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成你来，估计就不是皱眉能解决的了。”不想郗昱冰对此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卞缘则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神尊，你不会因为我发现你的秘密就杀人灭口吧？”
“所以你最好乖一点。”郗昱冰瞧她，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卞缘当即竖起三指发誓，“我一定守口如瓶。”
郗昱冰轻笑一声，没将她的誓言当回事。
“神尊，剥离怒魂的时候痛吗？”卞缘话在嘴边转圜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能敌过自己的好奇心。
“你觉得呢？”郗昱冰反问她。
“我觉得定然是痛的，神魂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部分，从中剥离一些出去，和抽筋拔骨有什么区别呢？”
“有区别。”郗昱冰道，“比抽筋拔骨痛得多。”
“嘶——”卞缘听着都觉得好像痛在自己身上了一般。
“那神尊以后还是少任性些，毕竟太痛了。”卞缘劝道。
“任性？”郗昱冰重复着卞缘说出的两个字，话语之中夹杂了几分好笑的意味，“你觉得是就是吧。”
“嗯？”卞缘不解，难道是她理解错了？
郗昱冰也不多说两句，说完这话便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卞缘。
卞缘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因为爱生气就将自己的怒魂剥了，这还不任性？”
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值得郗昱冰将自己的怒魂剥了，是为了黎民百姓吗？他看着也不像是多关心苍生的人。
卞缘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在乎苍生，怎么会随心所欲的选神呢？还只挑不靠谱的选。
可她当时也认为郗昱冰不会在乎她这个不靠谱的武神，绝对不会出手相救，但郗昱冰不仅救她了，甚至还默许她的心软。
她思绪混乱地躺倒在床上，嘟囔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好复杂，卞缘一头蒙在被子里，就这样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卞缘是个闲不住的，伤势刚刚好转，她就敢下地四处溜达，甚至不满足于西北幽天，除了重明殿，她哪哪都去。
无巧不成书，这不就在水神殿附近偶遇了贺兰祈。
“姑娘留步。”贺兰祈一身纯黑劲装，笑得混不吝的出现在卞缘面前。
卞缘疑惑的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在她的印象里，她好像不认识这号人吧？
“当然，这附近也没别人了吧？”贺兰祈四处张望看看，高竖的马尾也随之晃动几下。
“也是。”卞缘笑呵呵的，觉得自己刚刚的动作也是够缺心眼的。
“仙君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卞缘不认识贺兰祈这号人，只能选了个中规中矩的称呼。
贺兰祈看她一脸懵然，笑道：“在下冥府府君贺兰祈，想必你就是新任武神了吧？我特地来认识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本应该我先去拜会各位神君的。”
卞缘心思粗，这二十四诸天也没人陪她聊天，她当真无聊得很，见贺兰祈热络地上来，不自觉的就和他熟悉了起来。
“只不过我初来乍到就惹了麻烦，最近才算消停了几日。”卞缘说着都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石州的事神尊罚你了？”贺兰祈问道。
卞缘讶异道：“你怎么知道石州？”
“嗐。”贺兰祈摆手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执掌世间生灵轮回，一下子消失了几万人，我为了平账可不眠不休好几日。”
卞缘一拍脑门，觉得自己已经笨到无药可救了，那日她在石州救了上万人，贺兰祈作为冥府府君最为清楚不过了。
“真是对不住，我闯了那么大的祸，最后还要麻烦你。”
贺兰祈却不在意的笑笑，“屠城这样的事，谁遇到了能忍下心，若是我在场，说不定还要比你更激进一些。”
“更何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是神尊吩咐的，我听命办事而已。”贺兰祈的眼睛狭长俊美，笑起来给人一种豁然的轻松感。
“神尊？”卞缘眼神中出现了几分诧异，原来又欠了他这么大的人情。
“这下真是难还了。”卞缘絮叨道。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贺兰祈没有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卞缘笑着搪塞。
