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北京清晨,实习生的高跟鞋踩碎了国贸天桥上的第一缕阳光。
上官婉儿在国贸附近给她租了一套大平层,主要想着女儿上班方便通勤,这样一来,节省挤地铁和堵车的情况了。
有问过她要不要把车也配备了,陈八月自己说的,不用父母操心,她想自己打拼一下。
上官婉儿倒是觉得女儿挺有意思的,家里也不差钱,随随便便就能出手几辆车几套房,可她偏偏跟别的世家子女不太一样,低调,不炫富,拿钱当钱。
总是拿父母的算什么,她想。
上官婉儿倒是不在乎,自己有赚钱的能力,钱也不会给别人,全都给陈八月……
中伦律所的面试时间是上午9点半,陈八月很看重这次机会,一直钦慕已久的红圈律所。
化了淡妆,仔细扎了一个高马尾。
RL的羊毛西装显得整个人很有精神气,很挺拔,没有一丝褶皱,脚踩rv方扣单鞋。
步行去了律所。
【面试加油】
【收到!】
陈八月收到周凌发来的信息,低头看了眼,熄屏。
“您好,陈女士,这边请进”
她是第一个面试的,后面乌泱泱的排了好长的队伍,特别壮观。
陈八月走进去先是微微颔首向四位面试官打招呼,准备了四份简历,一一递过去,坐下。
有位女面试官率先开口“我们看到推荐信中说你在协助处理一宗涉及上市公司股权分割的离婚案件中,独立完成了50+页的股权架构分析报告……挺能吃苦啊年轻人”她打趣道。
陈八月有注意到这位中年女律师桌前的牌子。
高桠楠,高律师…
“不敢当,更多的是我的带教律师指导的好”
郁南靖写到【她能精准识别合同漏洞(如信托受益权条款的模糊表述),她擅长与高净值客户沟通,曾协助举办3场家族财富传承讲座】
旁边面试官看了眼学历“耶鲁法学院?”
“对”
“本科在哪”
“复旦”
旁边的面试官长舒一口气,确实挺强。
陈八月能感觉到那位女性律师一直盯着她看,目光不算柔和,更多的是带着那种同类相吸的目光,浅笑作为回应。
【她在团队协作中主动承担跨境案件的英文法律检索任务。她的抗压能力和多任务管理经验,足以适应红圈所高强度的工作节奏。】
【如需进一步了解她的表现,欢迎随时联系我。】
推荐人姓名 郁南靖
职位 律所合伙人
邮箱 ××××××
坐在一个桌子上另一位律师不经意看了眼推荐人姓名,又抬眼看眼前的女孩,只觉得眼熟,好像前几年在哪见过,竟然是郁南靖帮忙介绍的……
“对薪资方面有要求吗?”
“我有了解过各个红圈所的应届生薪资范围在3到4万每个月,我希望在这个区间内”
“可以接受加班吗?”
“我认同贵所的工作节奏,也已经体验过,如果有需要的情况,我会留下来”
几位律师合上简历,最中间的律师说“谢谢你,请回去等消息”
周二早晨八点,陈八月就已经站在正大中心南塔楼下。她穿着昨晚精心挑选的藏青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手提The Row 托特。
“高律师在会议室等您”前台的接待员微笑着指引方向。
陈八月轻轻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顺手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高桠楠正在翻阅文件,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干练的轮廓。她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衬衫领口别着一枚简约的银质领针,整个人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
“坐”头也不抬地说,手指继续在文件上做着标记。
会议室里只有高桠楠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时钟的滴答声。十分钟后,她终于合上文件夹,抬头直视陈八月。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因为…独立完成分析报告?”
“部分原因”高桠楠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更重要的是你的气场,我从你眼里看出了你一点都不怯场,你挺适合上法庭的”
“带教律师和学生的关系”继续道,“不是简单的师生关系。我会把你当成准律师来培养,这意味着高强度的学习和严苛的要求。你能接受吗?”
