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没事了，阿云！”

    宋云整个人被撞在陈庄怀里，她纤细的腰身被他大手箍住，额头抵在下巴间，后背也被他轻轻拍着。

    宋云得他这般宽慰，急速跳动的内心此刻也渐渐平息下来，她又缓了一刻，才将抵在他双肩的手往外推了推。

    “陈庄哥，我好多了。”

    陈庄注视着宋云的双眼，在这昏暗间，他看到了她宁静如水的目光，这才放开了手，走到一旁将滚落在地的灯笼捡起来放在她手里。

    又走到她的脚边四处查看，最后发现是他在倒鱼腥水时，经过院门走道这里掉落了条小鱼仔，他将它捡了起来。

    宋云看着陈庄手里的小鱼仔也不禁惊奇，“原来是这个东西。”

    陈庄将这条周身泛蓝光不能食的小鱼左右翻了个身给宋云瞧，便叮嘱她道：“阿云，你先在这等我，我去去便回。”

    宋云点头，看陈庄大步流星走出门去将小鱼仔远远扔走，又折身回来，这才紧跟着他脚步往大院里去。

    陈庄又走进厨房里，多点亮了两盏灯，一盏放在院门走道里，一盏放在院子处，这下子四周彻底亮堂。

    宋云看着陈庄这番动作，只觉心底又暖了十分。

    “阿云，过来。”

    宋云瞧见陈庄蹲在一水桶旁笑着朝她招手，她忙收了心绪走近去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陈庄从水桶里捞出一串发光的东西，仔细辨别之下，竟是那海边独产的贝壳，而且还是闪着夜光的？

    这下可谓是将宋云看呆了眼，“陈庄哥，这是你今晚在海边捡到的？”

    “嗯。”陈庄扬起唇角，“这种夜光贝壳并不常见，一般只会在夜间被海浪冲刷上沙滩，不曾想今日有幸被我遇到了。”

    陈庄想起他小时候，跟随父亲一道出海去，捕鱼归来时便会在沙滩上看到这种贝壳，他便捡起来回家送给阿姐。

    只是如今大了，阿姐嫁人了，许是这种东西也被人捡得多，到如今也是少见了。

    “阿云，给你。”

    “给我？”宋云看着陈庄递过来的用草藤串好的贝壳项链，一时不知该如何做，“陈庄哥，这般稀有贵重的东西，我怎好意思拿，你还是留着罢。”

    她觉得如此美丽的东西，能够多看上两眼，便已是知足了。

    可陈庄却是凑近宋云，顷身将贝壳项链戴进了宋云的脖项里，而后退后两步，细瞧着自己杰作，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阿云，这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你便收下罢，再说了我一个大粗男人，戴着这些个花里胡哨的小玩意也不像话不是。”

    陈庄笑着拦下了宋云欲将项链取出的手，又转身从水桶里掏出另一串来，这一串明显比宋云身上戴的那一串短了许多，也少了些亮光。

    “我瞧串成一条链子后，还余下这些发光的贝壳，遂将它们与普通贝壳一道串成了个短链子。”陈庄边说边顺势将链子套在了宋云左手腕上两圈。

    “阿云，这些贝壳合该戴在你身上，你瞧瞧，多合适多好看啊。”

    宋云被陈庄安排的明明白白，她翻动手腕细瞧手上的链子，又双手捧起胸前的项链观看，纯白无瑕的贝壳个个周身泛着明晃晃的银光。

    将她整个人面庞照得雪亮，她剔透如星的双眸一刻也不曾离开贝壳，唇角现出的笑容被明光照得更加闪耀。

    宋云心头此刻如被人敲了一锤，咕噜咕噜地冒出甜如蜜的泡泡，她身为一个北方姑娘，从前只在书中见到过贝壳。

    可没想到今天，不仅是见到了贝壳，还是这种独特会闪着夜光的贝壳，这怎能不叫人心动。

    宋云不再推却，大大方方地将其收下了，“陈庄哥，谢谢你送给我，我很喜欢！”

    陈庄看宋云笑得开心，他心底最软那一处地方也只觉得甚是满足，“喜欢便好。”

    *

    宋云在黎奶奶处学习认识织具五日后，接下来的时间，便全心灌注在织绣黎锦乡画之上。从纺成棉线到染色，再到织和绣，黎奶奶全程都在帮她盯看着。

    黎锦织绣颇为顺畅，这一日，正在织房里织锦的宋云却被忽然上门的陈庄叫了出去。

    陈庄从镇子上回来，见过黎奶奶后，便迫不及待去看宋云，见宋云走出来竹廊这了，不由笑得更欢。

    “陈庄哥，怎么了？”宋云也跟着情不自禁笑。

    陈庄不语，从袖口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精致布袋放在宋云手里，才笑道：“这是孙小姐那边给的十两银子定金，阿云，你收好。”

