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记住一仓芽这个人,是在五年级学期结束,排球馆关门的时候。
混凝土墙间挂满着杂草,在入春时也无法掩盖凋零衰气,层层树木背后,又是一层层的建筑石壁。像山。
这是影山飞雄在小学时唯一记住的、只关于排球馆本身的回忆。
其他的总离不开排球。
当时似乎是背着书包,刚刚换好衣服,走出排球馆,教练抱着胸弯腰一个个与年幼的孩子们告别。影山也同样被教练轻轻拍了拍肩膀,被充满期待的语气说道:“明天也要加油啊,是吧!”
——是的。
明天也要一样坚持。触摸排球。
在真正回应教练之前,内心断断续续的稚嫩声音先响起。
随后抬头、认真的目光望向老师,点头默默喊“是”,继续迈开步伐往门外走去。
四月中旬后,嘎吱嘎吱的夏意渐渐寻来。
走出门口时,阳光与空气都安静极了。他很清晰地听见角落的动静声。
一声成熟,是大人的;
另一个稚嫩,是孩子的。
影山继续走着,没有停下。
“是的老师,我不打排球了。”
影山停下,扭头仰望背后。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女孩子,脸上正挂着平静的神情。
个子小小的那个就这样终结了话语,老师不知后面说了什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微微地愣了一下,她们在聊什么?——这样的想法短暂地出现了一瞬。
很快想起来这个人,去年,同样的四月,会一个人留在俱乐部练习到晚上。记得她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扣球的姿势很标准。
像飞鹤般跃动,停滞于空中,完美地弥补了身高的不足。
辅助教练和她聊的话题毫无意外平静地结束了,来回拉扯的内容被他搁置耳边。想不起来的名字在停顿听完对话隔了一段时间后冒出来。
一仓芽。
经常能在俱乐部上听见的声音。影山这样想着。
“啊,是小芽自己决定的话,也是没有办法呢。”
“……刚好今天是最后一节排球课,还是来上完了。”
“还是会喜欢着排球吧?”
“……喜欢着的。”
类似的对话继续说着,说实话,那天下午没听懂在说什么,不过莫名其妙停下来了——疑惑在第二天来到排球馆没看到短发身影时迟钝地反应过来了。
哦。
原来是再也不打排球的意思。
*
影山站着想了好一会,在直线的神经认真思考到底为什么自己会停下脚步时,不远处的短发女孩已经招手与老师说完再见,走到了他前面。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有个人停下脚步静静看完了全程,不打排球的人果断地 say goodbye后,看起来很高兴地,一蹦一跳绕过了影山,跑出了俱乐部。
影山飞雄背着书包跟在她身后走出街道,穿过马路,穿过下坡的路。
盯着前面的背影,发现对方走的很轻快,在超过他后便始终保持着快步走的步伐,有时会忽然蹦起来一跳踩到叶子上,枯叶嘎吱一声变得扁平。
是同路的人,影山想着,但下坡路走完,变成了前后两个方向。
她朝着反方向走了。
*
六年级。很惊讶地发现对方是同班了五年的同班同学。
不太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坐在班级人角落,手里的画笔没有停过。但还挺多人找她聊天,也是因为这样,让年幼影山发现假期的想法是错误的——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现在回想起来,影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记住这些细枝末节的记忆。
……六年级课本的知识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了,这个却还记得,了不得的能力。
同班人淡淡恶意嘲笑渐渐吧被升学的压力掩盖。
同样是六年级,大了自己6岁的姐姐升入高三那年,告诉家里人自己放弃了排球。
一切都平静且缓慢流淌而去。
毕业后再次碰到一仓芽,看到对方圆润却眯着的眼睛一眨不眨瞅着自己——是的,那个时候,影山踌躇了片刻,莫名其妙地将外套的手抽了出来。
花了几秒钟,最终脑子什么也没想、一片空白地开口了,和对方寒暄了一番,终于在走出便利店门口那一刻,什么也没有想,说出来了。
——要不要一起打排球?
——诶?现在吗?
——嗯。
——那个,会被嫌弃的吧。
——唔……
——……(沉默了,居然真的沉默了!)
——总之,去不去打?
——(沉默许久)去。
…
答应了。
心中有微妙的情绪跳动了一下。影山飞雄走在一仓芽的旁边,面对阳光格外刺眼的蓝天,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前路。
有点奇怪。
“话说你,假期后,也是去北川吗?”
声音来自走在左边的一仓芽。
短发未曾变过,脸色因为刺眼太阳有些苍白,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能把排球打好的朝气(实则没有变过)。
能打出那样排球的人……
稚嫩的黑发少年回过神来,秉持着礼貌的态度,点了点头。(即使在他人看来格外不近人色)
“是。”
“震惊,居然不是去别的强校吗?”
“……?”
影山飞雄一怔,随着视线的角度变换,看到了对方同样转过头,略带惊讶的目光,又在下一秒眼睛垂下,直视前方。
——前面的车呼噜呼噜地直往二人方向奔去后方。
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并没有意识到尴尬气氛的影山飞雄沉默片刻,说,北川第一是邀请自己成为特殊生考进去的学校排球水平最高的。
“哦哦——”
随后是一片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