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怎么突然走了”
周日早上才看见上官婉儿发来的信息,她和周凌在沙发上窝了一夜,酥酥也睡在一旁,他们还没醒,她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接起了电话。
说明了情况。
上官婉儿长舒一口气“知道了,我帮你们留意,注意安全,晚上飞回北京”
“好”
陈八月又走回沙发边,乖巧的倚靠在周凌身边,清晨的光线像融化的蜜糖,从纱帘缝隙间流淌进来。
他的睫毛在睡梦中偶尔轻颤,像停在窗棂的凤尾蝶。陈八月用那根戴着戒指的食指顺着他的眉弓的弧度游走,触到眼角时突然被攥住手腕。
他掌心有干燥的暖意,“作案工具没收”闭着眼睛的人嘴角翘起小括号,喉结随着未醒的慵懒嗓音轻轻滚动。
晨风掀起窗帘的刹那,他带着睡意的眼睛在逆光中变成琥珀色。
她轻声笑着“我要回北京了”,两人勾着食指摇啊摇。
“嗯…”他用气音闷哼了一句。
两人都用手心摩挲着对方的脸颊,周凌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说“我们这段时间先别联系了,避避风头”“估计会很难熬,媒体太多,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好好工作,其他的新闻别看,答应我?”
“嗯,答应你”
暮色渐沉,路灯在薄雾中晕开一圈圈昏黄。他攥着她微凉的指尖,“就送到这儿吧,再往前你会被人认出来”她忽然站定。
周凌将人揽进怀里,羊绒围巾纠缠着落下。她耳后的花香气突然汹涌,混着他毛衣领口的雪松气息。
“霄霄,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还有…酥酥”她揪住他后背的大衣,指节发白,却只发出小动物般的抽气声。
航站楼的广播在远处响起。陈八月退开半步,口红在嘴角晕开些许,他抬手想擦,指尖却先触到温热的液体,原来她眼底早已蓄满月光。
“这波风浪不会持续太久,我们很快会见面的,我保证”
二人都不知道何时能再见面,但他们说好的每年年底都要陪在对方过新年,除旧岁。
周凌这次不太敢保证,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涉及到他自己以及他身边的一切都得跟着遭殃。
林凛…离开了也好,就算成名了,迎接他的只会是一直填不完的无底洞。周凌试图说服自己,也好…
林凛,安息吧。
落地北京,上官婉儿得到她的航班信息,亲自来接她去吃饭。
“跟你吴叔他们吃个便饭”
是哦,吴叔,说不定能帮到周凌,毕竟他就是吴叔带进那个圈子的。
低调的深铜色大门,悬挂“京季”匾额,两侧陈列仿古青铜器,未设醒目招牌,仅以暗纹水磨石墙面暗示其私密性。
陈八月一走进包厢内,就闻出檀香的味道。
圆桌上已经落座完毕,就在等母女俩,见人来了,大伙们便毕恭毕敬的站起身来,只有主座的一男一女没站起来。
能坐主座肯定是有点来头的,陈八月定睛一看这不就是昨天下午一组打球的季总,还有他旁边的女孩,是那个球童,小鹅蛋脸。
季总特地把人带着“见世面”,这女生算是他养过的第九只金丝雀了。不过陈八月能从这女生的脸上看到两个字:
‘野心’
这季总人也老大不小了,饭桌上的人调侃他都开始天天喝枸杞了。
不过他到现在都没结婚,也就造就了他能一直疯玩的性格,简直和楚然一个样,她想。
待母女俩紧挨着吴叔坐定了,季总旁边还留了一个位置,季总说是他朋友,一会到。
“抱歉,久等了”
陈八月心想,不会吧,季总你朋友真是楚然啊,好一个“亲兄弟”啊,连撩妹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不过看那种纨绔子弟很有意思的一点是,不管性格再怎么顽劣,再怎么不学无术,也掩盖不了从小受过的礼仪教育。
背永远挺直,在对应场合礼数永远做尽,既有世家子弟的风度,也有任性少年郎的恣意。
他无法泯灭于世俗,走,坐,站,跑,甚至是躺。折扇摇摆间,一个豪门家族的气派,便在他身后徐徐展开。
他只身走进主座旁,落座,向在座的长辈们一一打了招呼,也和陈八月交换了眼神。
主厨正介绍着每道菜,楚然给陈八月发了消息【你怎么来了】
【求人办事】
【为了周凌?】
陈八月没再回他了。
“请各位品尝看看”季总说完亲自将菜品一一转到上官婉儿面前,大伙也就有数了,这个饭桌上,谁有绝对的话语权。
又给自己身边的小鹅蛋脸舀了一勺百合虾仁“多吃点百合,清肺”
小鹅蛋脸“刷”一下就脸红了“亲爱的,我帮你把鱼刺挑掉,多吃蛋白质”说着便帮他挑鱼刺。
打情骂俏,周围人见怪不怪。
他们这种,无非是金主爸爸和家养金丝雀的关系,能长久就怪了。
楚然坐在陈八月旁边,他也一直给她夹菜,她没拒绝,她知道这是重要饭局,就算讨厌一个人,但是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分的清是非。
饭桌上有商界和政届的人,大多数都是昨天一起打过高尔夫的,商和政的人挺有意思。
一流的人才在政界,二流的人才在商界。
政场和商场是两套完全不同的学问。政场,追求的是平衡,即使有斗争,也不能摆上明面,上午还在一起吃饭的两个人,下午可能就成了审判官和罪人。
政场,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流涌动。
商场,追求的是共赢,所有的竞争,都展现在公众面前。上午还斗得激烈的两家公司,下午可能就成了合作伙伴。
权力和利益,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东西。有权利就有利益,但是有利益,不一定能拥有权力…
他们这样的人,更应该小心行事才是。
“谢谢”陈八月偏头对楚然说。