“那武神大人先忙，我还有事去找蒲念一趟，失陪了。”贺兰祈本就是上来混个脸熟，趁这个机会就和卞缘道了声别。
“好，府君慢走。”卞缘笑吟吟送他离开。
贺兰祈一走，卞缘就满面愁容，“这可怎么办呢？”
“他是神尊，什么也不缺，该怎么还他这个人情呢？”
卞缘想着想着就走到了临界石碑，她第一眼就看见了最上方郗昱冰的名字，他作为始神，受凡人愿力最少，名字也就最浅淡。
视线下移，卞缘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此刻与上次见到临界石碑相比，她名字的笔墨赫然浓重了许多。
是石州之事，卞缘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份愿力的来源，她下凡之前求之不得的金身，以另外一种方式达成了。
卞缘偏头细看着一块块临界石碑，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
郗昱冰则是百无聊赖地在重明殿之中玩着合冥树，小小的魂体被他无情地转成了陀螺，此刻它都要吐了。
“你要不要这么小心眼！”魂体在郗昱冰的指尖转动下继续不停的旋转，声音都被他折磨得断断续续。
郗昱冰的眼神中显现出了些恶劣的笑意，不仅没停，甚至更用力了。
“我怎么你了？不就是把你年轻时候中二病发的画面给别人看了吗？”
“你有本事你弄死我！”魂体被郗昱冰折磨到几近崩溃，但它还是继续不依不饶的挑衅着郗昱冰。
“我当然不能弄死你，你可是我的一部分。”郗昱冰没有半点被激怒的样子，反而继续噙着笑意折腾魂体，颇有一种誓不罢休的意思。
“你！”魂体勃然大怒。
“叮——”耳边传来一声轻响。
郗昱冰侧眸看去，是卞缘来的消息，银蓝色的光点之中传来她的声音，“神尊神尊，我有金身了，诚邀你下凡一睹本人风姿。”
语气跳脱又欢快，郗昱冰暗笑一声，手中折磨魂体的动作一停，这次的笑终于正常了，不像是刚才那种带着报复和渗人的笑。
“还风姿呢？疯子差不多。”郗昱冰嘴上这样说着，实则却笑得欣然。
随即丢下了已经转到眼冒金星的合冥树，转身利落的出了神殿。
魂体没了郗昱冰的控制，晃晃悠悠地倒在了桌面上，快要口吐白沫地说道：“卞缘，你真是个好人，下次我绝对不整你了。”
身在人间的卞缘自然不知道合冥树对她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观，反而是在小摊前仔细挑选着面具。
漂亮的她不选，她偏偏就选最丑的，小摊老板看她在那里翻着鬼怪的丑面具，神色逐渐变得奇怪，随后小声建议道：“姑娘，这里有小猫小狗的面具，都很可爱的，你怎么就选那些呢？”
“这是丑角的面具，是一会游街时扮演元夏人才戴的面具。”
卞缘闻声抬头，笑着问道：“如果我戴了这些面具，一会游街会被打吗？”
老板也应声而笑，“怎么会？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今晚扮演元夏人的演员都要被打死了？”
“只不过大家会避开你一些罢了，毕竟这么好的节日。”
“那就没事。”卞缘继续在那些奇丑无比的面具中寻找。
“不如你看看这张神女的面具？这可是今晚卖得最好的，这节日本来也就是为了纪念武神嘛。”老板继续语重心长的劝道。
卞缘微微抬头，看到了一张额间带花纹的女式面具，这花纹她认识，是她的神印，在石州城救人那一日，被他们记下来了。
“不用不用。”卞缘没看两眼就摆了摆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讨厌神女。
老板见她如此执着，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继续出声劝阻。
“就这两张吧。”卞缘笑嘻嘻的将两张面具递给老板，“结账。”
老板低头看去，两张面具大致是一样的款式都是满面青灰，狭长凶恶的眼，奇怪的纹路，看起来如鬼一般。
其中一张最丑的，甚至在面具下方还随便粘着几缕长长的胡子，看着既诡异又难看。
老板的嘴角抽了两下，眼前这个女孩子长得当真是漂亮非常，尤其一双眼睛，水润又动人，怎么只长了一双好看的眼睛，没生到一个好眼神呢？
卞缘付了钱，美滋滋地看了看手里的两个面具。
而面具摊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最丑的那张带胡子的，扣到了那张灿若桃李的漂亮脸蛋上。
一瞬间，她的发饰和衣衫都被衬得丑了几分。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衡京城人潮如织，大街小巷之中渐渐走出一队不同寻常的人，他们手提鱼灯，鱼灯很大，一个几乎需要四五个人抬起。
鱼灯腹部则是昏黄的灯火，天空泛蓝，匠人提着鱼灯一上一下，仿佛真鱼在水中起伏一般。
正对着的长街乌泱泱走来一大群人，这便是今晚主要的表演节目，花车上方，扮作神女的女子一袭白裙，还真与卞缘有几分神似。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看人仿冒你？”身旁冷不丁传来一道冷沉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