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株银杏从嫩绿到金黄不过三次抬头,第一次还沾着晨露的叶片,再注意时已碎成满地金箔。
这三个月,陈八月完成了所有高律师给她布置的任务,也轻松协助律师拿下三个案子。
“下周一转正”
“谢谢高律!”
不过,转正后的工作没有她想的那么轻松,她还是必须要在前辈律师的指导下进行工作,并且是以律所统一接案子,再分派给各个一年级律师,大家再自由组队办案。
她头发更长了,身子骨更瘦了,眼底下方也有些发青,前两天刚和上官婉儿通过电话,屏幕背后看着自己女儿疲惫不堪的面容哪能还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立马就从浙江飞过来说要照顾她一段时间再回去。
她倒是笑了笑,家里干啥都需要阿姨保姆的母亲突然说要飞过来照顾她,想想就觉得可爱。
最后,还是拗不过陈八月,上官婉儿就让家里的其中一个阿姨去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目标是养到100斤!
八月被妈妈逗笑了,在镜头前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挂了电话,她不禁想起周凌,早期的周凌不也是像她现在这样,忙到没时间吃饭,没空打理自己,可那时候他身边空无一人,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累到身体靠吃药也闭口不言,只字不提。
以为陈八月不知道吗,不,她什么都知道,却无能为力,见不到他,只能干巴巴心疼。
进入北京的冬天,全国气温都降到最低,这里显得格外荒芜,因为没有熟人在,让八月感觉不到暖意,还好,家中有比较亲近的阿姨做好一日两餐等她下班回来吃。
这天下班走在回家的斑马线上,穿着Burberry的长款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三百六十度看一圈人都瘦了好多,估计周凌得心疼死了吧。
等过绿灯的片刻打开微博头条,看到林凛的案子已经解决,是吴叔帮他的。
有些时候不要自己单枪匹马,身边有人脉就要学会用,而且贵人还愿意相助。
这下,八月欠吴叔好大一笔人情呢。
天色是那种灰扑扑的蓝,像一块被用旧了的毛玻璃,严严实实地罩在京城上空。寒气不声张,却无声地钻进每个缝隙。街道两旁的槐树早已褪尽了繁华,嶙峋的枝桠切割着沉闷的天空,是一种利落的残酷。
就在这一片了无生气的底色里,它停在对街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牌照是上海的。
车身上每一道曲线都干净利落,折射不出半点周遭的暖意。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似乎比这京城更冷。
他戴着银丝框眼镜,手踹在大衣口袋里,里面是一套西装,站在马路对面静静地看着。
陈八月固然发现他了,快步走上前在他面前停下脚步。
这风扫过金和东路,卷起些许尘沙,拍在行人脸上,像是要给人难堪似的。它穿过金融街的摩天楼群时,便学着精英们的做派,变得冷峻而节制。
“先上车吧”周凌说。
“从上海开过来的?”陈八月问。
“嗯,途中走走停停,不累”他回答。
……接着陷入沉默。
许久未见,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成熟,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生活,总不能每天腻在一起谈情说爱,人一旦忙起来就很难停下。
不过最起码此时此刻,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北京也不算太冷了。
“去我家吧,阿姨做了饭,添双筷子就好”
“好”
陈八月给他拿了双拖鞋“家里没有男士拖鞋,凑合一下”
陈姨见来客人了,连忙招呼落座“是霄霄吧,我应该不会认错,看着你们长大的”
陈姨就是很热情的人,周家和上官家就住隔壁,靠在一起,以前保姆阿姨们都认识对方。
就算是家里的保姆阿姨,平常做了饭,吃饭的时候也是和陈八月一起在一个桌上吃饭的,从来没有不让上桌吃饭的道理。
多一个人吃饭也香,有家的感觉。
陈姨一个劲的用公筷给他夹菜“小客人吃多点”
“谢谢陈姨”偏头看看陈八月。
她左手捧着碗低头安静的咀嚼,并不在意一旁的动静,满脑子都在想工作的事。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必须留在北京。
她看着左手上的黄色钻戒,似乎明白了周凌的用意。
晚饭后陈八月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指尖飞快地敲键盘写案件分析,周凌坐在一旁的懒人沙发看电视,他还是像刚刚那样偏头看她,身子骨瘦了好多,整个背影看上去薄如一张A4纸。
“八月”
她没回答他,在认真的查阅资料,眼睛一目十行。
“八月……”他又一次发出声音。
“嗯?”回应他了。
目光在空中交汇,那几个月横亘其间的时间,那点微不足道却莫名演变成隔阂的别扭,所有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话,都在这一眼里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指尖微微颤抖。
“让我抱抱你,好吗?”
