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走到他面前:“朕还会拦你不成?”
沈星亦歉道:“是儿臣的不是!只是这神医传得神乎,儿臣把握甚微恐令父皇空喜,因此便决定自行前往碰碰运气。”
“神医何在?朕当赏。”沈文将他扶起。
沈星亦垂眸:“回父皇,神医也是神踪,如今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可惜。”沈文望着沉默不语的安池儿,“安小姐信誓旦旦说她是你的意中人?”
沈星亦扑通一声再次跪下,结结实实的巨响将两人吓了一跳:“父皇!儿臣治腿疾是为了安小姐,今日求父皇赐婚,儿臣此生只愿与她共度!”
他也不用如此感情激昂吧!池儿咬牙,心中紧张,没想到沈文居然答应了。
沈文:“可以,不过……”
“多谢父皇!”沈星亦急道,“后天乃是佳日,还望父皇应允!”
沈文眸光暗淡:“前两日才为你办了丧事,不可大肆铺张,后日在乾清宫完婚。”
阵风将沈文冠冕的珠帘吹得叮当作响
——沈文会杀了自己!安池儿十分肯定。
她壮着胆子问道:“皇上,婚约将至,父母当为伴,臣女想要带父亲回府。”
沈文笑道:“你确实遵守承诺,德王也回来了,但火烧德王府一事总该有个说法。”
沈星亦却接道:“惹家妻愤怒,是儿臣的不是,儿臣当认真反思任家妻责罚。”
家妻?安池儿突然间哭笑不得。
“你倒是袒护得紧。”沈文冷哼,“德王府废墟一片你将落塌何处?不如暂居宫城吧。”
沈星亦拒道:“儿臣暂居长景楼,不敢入宫叨扰父皇。”
“如此也好。”沈文迈步离开。
待两人走出乾清宫正准备赶往御史狱,安池儿望见沁珠,她已经分不清沁珠的善意究竟是愧疚还是赏识。
“池儿你回来了。”沁珠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弋,“沈星亦你也回来了。”
“公主,我有话想要问你。”
“池儿,我有话要同你讲。”
两人异口同声,竟都有些迫不及待。
杵着不动的沈星亦终于挪动身子,他率先向御史狱走去:“你们聊,我去看看安大人。”
两人并肩走到无人的宫道上驻步,日光清淡将两人身影镌刻在深色宫墙。
沁珠率先坦言:“五年前你受伤,我看到了是迟先生,但一直以来都没敢告诉你,抱歉池儿。”
池儿松了口气:“与公主无关,不必介怀。”
沁珠迟疑抬眸问道:“池儿你不生气?”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况且她要做的事难保不会对沁珠造成伤害,沁珠那时能够接受自己的道歉吗?
“呼——,”沁珠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些日子安大人也很好,池儿放心。”
她感激地握着沁珠的手:“多谢公主照拂。”
“这是我欠你的。”沁珠面色惭愧。
池儿:“开市之事可还顺利?”
沁珠顿时喜形于色:“顺利!小膳房去长景楼做的点心卖得极好。术和又聪颖:倘若是女客就派男侍送膳,倘若是男客就命女侍送食。我已经想好了,点心铺名为“碧成春”,取自‘碧色葱郁巧点春’,池儿以为如何?”
“妙才!”池儿拍手惊呼,“请公主为我这簪钗铺起名。”
沁珠故作沉思低吟道:“既然是池儿所托,那我可要仔细想想!”
两人相视一笑走向宫门口,眺望去,沈星亦早已经带着安统似乎等有一会儿了。
沁珠凑近问道:“德王如今是?”
池儿:“他出城求医,害我难找……”,她眸光闪烁不愿托出实情。
正在她要跑向安统时,沁珠失落低语:“池儿,沈星亦离开北城是母后告知父皇。”
“公主。”池儿转身覆上她的手,她温柔地笑着,“不必说了,此事与你无关。”
安池儿立刻转身,她如今有些事想要向爹爹求证,她大喊道:“爹爹!”
“池儿。”安统将她抱住,又在她耳边低语,“皇上怎么会突然放了我,德王是来监视我们?”
她摇头:“他无坏心。爹爹,皇上为我和他赐婚了,就在后日成婚。”
安统声音哆嗦:“这怎么行!我不同意。”他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沈星亦。
“爹爹,我们先离开这儿。”安池儿挽着他的胳膊。
安统突然道:“池儿,密廊里的两个秘密你都解开了吗?”
