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只觉整条胳膊顿时酸麻无力,像被抽了筋似的软下来,掌力瞬间泄了个干净,连抬都抬不起来,手指动一下都觉得费劲,像灌了铅,那只曾劈断过石碑的手,此刻软得像没骨头的棉絮,垂在身侧微微晃。
他盯着自己软绵绵的胳膊,眼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涌上难以置信,愣了半晌,眼里的惊讶慢慢化成释然,最后苦笑着拱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还有几分释然:“秦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说罢看着笑笑醉手中的天罡剑,剑身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裹了层碎金,剑穗上的玉坠轻轻晃,眼神里满是惊叹。
这年轻人的剑法,竟能把刚劲与巧劲融得这般绝妙,像水既能穿石,又能绕石,实在难得,连他这练了三十年掌、自认掌力无敌的人,都得服。
连胜三场,笑笑醉越发得意,走路都带着风,衣摆扫得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飞,像扯起了面小旗子,连路边的狗见了他都得夹着尾巴躲。
在酒馆里喝酒,见人就把那柄天罡剑往桌上一拍,“哐当”一声震得碗碟叮当响,茶水都溅出了杯沿,顺着桌腿往下滴,他却不管不顾,唾沫星子横飞地吹嘘自己的剑法能“劈开月亮,挑落星星,连老天爷见了都得让三分”。
说书先生刚讲到“小李飞刀例不虚发”,他立马拍着桌子抢话,震得桌上的花生壳都跳起来,有的还蹦进了邻座的酒碗里:“什么飞刀?我这剑能让飞刀转着圈儿飞回去,还能在刀身上刻个‘服’字!”
说得兴起,“唰”地拔剑劈向桌角,剑光闪过,半块桌角“啪嗒”掉在地上,带着木屑的腥气,吓得邻座的酒客赶紧捂着头躲,连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听说楚国宁城藏龙卧虎,三教九流里藏着不少隐世高手——街头卖艺的老头可能是退隐的镇国将军,茶馆里拨算盘的掌柜或许是前朝的御前剑客,连挑着担子卖豆腐的,说不定都能一脚踢翻石碾子,豪杰扎堆得能凑成个武林大会。
他顿时来了劲,连夜打了个包袱,里头塞了两件浆洗得发白的换洗衣裳、半袋炒得喷香的干粮,还有从秦岳那儿顺来的半壶好酒,揣着剑就奔去了。
进了宁城地界,他先找了家最大的木工作坊,拍着胸脯跟掌柜的叫板,震得掌柜的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给我搭个三丈高的擂台,柱子得用百年松木,结实得能扛住大象踩;台面铺三层厚木板,每层都得用铁钉钉牢,钉帽都得砸进木头里,得禁得住我剑气劈砍!”
又掏银子请了几个伙计,让他们在城门口、茶馆、酒楼贴告示,红纸黑字写得醒目,字里行间都透着狂气:“本人笑笑醉,习得绝世天罡剑,剑出鬼神惊!今设擂宁城,广邀天下英雄。谁能接我三招,我就拜他为师,端茶倒水、捶背揉肩、暖床叠被,哪怕是给师娘倒洗脚水、给师父遛鸟,干啥都行!”
告示边角还画了柄歪歪扭扭的剑,剑穗画得像条吐着信子的小蛇。
引得路人围着看,指指点点笑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擂台搭了一半,四根松木柱子立得笔直,柱脚用青石墩固定着,墩子上还刻着镇邪的花纹,几个木匠正踩着高梯子钉台面,锤子敲得“砰砰”响,震得梯子都晃悠。
笑笑醉嫌他们慢,叉着腰在底下嚷嚷,声音比喇叭还响:“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等会儿高手来了,擂台还没搭好,岂不是丢我的脸?传到江湖上,说我笑笑醉连个擂台都搭不起来,像话吗?”
说着自己“噌”地蹿上半搭的台子,踩着横梁耍起剑来,鞋底子把横梁踩得“嘎吱”响。
天罡剑在他手里舞得呼呼作响,剑影层层叠叠,把阳光都搅碎了,像撒了一地金粉,吓得木匠们赶紧往梯子下缩,手里的锤子都差点掉下去,有个年轻木匠手忙脚乱,差点从梯子上滑下来,抓住旁边的绳子才稳住。
他边耍边喊,声音洪亮得能传到街对面的包子铺:“都瞧好了!这就叫天下第一剑,剑招能让神仙都躲不及!等擂台搭好,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厉害,保管吓得你们直捂眼睛,连叫好都忘了!”
就在这时,七当家阿萱正好路过。
她身姿娇小,穿着身利落的黑布短打,靛蓝色的绑腿勒得紧紧的,露出纤细却结实的脚踝,脚踝上系着串银铃,是西域来的时新样式,走起来“叮铃叮铃”响,像在给脚步伴奏。
手里还转着个刚买的糖画,是条张牙舞爪的龙,龙角翘得老高,龙须画得像两根细铁丝,她用舌尖舔了舔龙尾巴,糖霜甜得眯起了眼,眼神亮得像山涧的清泉,里头却藏着几分不让人的果敢,嘴角微微翘着,带着股机灵劲儿,仿佛什么热闹都想凑一凑,连路边的小狗都跟着她跑了两步。
她溜溜达达上了擂台,踩着临时搭起的木梯,梯板被踩得“咯吱咯吱”响,像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手里还把玩着跟班递来的小石子,是刚从路边捡的,圆滚滚的透着青灰色,被她捏在指尖转得飞快。
瞧着笑笑醉白衣飘飘在台上耍剑,衣袂翻飞得像只展翅的白鸟,袖口扫过空气带起小旋风,跟只开屏的孔雀似的,恨不得把浑身的漂亮羽毛都亮出来。
剑穗甩得比谁都欢,穗子上的碧玉在阳光下闪得晃眼,像缀了颗会跑的星星,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眉毛都挑到了额角,恨不得把“我很厉害”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再涂上金粉。
阿萱嘴角一扬,露出点俏皮的笑,眼角弯成了月牙,连带着脸颊的酒窝都漾了出来:“我说孔雀兄,你这剑舞得挺好看,跟杂耍班子里的花活儿似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挡得住我一拳?”声音脆生生的,像珠子落在玉盘上,听得台下的木匠都停了锤子。
没等笑笑醉瞪眼发作——他刚要把剑往回收,准备摆出个更威风的姿势——阿萱脚尖在木板上轻轻一点,身形像阵风似的晃到跟前,快得只留下道黑影,带起的风扫得笑笑醉的衣摆都贴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