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淡淡的桂花香，苏晚晴盯着 ICU 病房的电子屏，"转出普通病房" 的通知让她攥紧的指甲终于松开。顾言深的手适时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掌心的薄茧蹭过她腕骨的胎记，像片梧桐叶落在久旱的土地上。
"伯母的胸腔引流管今天拔除。" 陆沉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色便签，是顾言深昨夜手写的护理要点，"顾先生让人在病房摆了台小型缝纫机，说苏设计师需要熟悉的声音助眠。"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苏晚晴的视线被床头的梧桐树灯吸引。暖黄色的灯光下，金属枝干上缠绕着她设计的蝴蝶挂饰，每只翅膀都缀着母亲喜欢的珍珠 —— 是顾言深连夜让老陈从工作室搬来的样品。
"晚晴......" 母亲的声音从病床传来，苍白的脸上绽开笑容，指尖划过床头的梧桐木相框，里面是苏晚晴十二岁时的照片，旁边贴着顾言深童年抱着蝴蝶玩偶的旧照，"小深说，这叫 ' 梧桐双生 '。"
顾言深正在调整输液架的高度，听见声音转身时，西装袖口闪过她送的梧桐木袖扣："伯母，等您好起来，我们去老宅看百年梧桐树，" 他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桂花，"当年父亲种下它时，母亲刚怀上我。"
苏晚晴望着他蹲下身替母亲按摩脚部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手术室门口，他说 "别怕，我查过全球 37 例类似病例，康复率 89%" 时的坚定。此刻他的西装裤脚沾着地板的蜡渍，那是他亲自擦拭病房地板时留下的痕迹。
"夫人，先生让我把工作室的香薰机送来。" 老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檀木托盘上摆着她惯用的雪松精油，"还有这个 ——" 他递过个锦盒，里面是顾母的蝴蝶发卡，"先生说，伯母戴上它，蝴蝶就会带来好运。"
发卡的碎钻在晨光中闪烁，苏晚晴替母亲别在鬓角，突然发现卡托内侧刻着新的字迹："2023.11.5，伯母重生日，蝴蝶停驻"。那是顾言深的钢笔字，笔画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午后的阳光爬上窗台，顾言深正在向护工演示如何使用她设计的磁吸式病号服："领口的梧桐木纽扣要沿着云纹暗线对齐，" 他的手指划过布料上的隐形磁扣，"这样换衣服时不会碰到引流管。"
苏晚晴望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昨夜在护士站看见的场景：他趴在桌上修改晴初设计的术后服饰方案，台灯在他眼下投出青黑的阴影，却仍用红笔标注着 "腋下开衩需留三指宽"。
"小深，" 母亲突然开口，指尖划过顾言深袖口的磨损，"谢谢你......"
"该说谢谢的是我。" 顾言深打断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某种脆弱，"是您和伯父，让晚晴成为了能让蝴蝶展翅的设计师。" 他掏出个银制小瓶，里面装着老宅梧桐树下的泥土，"奶奶说，把这个放在床头，病就好得快。"
消毒车的声响从走廊传来，苏晚晴跟着顾言深走进医生办公室，看见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密密麻麻记着母亲的用药时间、康复食谱，甚至包括她喜欢的肥皂香味。页面角落画着小插画：穿旗袍的女孩牵着穿西装的男人，旁边是棵正在开花的梧桐树。
"瑞士的免疫治疗团队下周抵达，" 陆沉递过治疗方案，视线在顾言深的黑眼圈上停留半秒，"顾先生把会诊时间都安排在您的设计间隙，说不能耽误 ' 蝴蝶的翅膀生长 '。"
傍晚的病房飘起了细雪，顾言深站在窗前调整窗帘，梧桐叶暗纹的布料在灯光下泛着微光："老陈在别墅的花园铺了防滑木栈道，" 他指着远处的住院部天台，"等伯母能走动了，我们去那里看雪景，栏杆上装了你设计的暖手装置。"
苏晚晴摸着他西装内袋里的东西，是片新采的梧桐叶，叶脉间用金粉描着 "平安" 二字。原来他每天都会换一片新叶，就像她每天都会在设计稿角落画只小蝴蝶。
深夜的陪护床上，苏晚晴看着顾言深趴在床尾打盹，月光透过纱窗在他肩上投下梧桐叶的影子。她轻轻翻开他的手机相册，最新的照片是今天早晨拍的：母亲戴着蝴蝶发卡，握着顾言深的手，三个人的影子在病房的白墙上交叠，像幅温暖的油画。
"醒了？" 顾言深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老陈熬了雪梨汤，在护士站温着，加了你喜欢的枸杞。" 他坐起身，顺手替她理好滑落的毛毯，袖口的云纹袖扣碰到她的翡翠镯，发出清响。
苏晚晴望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想起父亲去世后，那个在殡仪馆外默默守夜的少年。命运让梧桐树与蝴蝶在风暴中相遇，却在彼此的枝叶与翅膀间，找到了最温暖的港湾。
"顾言深，" 她突然伸手，握住他替母亲掖被角的手，"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母亲的病情会恶化，对吗？"
男人的瞳孔骤缩，随即露出释然的笑："三个月前在医院初见，我就调阅了伯母的病历。"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但我更知道，你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能和你一起直面风雨的肩膀。"
雪越下越大，病房的暖气却让人倍感温暖。苏晚晴望着顾言深为母亲准备的睡前故事书，封面是她设计的蝴蝶与梧桐树插画，突然明白，所谓爱情，从来不是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是在困境中伸出的手，是记住每个细节的温柔，是把对方的牵挂变成自己的责任。
第五天清晨，母亲第一次在顾言深的搀扶下站起来。苏晚晴看着他们慢慢走向窗边，顾言深的手始终虚护在母亲腰后，像在守护件易碎的瓷器。阳光穿过梧桐叶灯，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恍惚间，她仿佛看见父亲与母亲在梧桐树下漫步的剪影。
"晚晴，" 母亲突然转身，眼中泛起泪光，"小深让我想起你爸，他们都有双能让人安心的手。"
顾言深的耳尖瞬间发红，却仍稳稳扶着母亲的手臂："伯父教会我，真正的守护，是让蝴蝶在暴风雨中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他望向苏晚晴，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晨光，"而你，早已是我心中最勇敢的蝴蝶。"
这一晚，苏晚晴在病房的小缝纫机前坐下，听着熟悉的 "咔嗒" 声，开始设计母亲的第一件康复礼服。顾言深靠在旁边的椅背上，替她整理着梧桐木纽扣，偶尔抬头看眼熟睡的母亲，像在确认世界上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在身边。
窗外，初雪覆盖了医院的梧桐树，却盖不住枝干里涌动的生机。苏晚晴摸着新裁的布料，突然发现，当生活的寒冬来临时，总有棵梧桐树为她遮风挡雪，总有只手为她点亮灯盏。而她对顾言深的感情，早已在这场与死神的赛跑中，从感激升华为不可分割的依赖与爱意。
缝纫机的针脚在布料上穿梭，这一次，它编织的不再是孤独的设计稿，而是两颗心在磨难中靠近的轨迹。苏晚晴望着顾言深袖口的云纹，突然明白，所谓真心，就是当世界崩塌时，有人愿意为你重建家园，把每个细节都变成爱的形状，让蝴蝶在历经风雨后，依然能展翅飞向属于自己的梧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