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烫台蒸腾着白雾,苏晚晴盯着缩水的记忆纤维面料发呆,熨斗在手中发烫却浑然不觉。林小羽的高跟鞋声从门口传来,伴随着香奈儿五号的淡香,她一把抢过熨斗:"祖宗,这是你第三次烫坏样布了!"
裁剪台上散落着撕碎的契约副本,边缘还沾着昨夜的泪痕。林小羽捡起片碎纸,看见 "门第差距" 四个字被红笔圈得发皱,突然指着苏晚晴腕间的翡翠镯:"知道顾言深为什么总让你戴这个吗?" 她抽出手机,翻出顾氏老宅的族谱照片,"顾家长媳的翡翠镯传了五代,每代都是布衣姑娘嫁进来,你看这纹路 ——"
苏晚晴望着照片里泛黄的婚书,宣统三年的墨迹里,绣娘之女的名字旁画着小小的蝴蝶。林小羽的指尖划过屏幕:"顾言深的太奶奶是城南绣坊的学徒,和你父亲一样守着缝纫机长大,这镯子的云纹,是她用第一份工钱请匠人刻的,寓意 ' 彩云追蝶 '。"
烫台的蒸汽模糊了视线,苏晚晴想起在顾宅阁楼看见的顾母手稿,扉页写着 "致所有在缝纫机前追梦的姑娘"。林小羽突然从她口袋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顾言深帮她攒的碎钻 —— 三年前巴黎后台掉落的每一颗,都被他用牛皮纸仔细包着,标着 "晚晴的翅膀碎片"。
"你以为他爱的是顾氏少夫人的头衔?" 林小羽晃着铁盒,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上周我看见他在染坊亲自试染,袖口沾着靛蓝还帮你磨纽扣,连老陈都说,顾总西装袖口的木屑,比董事会文件还多。"
苏晚晴的视线落在工作台上的 "永恒系列" 设计稿,每件成衣的暗纹都是顾言深的生日、母亲的康复日、甚至是他们第一次争吵的日期。林小羽突然翻开她的素描本,最新一页画着顾言深趴在母亲病床前的背影,袖口的云纹袖扣被她描了三遍:"你明明把他的每个细节都刻进了骨子里,却害怕配不上?"
窗外的梧桐树被秋风掀起金浪,苏晚晴想起顾言深在书房慌乱收起的大学设计稿,想起他掌心的薄茧和永远别在胸前的蝴蝶发卡。林小羽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工作室门牌上 ——"晴初设计" 的 "初" 字,正是用顾言深童年素描里的蝴蝶翅膀变形而来。
"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放弃巴黎的工作跟你回来吗?" 林小羽指着门牌,"因为在后台看见顾言深蹲在地上帮你粘碎钻,三个小时没抬头,袖口被金属丝划破还笑着说 ' 蝴蝶的翅膀该闪着光 '。" 她的声音突然放软,"真正的门第差距,从来不是存折上的数字,是有没有人愿意为你蹲下来,捡起世界的碎片。"
苏晚晴的喉间发紧,想起父亲去世那晚,顾言深在殡仪馆外守了整夜,第二天西装上还沾着白菊的香。林小羽从帆布包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巴黎时装周的监控截图:顾言深蹲在地上,镊子夹着碎钻的手在发抖,却固执地对着灯光调整角度,像在修复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你看," 林小羽指着截图里顾言深微微发颤的指尖,"他连自己的婚礼袖扣都没这么用心过,却为你的蝴蝶翅膀熬了整个通宵。" 她突然掏出手机,播放顾氏集团内部会议录音,"上周他在董事会说,' 晴初设计的灵魂不是面料,是那个会在纽扣里藏年轮的姑娘 ',结果被股东们笑了半小时,可他说 ——"
"说什么?" 苏晚晴的声音发颤。
"说 ' 你们不懂,有些灵魂,需要二十年的时光才能打磨成型 '。" 林小羽关掉录音,望着她逐渐泛红的眼眶,"现在你告诉我,这样的男人,会在乎你是不是出身纺织世家?"
烫台的蒸汽渐渐消散,苏晚晴摸着工作台上的梧桐木纽扣,突然发现每颗都刻着极小的 "W.Q"—— 她的名字缩写,是顾言深用雕刻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边缘还留着不均匀的刀痕。原来他的爱,从来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像梧桐树接纳蝴蝶般,用最笨拙的方式,把她的名字刻进生命。
"小羽," 她突然笑了,笑得像巴黎后台破涕为笑的那个夜晚,"你说,我要不要把新设计的婚纱暗纹,换成他帮我粘碎钻的手势?"
林小羽翻了个白眼,却红了眼眶:"早该这样了!" 她掏出个礼盒,里面是顾言深偷偷定制的婚鞋,鞋跟处嵌着他们相遇那天的梧桐叶标本,"老陈说,他连蜜月行程都定好了,是你父亲生前想去的苏州园林,说要带你去看 ' 真正的蝴蝶与梧桐树 '。"
工作室的缝纫机在此时轻响,苏晚晴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阳光穿过叶隙落在顾言深的车上,他正抱着个纸箱走向别墅,袖口的云纹袖扣一闪一闪,像在呼应她腕间的翡翠镯。突然明白,闺蜜的分析从来不是说服,而是让她看见,那些藏在碎钻里、纽扣里、二十年时光里的光,早已照亮了通往彼此的路。
这一晚,苏晚晴在设计稿上画下新的图腾:蝴蝶停在梧桐枝头,翅膀上缀满碎钻,每颗都刻着 "G.Y.S"。林小羽趴在桌上打盹,睫毛上还沾着刚才帮她找资料时的金粉,而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言深的短信:"今晚的梧桐叶标本,要夹在你哪本设计稿里?"
窗外,深秋的月亮爬上梧桐树梢,将两个影子投在窗帘上。苏晚晴摸着婚鞋上的梧桐叶,突然发现,所谓自卑,不过是站在爱的光芒里,暂时忘了自己也是发光体。而顾言深,这个总在细节里徘徊的男人,早已用二十年的时光,证明了她才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那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