在今天这场饭局上,楚然还挺识相的,没发癫,要是平时的熟人局,估计早就疯起来了。
夹菜的时候,小鹅蛋脸一直往八月这边瞟,随后说了句“楚公子和上官小姐还真是般配呢”咯咯的笑起来。
陈八月喝汤的手一顿,还真是绿茶呢,她心想。
被说了的两人并没有立即怼回去,反倒体现了那个女生没有家教的样子。
季总没说什么,像是在默认他的金丝雀的一言一行。
上官婉儿把那女孩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她没说什么重话,而是淡定夹菜,“现在的年轻人啊,看谁都像一对,我们老一辈就实在,只看合不合适,不看配不配”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安静了,小鹅蛋脸很知趣的闭嘴了。
【一会去哪我送你?】
【不用,你忙】
楚然来这确实有正事,很多人都希望和季总合作,达成共识,商场如战场,就算上午还掐架,可下午还得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可谓是暗流涌动,来饭局,也是楚家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陈八月也在,他心想,她来做什么,一个政,商,都不涉及的人跑来这里,不是让自己尴尬吗?好就好在上官婉儿在,他们家和季总有投资生意上的往来,必须密切联系。
饭局过后,他们在玩牌桌游戏,小辈们则去到一边小憩。
吴叔走过来在茶几上轻叩两下“八月,来一下”
“来了,吴叔”
她关上门,面带微笑。
吴叔反复几次想开口,声音却卡在喉咙,“我…想问问你,周凌他的近况”“我听说…他公司出事了”他的指间夹着半截将熄未熄的香烟。
“吴叔,您为什么不亲自联系他呢”
他叹了口气,想到之前那次周凌让他别管,说是以后他的事情都别管,他会自己解决。
陈八月看到他的灰白鬓角像是被岁月特意漂染过的勋章。五十载浮沉在眼尾刻出深浅沟壑,跟她记忆里的吴叔从来没变过,还是这么的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快把周凌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了,吴叔这一生未婚未育,常年混迹在娱乐圈,他这种身份,很难稳定下来。
可他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见到上官婉儿带来的这个小孩,就决定了,一定要亲自捧他。
见到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有灵性,很聪明,教过的事情一遍就记得住,人情世故很多东西都是吴叔教的。
他觉得周凌身上很干净,就像周父说的第一次从福利院接回来的时候,一眼看到他,觉得他身上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特质。
这孩子,能走长远。
吴叔看人从来不会错,娱乐圈的很多明星都是他捧红的。
陈八月说“也许这个节骨点上,他也希望您能助一臂之力呢”
站着的中年男人把香烟熄灭,若有所思。
这时,紧贴着门的八月感觉有人在推她身后的门,便起身让开,门被打开,是那个小鹅蛋脸。
估计一直在听着呢。
陈八月盯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提醒道“吴叔,作为小辈我多句嘴,您最近可能要小心点身边的人”
“我知道,有我在,周凌不会有大碍”
“谢谢您,吴叔,谢谢您这么护着他”
“你和小周在谈恋爱?”说着吴叔又点起一根烟,他烟瘾从她记事起就是一天十几根的频率,烦心事太多。
“嗯,谈了挺久了”
“要是结婚的话一定请我啊”
陈八月捂嘴笑起来“好好好,我答应您吴叔”
回到公寓,陈八月洗完澡收拾收拾资料准备下周上班,现在想想,高律师布置给她的任务,时间分配强度还真挺大的,还要和高律师旁听庭审,还要写报告,时间挺赶的。
“时间根本不够用啊!”八月埋怨起来。
但她很快就恢复好战斗模式,埋怨只是一瞬,搞事业才是首要。
有人给她打来电话,屏幕显示陌生号码“嗯?”
“喂,你好,请问…”
“八月”
陈八月猛地一惊从沙发上站起来,“霄霄?”
电话那头的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那头她惊讶的语气和不敢置信的呼吸声。
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眉眼间全是柔软的纵容,甚至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八月,是你跟吴叔提起我了?”
“嗯…我们今天正好一起参加饭局,碰上的”说完她顺着沙发边沿盘腿坐在地毯上,拿了个小抱枕。“吴叔他自己挺想你的”
“那你呢,你想我吗?”他从不避讳说心意。
“嗯…我好像现在跟你分开一天都不行了”
他故意拖长音调,嗓音低沉又宠溺“是吗?”
陈八月弯回来说重点“不过说实在的,吴叔会帮你的”
周凌是不想让身边的人替他“擦屁股”,自己公司的事,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牵扯到自己最爱的人和最爱自己的人。
“我跟吴叔已经通过电话了,别担心了”
吴叔跟他说,在成名之后,要保住身边一切重要的人和事。潜台词在告诉他,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唯有你身边的人,或者能伴随你一生的事才是永恒的。
“保护好你的爱人,你的家庭,还有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