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枯旧树头地,土块松松垮垮的,瞧着像是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在瞧周边的地块土壤,皆是平平实实,没什么异常。
阿朝双手使劲扒拉着这块松软的土壤,当挖到一尺长的深度时,隐约便看见一块白亮布帛。他心中大喜,不由加快手中速度。
不多时,宋云丢失的那幅黎锦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站阿朝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林叔,脸色早已惨白一片。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的他,当看见自家院中莫名多出这样一个陌生物品。
曾经脑海里被病魔埋藏的那个记忆,这会却死灰复燃地清晰起来。
他心开始突突大跳,虽心底很不愿意相信,可大脑却不断告诉他,他那混儿子又是犯孽了。
阿朝他们和林叔打听了他所知道的情况,之后将他安顿好,才抽身离去。
搜村任务结束,阿朝和弟兄们并未第一时间赶回到戏台。
而是遵循陈庄的叮嘱,无论发生什么,皆待到三日黎锦织绣全部结束后,再返回去。
也恰是这三日他们流连村中,还有了意外的收获。
村民们听着阿朝讲这些事,如听奇事一般,惊愣的表情粘在脸上不曾换过。他们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村子里。
罗奶奶一脸沉重地走过来,看向陈庄和阿朝,“既是这样,林叔当时同你们说了什么?你们之后又再发现什么?”
陈庄却走到了林叔身旁,搀扶着他走到台前,由他亲口诉诸当日所发生的事情。
林叔忍不住咳了一声,挺着浑浊的双眼,哀叹了口气才说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卧病家中。
前几日,我看到我那孽障儿子深更半夜摸黑回家来,整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堂屋里头拿了铲子,便跑到院子里。”
“不一会,他又折身回到屋里翻起各类锄头铲具,直到找到了满意的一把,才重返回院子里。
我本就睡不着,又被他那动静弄得浑噩,便起身来到了屋外。”
“我瞧着他在树头下费劲地挖着坑,而后将一块东西放置在下面。我出声问他,却被他斥责,而后他告诉我,那是他在藏在树头留给我治病的银子。”
“我稀里糊涂便信了他的鬼话,加之身上犯病,我没多少精力便不再管他。
只是没想到,直至阿朝他们来屋中搜了出来,我才知道竟是那宋云姑娘丢失的黎锦。”
“如若我一早便知道,我断然不会再让他这么一错再错地犯下去了!”
林叔说完一脸的悔恨,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没能管住自己那混儿子,他无颜地低下头。
然而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林江却突然发了疯似地怒嚷起来,“你们凭什么拖我爹过来!他如今病得糊涂,脑子都坏掉了!他说的话不作数,我不会认的!”
“一个疯人疯言疯语,便想让他作为证人让我屈服?不可能的!陈庄你做梦!”
“那还有他呢!”看着眼前暴怒之人仍然死不悔改,陈庄心中一阵怒火中烧,他直指起阿朝押带过来的人怒问。
*
杨小六此时被绳子紧紧绑着,嘴里还被塞紧衣布。
整个人身子不住地晃荡,甩着个头,只想彻底挣脱开这束缚,然而不能遂愿。
将他押到台上后,阿朝便是一把扯出他嘴里的衣布,气道:“你不是喜欢骂人吗?现在尽情骂啊!把你做过那些混事都说个够!”
“我呸!好你们个狗崽子!竟将我硬生生关在柴房三日,还堵住我的嘴!我咒你们一辈子都不得好过!个个断子绝孙!”
杨小六骂得尽兴,句句肮脏污秽的话脱口而出,不留得一丁点情面,将在场的众人说得面露愠色。
罗奶奶满目凝重,看向阿朝惊问,“他就是你们的意外发现?”
“没错!”阿朝此刻只觉气愤不已,便将杨小六的罪情一一道出来,“我们搜村当日,前脚才刚离开林叔家不久,在周围附近看了一圈,便打算前往另一处查看。”
“然而这时候,这小子却偷偷隐匿在树上,用弹弓打我们,还丝毫不保留一丁点力气!”阿朝气呼呼地说着,便拉衣袖展现于众人看。
只见他的两只手臂上各红肿起一处,其他两名兄弟也都展开了伤口置于众人瞧。各族老乡民看得满眼惊惧,陈庄不自觉捏紧拳头。
在他们后头的宋云和阿雅紫桂她们,也不禁心头咯噔一跳。阿雅脸上更是难掩痛惜神色,她目光紧紧跟随阿朝手臂,不曾离开一瞬。
阿朝继续道:“我们将他抓下来,质问原因。然而他却想趁我们不注意,偷走我身上的黎锦,好在没让他得逞!之后便是怒骂我们,让我们还来黎锦,可谓是好笑至极!”
