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

    一直以来,奚亭云都觉得歉疚。

    他幻想她,没有经过她的允许,自私的,放纵的,过分的,任由他的思想涂抹她。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抱着永远都无法见到她的心思,企图在每个幻想时刻为自己构建出一个宫欢存在的世界。他闭上眼,他走神时,甚至是他想的话,宫欢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身边。

    没有任何阻碍隔阂,她随心所欲地在他的世界游走,他感到充盈的满足,可每次回归现实后,空荡重复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规律,他在重复中痛苦,在平庸里麻木,生活是无趣的,枯燥的,从以前到未来,都是在重复每一天的规律。

    那有什么意思,有什么意思呢?

    奚亭云得不到答案。

    生活就像黑白的电影画面,没有声音与色彩,而从宫欢穿着蓝裙出现的那一刻被染上颜色,最开始是蓝色,后来是她最爱的复古红,再就是持续两年的梦幻色彩。

    那段时间,唯一支撑他有生活动力的只有宫欢。

    看她的海报图片,看她的活动视频,做她的粉丝,为她组建一整个后援会。她知不知道他的存在都没有关系,他不奢求任何回应,他只是想将生活的寄托投射在她身上,也许这样,他才能活下去。

    才不会被看不到尽头的生活折磨致死。

    他不打算让宫欢知道这件事,现在,他有新的身份可以靠近她,如此完美,如此值得她拯救的一个角色,她怜爱他,心疼他,他便控制不住地,得寸进尺地想要更多的关注。

    粉丝的身份,他可以一直藏在心底,只要她不想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暴露。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态度。

    他故意这么说,她会作何反应,是嫌恶,厌恶,讨厌,烦躁,还是...

    “你发呆很久了,”奚亭云抿着唇笑,眼眸弯得温柔,他意有所指的眼神在她唇上滑动,“你一直看着我这里,是,想亲吗?”

    宫欢猛然回神,她慌乱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看着有些可爱,她轻咳两声故作镇定,装作没听见他后面的话:“可,可以吧——等等,你刚才问的什么来着?”

    嘶,她答应的是什么?

    他说什么亲?

    上一个问题又是什么?

    好像提到幻想什么的?

    脑袋一团乱麻,但宫欢是谁,她会随随便便着了别人的道吗。

    挥去刚才乱糟糟的想法,她垂眼看了看奚亭云,对上他幽深的眼睛,很矛盾,他神情带着说不出的执拗,手也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却努力做出暧昧温柔的模样来,像是在努力为自己的脸拼凑出一副假面。

    她顿时恍然惊醒。

    之前她一直提醒自己要做吊着他的胡萝卜,可是却一步步走得更近。她亲了他一次,他就想要两次,三次,甚至现在胆子大到这种地步,旁边还有其他人在,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勾引她了!?

    前面的内容全都是一种铺垫,只有现在的时刻,才是他想达成的目的。

    该死!她差点着了道,早就该知道奚亭云不会被轻易摆平的,她居然还敢大意,意,意乱情迷!?

    宫欢心里呼出气,好险,还好她及时恢复理智。

    她镇定下来,眼睛也恢复了神采,滴溜溜转了转。

    她就着俯身的姿势,一手轻轻搭上奚亭云的肩,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凑近,耳边清晰地听见他呼吸急促着,她抿唇忍住胜利的笑意,继续下去——

    奚亭云自觉地屏住呼吸,眼皮微合,却没闭全,露出一条缝隙,于是看见宫欢靠近的唇忽得停在半路,他怔了怔。

    紧接着,耳侧的一缕长发被她撩起,他又睁开了眼,略显无措地看她玩着那一缕头发,听见她明晃晃地问:“你想亲啊?”

    她挑眉,意味深长地用手指将那缕头发缠了几圈,纤细修长的手指被黑发包裹着,他紧盯着那里看,喉结不自觉滚动,轻微的呼吸声音沉闷而性感。

    他闷闷嗯了一声,又看她近在咫尺的猫儿眼,平时灵动漂亮的眼眸,此刻无声染上魅色,蛊人得很。

    “啧啧啧,”她故作挑剔的态度,傲气地拿眼扫他,像是在打量,“你想亲就能亲?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怎么才能亲?”他问。

    怎么都不能亲!宫欢险些骂他,但为了制衡住心思躁动的艺人,让他老老实实当牛做马,她要好好钓着他......

