书上的文字已经看不下去了。她高一时他们常在一起,上下学分享自己的见闻,后来他去上大学,她突然没了辅导只能加倍努力,彼时沉静在题海中。而现在,他们分隔两地,她却在此时突然幻想他在洛大生活的样子,是不是也有互生好感的女生?

    临近十二点,黎莫合上笔记本,她回了房间睡觉,书还放在桌架上。黎莫扫了一眼封面,不记得有这本书,他随手拿起来想放到书柜里,书页中突然掉下来一张卡片。

    他皱起眉,想了半天才记起这个“mi”是谁。之前他被拉去一个小项目帮忙,里面有一个女生叫余蜜,能力很强,是项目组长,他帮忙解决了问题,余蜜请他吃饭,送了他一本书,他那会儿着急回来,顺手塞进了包里。

    他把卡片撕碎扔进垃圾桶,书本扔在最下层,想了想,又挪到了中间顺手的位置,她想看的时候方便找。

    路过阳台,她房间窗户上的光洒在青白色的地板上。

    “祝好时。”他敲了敲门。

    里面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回应:“嗯?”

    “睡觉。”

    “哦。”

    门口没有动静,她才心惊胆颤地把小玩具拿出来,刚刚听见他叫她的名字,恐慌之余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瞬间将她冲上浪潮。脸颊滚烫,她把小玩具放进包装盒里,收进抽屉最里面。

    吃完早饭,黎莫回到房间,背上了双肩包。

    他背上包就说明要回洛州了。祝好时看着他的背影,他这几天不怎么管她,也不怎么和她说话,让她觉得有点反常。

    “你什么时候回来?”

    闻言黎莫倒是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她巴不得他走,不知道她什么意思,还是应她:“下个周末吧。”

    吃过饭上山,已经傍晚了,紫橙色的烟霞铺散在天尽头,下方就是城市灯火。眼前的景色无限大,心就会开阔许多。

    酒吧在半山腰上,远远看过去,是个长方形建筑,线条简约。酒吧的门是梯形的折角,三面都是巨大的玻璃,晚上可以赏景。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梁甜点了几瓶酒,调酒师很年轻,看上去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很斯文。梁甜凑过去笑眯眯地问他有没有适合女孩子喝的酒。

    调酒师推荐了一款车厘子果酒,不醉人,口感像果汁。

    梁甜问他:“你们这有牛奶么?”

    调酒师:“......”

    “来点烈酒,喝酒不醉有什么意思。”

    祝好时没喝过酒,看服务生上了两杯深红色的酒,泡着几颗带把的车厘子,心想着应该不会太醉人,尝了一口,果然酒味很淡,她也就放心地喝了起来。

    三个人原本来笑嘻嘻的,不知道是不是醉了酒,都靠在椅背上,透过玻璃望着远方夜幕下的山景。

    “这里的风景真好。”

    “像回到了小时候。”

    “阿芝,你小时候住在山里吗?”

    “嗯,在很远的山里。”

    在很远的山里,意味着求学艰难,尤其是女孩子。

    林芝突然笑起来:“我们学校有很多山里来的同学,我和他们来自不同的山区,却莫名觉得很亲切,尤其是一片地区出来的,好像身上带着家乡的泥土味。”

    “那你想回去吗?”梁甜问。

    林芝没有说话。

    酒吧的音乐旋律慢而轻缓,把沉默也拉长了。

    “好时,你的名字真好听。”林芝说。

    祝好时无比赞同:“我也觉得。”

    “你家里人肯定很爱你。”梁甜已经有些醉了,头靠在她肩膀。

    外婆家里有一本册子,是她妈妈年轻时候的相册,但因为保管不当,很多已经糊掉了。有一张被塑封过,是祝好时两周岁生日的时候,找照相馆拍摄的,夫妻俩站在东方明珠的背景布前面,爸爸抱着她,妈妈握着她的一节手腕,两个人朝照相机笑,小小的她眼睛不知道盯着什么。

    “嗯。”她也有些醉了。

    原本要在洛州待上一周的,导师临时出差,小组会就没有再开了,他收拾东西又回到宜州。司机将他送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钟。进门的时候他放缓了动作,免得吵醒她。

    他来到阳台吹风,旁边的窗户关着,他没多想,等风吹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有哪里不对劲,门口鞋柜下方,她那双米白色的拖鞋好好放着。

    她没在家。

    解开门锁,卧室里果然漆黑一片,扫了一眼化妆台,她的化妆品没来得及收回去。

    很好,还是化了妆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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