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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如今能和你共处一室,说上会话,我便觉得很开心!”陈紫桂笑得喜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宋云的欣慕之情。

    “阿云姐,我觉得你当初织绣的那幅比赛黎锦,真的新意十足!先前上台领取果蔬竹筐时,我就站你后边。顺道将黎锦瞧了个仔细,可把瞧得我好生欢喜!”

    她眼里光芒闪烁,“那时我便想寻你说会话,可奈何你忙得没边,我也不好意思再寻你了。只是不曾想,今儿在这有了机会!”

    陈紫桂的乍见之喜,不禁说得宋云心里暖呼呼的。未曾想过还会有人对她的黎锦如此欣赏,“你也不相信,今日那幅黎锦便是我比赛当日那一幅对吗?”

    “当然!那一日我可是瞧得一清二楚!”陈紫桂应得斩钉截铁,又替宋云感到愤愤,“阿云姐,我信你没有作假。是他们那些人没得眼光,就爱瞎说一通!”

    “我晓得了。”宋云扬唇一笑,“谢谢你,紫桂。”

    陈紫桂忽地拍下脑袋,回神道:“哎呀”,看着眼前食盒还有其他人的饭菜要送,忙笑着和宋云作别,“阿云姐,你吃饭罢,我先送饭去了!”

    “好,慢走。”宋云跟着陈紫桂到门口,看着她走远后,才将门带上。

    这一夜,宋云倒不似午间那般辗转难眠了。她躺于榻上,想了会明日的黎锦织绣如何具体安排,随后翻了两次身,便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辰时不到,宋云便起了身。只不过外头来的村民比她醒得还早,祠堂外闹哄哄的。

    许是村中初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众人不仅是作为见证者来观看,同时更多是抱着一瞅热闹的心态来。

    到戏台这头,族老们皆已入席而坐。在戏台两侧,分别多出两把椅子,便是留给他们四人的。宋云在东侧这边坐下,与另一侧的林江他们面对面。

    宋云将戏台四周打量了一遍,却仍不见黎奶奶的身影。这一刻她也明白了,黎奶奶至今是还未清醒过来。她眸色不禁彻底暗了下来。

    陈庄和阿朝说了两句话,瞧着时候差不多,便也忙坐回到了椅子上。如今是由罗奶奶来主持这场重审大会。

    罗奶奶应声走到台前,看向台下众人,“诸位,如今黎奶奶仍卧躺病榻。所以,这场评审大会便由我主审。”

    “请宋云姑娘听清楚,织绣时间共计三日。从今日的辰时开始,于今日的戌时结束,每一日皆只能在这个期间完成规定的织绣。误时不候,可听明白?”

    “明白。”宋云起身走到了罗奶奶身旁,便高声回应。

    罗奶奶看着戏台中央的那一炷香,终于烧到对应的时间节点,她便唤宋云上织机。宋云坐于织机座板前,抚摸着眼前陌生的机子,她胸腔里那颗心也开始快步跳动。

    她闭目凝神静息了片刻,才从一旁的篮子里拿出棉线搭套在织机上。棉线五颜六色,比她先前备的棉线还充足。

    看来罗奶奶他们有心了,她也不用再担心配色的问题。宋云拿起梭子,便开始将每一根纬线有条不紊地穿插在各个间隙。

    心稳神稳,时间便如沙漏般快速流逝,令人不曾察觉。天边的日头也高高挂起了,将万丈光芒普照大地。

    崖州的冬季恰如北方的早秋,人们这会只是身着浅薄的长袖,并不觉得冷。阳光照射在身上,是暖洋洋的。若晒得久了,甚至还会觉得闷热,如夏初悄来。

    宋云全神贯注,已全然没有初时的那种惶惶不安。她信手拈来,带动织机将棉线一步步穿过,锦布渐有雏形。

    只是有一点不好的是,她的手心开始浸汗。黏腻的手感令人心生不适,连汗渍也沾染在织机上,却又不得不循环往复地触碰到它。

    宋云这下子也忽然觉得口舌干燥,人不免有分神一瞬。

    *

    戏台下的乡民,各个头戴草帽,坐于大树之下。大树枝繁叶茂,根茎延绵,将阳光热量远远隔开,树下只余下一片清凉。

    而台上两侧皆搭上简陋草棚,众族老们立于棚下,也不至于被晒得面容生汗。只台中间因放置了宽大织机,无法再搭建这些。

    宋云也能坚忍着,在这露天光晒的环境下完成织绣。

    陈庄瞧出了宋云的异常,见她速度有所降起来,不由走近过去瞧她。然而宋云看到陈庄这番动作,却是摇头示意了他一番。

    陈庄会意,只好停下脚步。而在戏台下的阿雅,也已经是坐不住了。人人都往阴凉处躲,只有她一个人一个劲地往台前站去,手里还拿着个水袋和一些干粮。

    瞧着眼前情景,她此刻也还不能上台去。

    过了半个时辰,天边日头晒得更足了。

    宋云坐得笔直的身子也不禁晃了晃。她只好放下手中梭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与下巴的汗,还有那被汗润过而视线变得微糊的双眼。

    台下忽地传来了阿雅急促的一声呼唤,“阿云,你要不先歇歇罢!喝口水解解渴,再继续开始。若一直这样织下去,还不吃不喝的,没多久你便会撑不住的!”