    她松开手指上的那缕头发,发丝弯绕着垂落下去,奚亭云的眼神跟着那缕头发垂落,很快,她手指扶住他下颌,托着他下巴强迫他看着她,泛着淡粉的指甲刮蹭着他下颌处的皮肤,轻蹭几下。

    他忍不住闭眼仰起头,低低喘了几声,喉间不断下咽着些唾液,使喉结不停地滑动,喘息声渐渐加重,他抬手轻握住宫欢的手臂,延展的大手慢慢向上覆盖住她的手,十指扣入她指缝,牵带着她的手覆盖住他整个脖颈。

    白与白的肉色,纠缠交握的手指将他脖颈紧紧缠绕,奚亭云睁开了朦胧的眼,撞入宫欢怔愣的眼中。

    她害怕了吗。

    奚亭云的手指在她指缝中磨蹭,教她怎么抓紧他的脖颈,收紧力度时,他脸色微红,胸前的心跳声几乎要撞破出来,放松时,他又喘息得厉害,半阖的眼底浮着一层破碎的水光。

    他就是这样,幻想她的。

    宫欢的手已然不受控,手心下炽热的皮肤温度似乎要融化她的每根手指,偏偏奚亭云的手又覆盖着她的,他手心也是滚烫的,两边都夹着她,十指连心,心跳也不受控,像主人的心思在身体里乱撞。

    他们周围的空气升温,呼吸是以她呼他吸的频率进行,像是回合制的场景。

    明明没有亲,宫欢却觉得这比亲了更可怕。她只是想摸摸他的脸,意思一下,谁会知道他这么......这么有手段?

    欲,她从他身上看到欲色,从眼中,皮肤上,每根发丝,每个喘息声中,欲望都在无声泄露。

    奚亭云本就长相好,此刻氛围熏染,光线昏暗,他知道自己哪里好看,怎么做最勾人。眼睛弯的弧度,眸色的朦胧,甚至是喘息的控制都有意无意地放纵。

    指腹触到他凸起的喉结,滚动着像在舔舐她的手指,细微的电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的血管,酥麻骨胀的感觉层层叠加,宫欢不由得微微抖了下,她想抽回手,被奚亭云察觉到,没有如她所想地抓紧,反而缓缓松开了些力度,任由宫欢抽手回去。

    他原本覆盖她的手停在半空,好半天才收回去。

    他脸上红得不正常,眼尾红,眼睑红,脸颊耳根都是红的,冷白的肤色被染上极其浓艳的色彩,神情恍惚迷乱,眼神朦胧动人,宫欢看了两眼就错开视线,不敢多看,怕她思想不干净。

    但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瞥他几眼。

    谁都没有说话,暧昧旖旎的氛围慢慢散开,奚亭云收回了圈着她的腿,宫欢则腿微微发软地坐回了充气床上。

    呼吸声从略重到渐渐平缓,宫欢垂着眼没看他,脑袋一阵阵地嗡鸣,没有思考能力。

    “欢欢,”他忽然叫她,嗓音哑得厉害,宫欢登时坐直了背,她抬起头来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昏暗光线里不甚清晰地又看见他喉结微滚,“早点休息,我去洗漱一下。”

    说着,他起身绕去了帐篷后面的洗漱间。

    宫欢这回才彻底放松下来,她瘫倒在床上大口呼吸着,两手摸了摸脸,还烫得厉害,她暗骂自己不争气,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还这么容易被带着走。

    她不是没见过想上位的人。

    从她创立工作室以来,因为行事作风高调,不少媒体就在炒她的嚣张跋扈,黑红的人设一火,不少艺人都想走她这条路子,前仆后继的新人无数,男男女女都向她卖过好。

    更有人查出过她的身份背景,拼了老命地出现在宫欢眼前,用姿色,用手段,用PUA等等方式,尝试引起她的关注,希望从而能得到黑红的路子。

    那些人的手段,宫欢一眼看出,眼底的野心与欲望太明显,即使再出色的皮囊也无法掩盖其骷髅的本质。

    奚亭云会是这样吗?

    他刚开始想要的也许不多,只是能挣到点钱,生活轻松些。

    可怎么走上了这条路的,是对钱,虚荣的欲望?

    想想也是,她现在对钱都求之不得,试图翻身打破那些舆论,何况一个奚亭云呢。

    她躺在床上,蜷缩了身体,抱紧柔软的薄被将脸埋在里面,她想,他应该也和那些人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

    他引诱她,对她特殊,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现出非她不可的态度,只是想通过她,得到更多的利益。

    都一样的,在钱权世界里,人并无任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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