“能”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坚定。
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实习协议,以及我制定的培养计划。包括每周40小时的基础工作,20小时的专项训练,还有至少3个实际案件的全程参与”
高桠楠站起身,“跟我来,带你认识一下环境”
他们穿过宽敞的办公区,几位律师和助理向高律师点头致意。
高桠楠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宽敞明亮,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法律典籍和案件卷宗。
“这是你的临时工位”她指了指门外一张靠窗的小桌子,“未来三个月,你会在这里完成我布置的所有任务。”
陈八月注意到桌上已经放好了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法律检索系统账号卡和一本厚厚的《民事诉讼实务指南》。
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的法律职业生涯将走上一条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由这位严苛而卓越的带教律师亲手铺就的道路。
高桠楠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前对陈八月说了句“包包不错,审美挺好的”
“谢谢高律”
高律师带教过很多个后辈们,不过人越往高处走,得到的好处越多,人自然就飘了,然后“摔下来”,“摔”的头破血流。
她不是没有提醒过这些后辈们,毕竟这也是她的来时路,可惜自有天意,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隔绝外界物质的能力的。
陈八月登录号公司账号,上官婉儿打来电话“宝贝女儿北京上班还适应吗?”
“蛮好的”
“那就好,这周末妈妈在北京有一个私人高尔夫俱乐部,你要不要一起”
上官婉儿知道自己女儿对这种活动一点都没兴趣,更是不想和娱乐圈的人有半点交集。
“妈妈主要想带你放松放松,你不是高尔夫打的挺好的嘛,正好你吴叔也在”
“好”
很小的时候随父母家中长辈来过北京,见了一位故人,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八月的阿公阿奶那辈的事了。
私人会场在海淀区西北部,靠近中关村科技圈,上官婉儿派车去接她的,朝阳区到海淀区还有好一段距离,又是周末,堵车堵了将近一小时。
车上已经备好上官婉儿买来的球衣和装备。
门口有一个身材高挑,小鹅蛋脸气色红润的女生毕恭毕敬看清车牌号走上前敲敲车窗询问“您好,请问是陈小姐吗?”
“是我”
“东西我帮您拿就好,这边请”
陈八月见她穿了球童的衣服,“你们球场没有工作人员吗?怎么让一个球童出来接待?”其实她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奇怪,工作人员和负责人都去哪了。
这时开过来一辆接驳车,“今天来了很多重要会员,都在里面接待,实在不好意思啊,陈小姐”
示意陈八月上车,搭着球童的手臂扶上了车,不经意看到了她手上的玉镯。
怎么形容当时的情景呢,她们这种人一下就能判断出这玉值不值钱,见得多了。通体帝王绿,却又透亮如冰,终于知道“戴在腕上的江山”是怎样的了。
“囡囡啊,先去换衣服吧,我们在场地等你”
陈八月对于商谈类的活动不怎么感冒,不过她现在是律师行业了,自然要为自己拉拢些高净值客户。
晨雾未散的九月初秋,果岭上覆着一层薄露,陈八月站在发球台,微微活动肩膀,Lp羊绒圆领衫的袖口随着动作轻轻回弹。
她抬手调整帽檐,Maison Michel羊毛贝雷帽的纹理在逆光中浮现出细微的编织纹路,藏蓝缎带垂落的一角被风撩起,又轻轻落回肩头。握杆时,手套的鲨鱼皮掌面与握柄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小羊皮手背则贴合指节,像第二层皮肤般随着挥杆的力度自然伸展。
下摆收进微喇长裤的腰线,Hermès双面H扣腰带的哑光金属在转身时一闪而过。
当她完成挥杆,远处有人低声赞叹,那一记漂亮的击球。
“好球”远处的小鹅蛋脸高喊着。
有男人起身,陈八月刚听见其他人叫他季总,听说就是他今天包了这个场请了顶级会员和政商界的大佬来玩的。
他挥杆的动作很稳,不疾不徐,像在董事会上敲定一笔关键交易,看似随意,实则步步为营。
这种人打球,从不盲目发力。开球时,他会先眯眼估算风向,手指轻轻摩挲杆身,像在掂量对手的底牌。然后“砰”,一记低而远的直线球,不炫技,但落点精准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宁可稳打短杆过渡,也不会为了“一杆上果岭”的虚名去赌。听上官婉儿说他在商战上,也这样,不贪快钱,只吃定最稳妥的利。
这种人,球袋里的杆永远擦得锃亮,像他西装袖口的铂金扣。低调,但每一寸细节都在计算之内。
“好厉害!”小鹅蛋脸又说,偷偷跟季总比划了几下。季总给小鹅蛋脸发信息【一会去包厢找我】
这么几下折腾,陈八月大概清楚两人的关系了。
只能说,她自己看不起这种女孩,不过又很佩服她们。
仅此而已。
他们是4~8人一组打。
休息间隙,偶然听到旁边的男男女女,看上去是混娱乐圈的,女生很亢奋的样子像是在聊八卦,声音很大“我天,你们不知道吗?就是那个很帅的男模特,他们公司出的事”
男,模特?