“我们也大致猜到,定然是他晚于我们一步,没能从林叔家中挖走黎锦替林江掩盖罪行。我们便将他暂扣了下来,待到三日过去,便将他和黎锦一并带到戏台!”
阿朝看着眼前小子,一时气得牙痒痒,带他过来戏台这也是花费了好大劲。
杨小六见阿朝将他罪行说得一字不落,他也不再藏着掖着了,便是怒气冲冲地替林江打抱不平,"你们为何要对江哥如此残忍!"
“就算他偷了那外乡女的黎锦,上演这一场闹剧,又何至于你们如此恨他!你们知不知道,他如今深陷被赌场追杀的劫难!”
“如若他还不上钱,他便活不下去了!那第一名的二两银子给他,又能如何啊!你们为何要将他逼迫到如此境地!”
杨小六说得声嘶力竭,却把林叔说得眼前黑了又黑。
林叔惊慌无措地抓着杨小六的衣领惊问,“你说的都是真的?!”若真的是如此,那这一切便全都玩完了呀!
林叔一阵捶胸顿足,得到杨小六的肯定后,嘴里便不受控制地念叨了起来,“完了完了,沾染上这玩意,人必定废了呀!必定废了呀!”
林叔挣扎着想要爬到自己儿子跟前再次确认,却突发一阵剧烈咳嗽,再也行动不得。
林江此刻依旧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头,好似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全然无关。
*
忽而这时候,不知在何处的林芳妹却是从众人面前走过,一把跪在了林江面前。
泪眼婆娑地哭求道:"哥,我求你了,认罪罢!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林芳妹这一举动吓到众人,大家皆愣了一瞬。林江却趁着这时候,狠狠一巴掌拍在林芳妹脸上。
“滚开!你为何也要这样对我!我是你亲哥哥啊!我如今所做这一切,也是为了帮你挣得第一名,能够成为黎奶奶的亲传徒弟!”
“你却这样背刺我!你再多说一句胡话,看我不扇烂你的嘴!你个臭婊子,我没你这样的妹妹!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林芳妹口鼻皆流出血,她颤抖地爬远了些。
宋云和阿雅她们再也看不下去,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林芳妹歇了这会,才终于颤抖着说出所有实情。
“是哥哥他逼着我仿照阿云姐姐的黎锦,连夜赶织出来,而后将其偷走掉包!
他让我陪他演这场戏,事成之后他拿走所有的银子,还警告我不许将事情说出,否则打断我的腿!”
“我实在害怕,不敢驳了他的意。
只是事到如今,我也实在看不下去了!黎奶奶为此事着急出事昏迷不醒,阿云姐姐也为此受伤!”
“还耗费村中各方人心神,浪费村中人力财力物力!即便他今日是将我打死,我也必须说出来!”林芳妹说完这些话,便是彻底全身发抖起来,连忙缩到宋云怀中。
族老们看着她那悚悸样,心头也只觉被剜去了一半的肉。村民们早已忍不下去,个个对林江破口大骂起来,杨小六也不能被幸免。
群情激愤,有的人甚至要冲上戏台对他们俩拳打脚踢。陈庄这头赶忙将人阻止了下来,稍微平复了众人的情绪,才堪将场面稳住。
他回身看着林江,便是怒列他的所有罪行,“林江,你藐视国法村规,为满足心中邪念,恶胆横生,光天化日潜入民宅行偷盗之事,并以假乱真!”
“你撺掇村民,在这一次黎锦选拔比赛上,故意闹事令村中所有人不得安宁;
你为小辈,又丝毫不顾忌尊卑礼义,口出诬言冲撞黎奶奶,致使她老人家心脉受损,至今卧榻不起!”
“你还枉顾廉耻道德,自身不制不洁,深陷赌钱之难,还带坏村中小儿。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可谓是罪孽深重!”
“几个月前,你曾答应过村中所有人绝不会再犯事。可不曾想,你却依旧死性不改,一次又一次地再犯!造成如今这样的后果,你觉得大家还能够再一次原谅你吗!”
村民们怒不可遏,听完陈庄说完这些话,便是彻底暴怒出声,“这样的人,他才是根本不配留在村子中,就应该即刻将他驱赶出去!”
“对,绝对不能再次原谅他!若将他留下来,将来必然是个后患无穷的祸根,黎村以后,恐怕再也没有安宁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