    “啊，真的吗？”宋云吃了一惊，见陈庄点点头，她忙不迭去解开布袋，果真瞧见一个个碎银躺在里头，她又掂了掂，确实十两左右。

    “我见了阿姐，阿姐特意让我给你带过来，她执掌中馈，一时抽不开身，便不再多跑一趟了。换成碎银是阿姐意思，方便你这头用得开。”

    “柳青姐和孙小姐有心了。”宋云听到这，不由面露感激，“这孙小姐也着实够大方，不仅出手阔绰，还如此爽快，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宋云倒没想过拿不拿定金这些，只是不曾想无需她这头提，人家那边便爽快地送过来了，这也不禁让她更加期待起，那位孙小姐是怎样一个人。

    送陈庄到竹楼下走后，宋云便赶忙拿着银子到楼上厨房里找黎奶奶，“奶奶，奶奶！”

    黎奶奶正往锅中倒入糯米、黑米等谷食，又转身去取已浸泡过两个时辰的绿豆红豆，不料这时却听见宋云急促的呼喊，“诶，怎么了丫头？”

    “奶奶，告诉你个好消息！”宋云兴冲冲奔上楼，欢喜得连脸上沁出的薄汗都来不及擦，“孙小姐那边，送来十两银子定金啦，您看！”

    黎奶奶原本还在担心，着急忙慌地放下水碗，这时却见宋云将一袋银子递到她跟前，原本忧虑的面孔也瞬间由惊转变为喜。

    “哎哟，这么多银子呐，那位孙小姐真真是爽快人哦。对了，丫头，她那头交完这些定金，可还有提何要求没，像赶交期之类？”

    “没有没有，没再说什么了。”宋云见黎奶奶有些担心，她赶忙解释着，又笑道：“我打算织完黎锦后，便亲自送到孙小姐府上，正好见她一面。”

    黎奶奶闻言笑着点点头，“嗯，是该亲自送去，方显诚意。”

    “奶奶，这十两银子您这边便收下罢。”宋云笑着，又将银子往黎奶奶面前递了递。

    “我这边收下做什么？”

    “您收着买吃的喝的呀。”

    宋云想到她小时候，父亲为她请上门一位老师，老师吃住皆在宋府，饶是这样，他们也不敢忘却尊师守礼，还精心准备了一份束脩礼。

    黎奶奶收她为徒弟，耐心教导她黎锦学识，还待她如亲生孙女般疼惜。

    恰如今日的腊八节，只因她前些时候念叨了句家乡的腊八粥香甜，黎奶奶天蒙蒙亮时便来这厨中熬煮这甜口腊八粥，她合该孝敬她。

    “傻丫头，奶奶不缺这些吃的喝的。”黎奶奶看着宋云，目光越发柔和，“阿庄他们每月都会送来米面肉菜给我们这些孤身老骨头，村中也常有人送些吃食过来。”

    “你莫担心，你们年轻人正是到用钱的时候，你便留在自个身上用，啊，奶奶用不到钱，听话，放好。”

    黎奶奶说着便将钱袋推到宋云怀里，宋云知道黎奶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收下了，她也不再勉强，便说道：“奶奶，待到镇上去，我给你买补品。”

    宋云说完，不等黎奶奶再说什么，便转身往织房里走去了，黎奶奶看着此景，不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宋云回到织房里，便一心扑在黎锦上，如今人家给钱给得痛快，那她这头更加不能怠慢下来了。

    到午时，黎奶奶煮好了腊八粥，宋云匆匆扒拉了两碗，便又沉心在黎锦中，黎奶奶晓得她已经是吃饱，也不再多劝她。

    *

    过了腊八节，年节味越发浓。

    宋云一日中除了忙完黎锦该织绣的部分，便和黎奶奶一道扫尘迎新，剪窗花贴新联。她们俩一个无儿无女孤寡老人，一个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合在一块便成了一个家。

    这个年节，宋云自是要和黎奶奶一起守岁跨大年的，不止今年，明年，岁岁年年。

    宋云和黎奶奶正整理着陈庄哥和阿关他们前两日，托着骡车挨家挨户给老人家送来的年货，又见刘郎中提着两只大鸡和一袋干金银花草送了过来。

    黎奶奶回了他一大盆椰香糍粑，这是黎奶奶今儿才刚做好的，她的一个拿手好菜，宋云和黎奶奶相处这段时间来。

    她也知道了，黎奶奶不仅在织绣黎锦上深有造诣，对于这厨艺也颇为拿手，她跟着黎奶奶一道生活，倒也是享口福了。

    只是不料刘郎中前脚刚走，罗奶奶便紧跟着上门来了，依旧是带着个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串门，黎奶奶照旧同她回了礼。

    这一日宋云看着陆陆续续上门的人不下五个，她也跟着黎奶奶忙得晕头转向，正疑惑着这是个什么情况。

    直至第二日一大早，她看到阿雅和紫桂两人前后脚上门来时，还皆带着各种吃的用的，宋云便才知道，这是个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