陈八月的心口一颤,却还是走到他身边,软趴在他怀里,他的手臂稳稳环住她的肩膀,两人就这么半躺在懒人沙发上。
“你怎么答应我的,要照顾好自己,又忘了?瘦成这样”
她趴在他的胸口处,闷闷的不说话。
他轻吻她发顶,搂的更紧了,甚至能感觉到她的锁骨硌着疼。“我从来都没生气,也永远不会对你撒气,只不过我希望看到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就会放心了,我也不在你身边……”
“霄霄……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很在乎我”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们谁都没再提之前的案件,都过去了,更何况陈八月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女生,周凌的用意她都明白。
他在保护她,用他的方式。
“醒了?睡得好不好呀”看着床下的他。
他们睡在一间,这房子只有三间,一间拿来做衣帽间,一间是陈姨的房间,还有一间就是陈八月的。客厅沙发又太小,周凌睡不下,只好在她房间简单打了个地铺。
北方家家户户都有地暖,不算冷。
周凌勾唇一笑,睡眼惺忪的看着陈八月,早上的她,头发睡的都炸毛了,小脸蛋红扑扑的,像只小猫。
房间里有淡淡的属于她的香气。
他长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陈八月想要探出来的手腕。
“啊!”她轻呼一声,完全没料到这一出。
周凌手上用力,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猛地往自己方向一拉。
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就被他从床上拽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摔落下去,预想中摔痛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她跌进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周凌早有准备,在她掉下来的瞬间就调整了姿势,张开手臂接住了她,并用自己身体做缓冲,两人一起滚倒在了柔软的地铺上。
短暂的天旋地转后,陈八月发现自己正趴在周凌的胸膛上,两人身体紧贴,鼻尖几乎碰着鼻尖。
周凌的手臂牢牢地环在她的腰间,防止她滑下去,也形成了一个紧密的拥抱。
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瞳孔里的自己。空气中那份宁静的暧昧瞬间被点燃,变得灼热而悸动。
周凌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里的笑意加深,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低低地说“早上好啊小宝贝”
“你……”
周凌笑着收紧了怀抱,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躺在凌乱的地铺上,享受着清晨阳光的沐浴和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无间的温暖。
年底两人一起回家里过年,一大家子,周家,楚家,上官家又恢复了小时候过年的热闹。
周凌在陈八月北京的家中住了两个多月,他觉得地段,环境,人文都挺好的,准备年后在同小区也租个房子没有国外工作的时候就飞北京陪着她。
他觉得感情得用心经营,用时间经营。
这样一来,把酥酥也可以接过来陪着她。
不求事事顺心,但求我们克服一切。
年后,他飞往上海,继续经营管理着自己的模特公司。他需要快速挖掘每一个新人模特的潜能,并把他们包装送出国门。
他知道好模特的标准,他亲身经历了从新人到顶流的全过程。他知道摄影师,设计师,品牌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不仅仅是外表上的修饰。
他能够识别出那种有表现力,有职业素养,能经得住高压的潜力股。
他懂行业的运行规则,他知道合同里的陷阱,了解不同市场的报价,清楚秀场广告杂志拍摄的整个流程,这能让他更好的保护自己旗下的新人。
而且周凌的名字本身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某某顶流模特开办的经纪公司”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新闻点,能吸引媒体关注,也能吸引有潜力的年轻模特慕名而来。
那么,年轻模特会认为能被自己的偶像选中,并培养是通往成功的最直接的捷径。
周凌和公司的上层领导专门为他们找了专业的摄影师,化妆师,发型师团队,为新人拍摄第一组专业照片,目的不是拍的美,而是拍出模特的可塑性和表现力,用于制作模特卡,投递给客户,他甚至会亲自指导如何摆姿势找镜头感。
如果说普通经纪公司像是流水线,广撒网,重点培养。那么顶流前辈的公司更像是大师班,利用其顶级资源,眼光和人脉,为极少数精选的苗子提供一条直达行业顶端的快车道。
他们不仅是在管理模特,更是在塑造和传承自己的行业遗产。
陈八月穿了一件BC的羊绒混丝衬衫,外面搭了lp的羊绒派克大衣,手拎着valextra包,包包里的容量可以放下她今日所有要用的东西。
已经完全融入CBD律政佳人了。
【陈律,来一趟我办公室】
【好的高律】
“这是律所今年接到的第一个案子,我打算带着你做。新年新气象,好事成双嘛,拿去准备一下,明早开会汇报给我”
陈八月尤为惊喜,这可是她24年来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法律案件。
“外套很好看,有没有链接?”
高律师和周凌性格差不多,都是那种说话很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吐露的也比较明白,从不吝啬对他人的赞美,有什么就说出来。
更何况这是自己带的徒弟,当然要多夸夸。
“有的,我这就发您”
其实并没有什么链接,只是出于礼貌,假动作要做一下的。发过去了线下品牌店的位置告诉她怎样买更优惠,换季活动和极少数的核心款进行调价……
“品味很好哦,希望你在今后的工作中也有出色的甄选力”
“谢谢高律,我会以您为榜样,在业务上不断打磨自己的甄选力和判断力”
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翻看了案件。
刚开始高律师让她接触的案件并不是很难,目的不是为了让她挑战法律理论的边界,而是让新人练习基本功。
这就是简单的境内公司设立。
协助客户在中国设立一家普通的有限责任公司或办理股东注册资本经营范围等事项的工商变更。
只是,这些工商税务部门对这类业务有非常明确的要求和格式化文件。
律师的工作是准备全套标准化申请文件,跑腿递交材料与代办机构沟通,确保流程合规考验的是新人们的细心和流程管理能力,而非复杂的法律判断。
所以说新人不是在独立做一个案子,而是在做大案子里的小环节。
师傅们会教导徒弟们,为未来处理真正复杂的“硬骨头”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