陈八月精准捕捉关键词。
那个咋咋呼呼的女生旁边凑上来几双疑惑的眼睛盯她手机屏幕“谁啊?”
“周凌,他们公司,警察都来了”
一惊,转头。
“你好,手机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陈八月连忙起身焦急询问。
对面一群人当中应该是有一个男生认出来陈八月了,慌乱指着她“你你你,你不是那谁吗?”
来不及了,陈八月夺过手机“抱歉,我看一下”
微博头条‘月凌文化新人模特去世,是自杀还是意外还是…遭他人魔掌’
归还手机“谢谢”
等陈八月跑出场地,沙发上坐着的几人才想起来她到底是谁。
站在场地外围,终于拨通了周凌的电话,电话那头没声音……
“喂,周凌,霄霄!”
“嗯”传来一道很低沉的声线。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先安慰他。“你…还好吗?”
“八月,年轻的我离开我了”
“什么?”
她不懂他在说什么“出事的是谁?”
“我之前签的那个模特,林凛”
好像跟她说过,说他当时第一个签的模特就是他,跟周凌出道的年龄一样,还说在这个小模特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所以才会说出那句“年轻的我离开我了”
陈八月静静看着远处的落日,夕阳斜坠,像一盏渐渐熬干的灯。这世界依然热闹,只是他的夕阳,落下了。
他还那么年轻…
“霄霄,我今晚飞上海陪着你好吗?”
“好”
夜幕深沉,降落。
【附近有很多媒体,我让助理下去接你,你们从负二层上来】
敲门。
“霄霄”走上前搂住周凌的脖子。
周凌也是下意识扶住她的腰,把她往里带“先进来”
小区里安插了几十个保镖,周家对此次风波提心吊胆的,给周凌身边出行都安排了,决不能透露半点风声。
陈八月在他青黑的眼睑下看到那双眼像是枯井,连泪都蒸干了。
她跪坐在他面前,羊毛裙窸窣摩擦着地毯。指尖先触到他的袖口,然后温热的掌心覆住他紧绷的手。
“喝点温水”
“嗯”他喉咙里滚出呜咽般的气音。
“跟我说说,好吗?”陈八月紧握着他的手背。
酥酥跑来窝在八月的羊毛衣里,它长大了,变成大狗狗了,不像小时候了,她帮它顺顺毛,摸摸头……
周凌开始哽咽“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他问我怎样才能有社会地位”
他留了张纸条在林凛宿舍的桌上‘有成就,就会有社会地位’
“结果凌晨,有其他人起夜就发现他……已经”
这年头,谁会相信新闻,那都是媒体胡编乱造的,公司请来了法医,明确说是自/sha。
周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他当时凌晨在核对其他品牌方寄来的合作条约,脱不开身,公司高管自然没敢惊扰他。
他还因此发了火。
这两天他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直到八月来陪他,才稍微回过神来一点。
周凌第二天一早有向公司其他新人询问过林凛的情况,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说了一个答案,“他平时挺正常的啊,该吃吃该喝喝跟我们关系也很好”
所以,没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自/sha。
直到他想起林凛问他的问题“怎样才能有社会地位?”
一开始,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
很快,答案水落石出了,林凛的奶奶按照孙子给的地址找到周凌,林奶奶哭的已经昏天黑地了“把我孙儿还给我”
工作人员扶着搀扶着她,刑警在她旁边说了来龙去脉,并且认定,“您孙子林凛是自/sha的,跟月凌文化娱乐公司没有关系,当然,如果您需要,他们会补偿您”
林奶奶说林凛从小就很惨,父母将他抛弃,变成留守儿童,结果后期林奶奶住院癌症治疗需要大笔开销,林凛只好上模特选秀,他自己争气。
出名出道以后,父母闻着味找来,先是去找林奶奶,再找的林凛,意思他们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想让林凛还。
可毕竟一个小孩子,哪里拿的出钱。
父母不在乎这些,觉得他既然出名了,就必须赚钱回来,还拿亲生的道德绑架他,奶奶对此大打出手“你们给我滚!把林凛生下来你们有照顾一天吗?有来看过一天吗?你们就不是人!”
后来债主找到医院,用林奶奶威胁林凛,这些烂人知道谁是他的弱点。
一个小孩子,被逼成这样,还没成年,属于他的时代就落幕了。
离开前,还给林奶奶留了银行卡。
陈八月听完所有红了眼眶,帮周凌拍拍背顺了顺气“好了好了,不哭了”小心翼翼地收紧手臂,将周凌拥入怀中。
渐渐的,周凌放松下来,靠在她锁骨上熟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