安统的眼神紧张竟叫她无法挪动半分,她点头应道:“都与他有关。”
共乘马车的三人相顾无言,池儿率先打破沉默看向沈星亦:“劳烦德王送我和爹爹回府,一路舟车劳顿,别忘了多多休息。”
沈星亦微不可闻地勾着唇角:“多谢安小姐关心!夜间寒凉关紧窗户,莫叫夜风侵入。”
她温声应道:“多谢关心。”
安统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弋,他猛地咳嗽打断两人暗波:“天色将晚,德王何不做客安府,毕竟德王府已毁,德王落塌何处?”
“真的可以吗!”沈星亦矜持道。
“他去长景楼!”池儿婉拒。
沈星亦望向她,她皱眉摇头,于是他自驳表谢:“安大人的心意我领了,我暂居长景楼即可。”
然而这段路走了特别久,像是驾车之人故意为之,池儿俯身敲着车门催促:“敖侍卫走快些。”
“遵命,安小姐。”敖梁尴尬地抽动缰绳,马步疾驰。
沈星亦失落,他方才有意交代敖梁慢些驾车;池儿望着他,他对她的心思从来都不隐藏。
安池儿:“盛夏闷热,你的伤还需勤消毒上药。”
沈星亦:“我倒是觉得伤口可爱,令人多做想念。”
安统插话:“德王受伤了?”
沈星亦假意捂胸痛苦应道:“致命小伤,好在有安小姐照料,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致命小伤?”安统像是听不懂他的话,“池儿是在路上遇险了?
沈星亦抢答:“是我不小心自己伤到了!”
安统怀疑的视线晃来晃去,但也不再追问,正当空气再次沉寂,安池儿突然道:“是我伤的,不过是个误会。”
安统喃喃自语:“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敖梁在车门外喊道:“王爷、安小姐、安大人,安府到了。”
安统谢道:“多谢相送,德王保重。”
“安大人多礼了。”虽是谢的安统,他注视的却是池儿。
父女二人下马后,池儿透过车窗回望着他,他避开日光坐在车厢的角落。
“沈星亦。”她唤道。
“嗯。”他应着,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给你。”她将腰间锦囊取下递给他。
他的手伸出车窗接过锦囊,护在怀中:“给我的定情信物?”
池儿微微一笑旋身穿过安府大门。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爹爹已经先一步走进府中。然而当她进门时便感觉不对,府中太安静了,那些在回城中意图截杀她禁军正在府内肃穆以待
——难怪。难怪沈文答应沈星亦、难怪沈文轻易放过爹爹。
禁军统领古间正色道:“禁军奉皇上之命保护安府。”
“有劳。”安池儿拽着安统朝着书理间走,“我擅自对书理间做出改动,您莫见怪。”
待两人出现在书理间门口,长坤正在里面忙活,他震惊地揉着眼睛跑到两人面前:“老爷!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
安统点头,他环视书理间焕然一新,霎时间如释负重地感慨道:“书理间早就该重新修正,谢谢你池儿。”
“爹爹。”池儿诧异地注视着他,“娘亲知道这些事情吗?”她指着曾经的密廊入口,那里如今已被木板封存,再也看不出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安统摇头道:“我曾以为不知者无罪。倘若他日事发,不知情或许能够护你们母女性命,但现在我清醒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事发我们谁都逃不掉。”
她隐感不安,爹爹向来容忍,可今日情绪异常外露令她恐慌,她急忙出言相护:“爹爹不可自责!我们要想法子应对,千万不可有鱼死网破之心!”
一切都能够联系起来了,起初她进宫时,娘亲讲的那些话:性命最贵。
安统愤愤道:“我对不起夏言。”他回想起曾因隐瞒晏容和江若寒之事,两人有了许多争执,最为严厉的当属五年前,何夏言下定决心离开安府。
何夏言失望哽咽的面容,依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安统,你到底在隐瞒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我无法接受这种生活。”
他只记得自己当时沉默不语,目送何夏言推门离去,何夏言的恼怒将他钉在原地,他想追去却始终无法迈步。
“爹爹。”池儿紧张地盯着安统。
后者回神摸着脸颊正是清泪殷殷,于是忙用衣袖擦拭,温柔笑道:“池儿。”
池儿劝着:“爹爹,叫长坤扶你去歇息吧。”
“也好。”安统点头。
她望着安统的背影陷入沉思,又立马走回挽安阁。
何归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她一见到池儿微微颌首:“小姐。”
池儿问:“这几日来可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