    阿雅早已看不下去,喊完宋云又忙同罗奶奶他们求问道:“罗奶奶,陈庄哥,这人也不是黄铁石头做的,是不是该歇息歇息再继续开始啊?如若不然,阿云她都快要倒了!”

    陈庄心底无比认同阿雅说的这话。可眼下他不能一人做主,只得满脸焦灼地看向罗奶奶,好在罗奶奶也不是那般铁石心肠之人。

    这场重审大会并非不允许暂时停下歇息半刻,只是要求在这三日之期内完成即可。至于想不想停下来歇息一会,得看织绣之人意见了。

    罗奶奶将话说明了,阿雅便迫不及待冲上了戏台。

    宋云看着眼前已经织绣一半的锦布,虽她还想再织下去,但确实已心有余而力不足。阿雅和陈庄哥他们也在一旁直催促着她,她也不好再拒下去。

    下了戏台,坐在一处阴凉地。

    宋云接过阿雅递过来的水袋,满满灌了一大口水。待身上的燥热被缓缓下肚的凉水带去,她才浅拿点干粮吃起来。

    宋云边吃边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原本打算连轴地转织绣完黎锦显然已不现实,她得重新规划下时间安排了。

    阿雅见宋云连休息都不忘织锦,她也不再说话,只默默地陪着她。这一场黎锦织绣至关重要,若出现任何一点差错,对阿云来说只怕是致命。

    中场休息这会,有些村民回家了一趟,也有些个人赶去小解。台前台后的人来人往,说话声起,倒也不显静息。

    陈庄看着此景,又往林江兄妹那头瞧了瞧。他们依旧靠坐在椅子那,只不过用帽子盖住了头,瞧着像是眯上眼。

    陈庄安下心来,他心中早有个计划。见此景便忙趁着人们流动间,走到了阿朝跟前,急急跟他悄说起些事情。

    阿朝面露讶色,不过半刻他便了然了。他只道让陈庄放心,三日后必给他带来个好结果。话罢,辞过陈庄,便隐入人群,离开了戏台。

    *

    三刻钟过去,宋云重新回到了戏台上。

    她回身看了一眼台下坐得满满的村民,大家脸上神情虽不如早上那般期雀笑闹,却依旧目光一瞬不离地看着台上。

    宋云知道,直至结束前的每一刻她都不能松懈。

    歇息那段时间,她也明确了新的计划。她要在今日戌时前,将所有的锦布给织完成。在织上面,她只能花费一日时间。

    刺绣所耗费的时间与功夫是最多的。她不仅要结合多种刺绣方法并将其体现在锦布上,还要在背面完成双面异色绣。

    这个时间便安排在第二日一整日,及第三日的上半天。这样也还只是堪堪能够将其完成,剩余的下半天,她也需得预留出来查漏补缺,以免出了差错而不得知。

    计划进行得算是比较顺利。

    可能是因为太顺利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恍惚。然而恍惚的结果,便是在第三日午时,眼见刺绣部分即将完成,宋云的左手中食指却不慎被粗锈针深深刺破。

    双指受伤,最惨莫过中指。它被粗针直接穿破腹肉,霎时血流不止。粗针穿透中指后,仍有余劲,顺势而下便将食指腹部也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艳红鲜血顷刻间贱洒锦布,新绣的白猫被渲染嫣红,触目惊心。宋云颤抖着左手,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透过心头后,她喉间再也控制不住地嚎叫出了声。

    陈庄被她这么一喊,惊得神魂俱震。那鲜血滴落锦布仿佛滴落于他心尖,凉到了心底最深处,“阿云!”

    陈庄朝宋云飞奔过去,便是颤抖地抓起她的手,帮她举得高高防止手低垂血流得更快。宋云此时已经面色惨白,她已经痛得失去知觉,完全感受不到指尖传来的任何异样。

    “阿雅,快去请刘郎中!快去!”陈庄大声呼叫,竭尽全力呼唤着已经吓得无神的人。

    阿雅已经快要昏厥过去,又振作起来拨开人群踉跄地跑开。众族老乡民围凑过来,皆看得倒抽一口凉气,连那林江都一脸呆愣地站起来。

    罗奶奶只觉心头抽痛了一瞬,却还是忙镇定下来,组织场中秩序。人围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只会更加影响宋云伤情。

    阿关紧急带人护着戏台四周,又唤大家稳定下来。不多时,场面终于得到控制,这时候也终于瞧见阿雅带着刘郎中过来了。

    刘郎中本在黎奶奶那头照顾着,没想到这头又出事了。他一个老人家整日地奔波,恐怕也快吃不消倒下了。阿雅万分理解,可眼下情急,却也只能赶快带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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