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这里的年节前期,亲朋好友都会走街串巷互赠吃食好物,即称“馈岁”。
宋云将两人请进屋里坐,又忙去泡了壶茶来,“阿雅,紫桂,喝茶,小心烫。”给人倒了两杯,她这才坐下。
阿雅端起茶水吹了吹,浅浅呷了口,便笑问:“阿云,你近来黎锦学习如何呀?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黎奶奶教得仔细,有她在,我尚未遇到何难题。”宋云笑了笑。
看着阿雅今日给她带来的猪脯肉,还有一大袋喜糖喜饼,她也不由问,“阿雅,你呢?你和阿朝喜事将近,这些时日可还忙得过来?”
“忙得过来,他才刚上门提亲,还未问名纳吉,还早着。哦,对了。”阿雅说到这,看着宋云又看了紫桂一眼,“届时请期好了,你们定然要过来参加我的迎亲礼哦。”
“一定的。”宋云笑答,想到先前早已答应阿雅的事情,又将事放在心里熟记几分。
陈紫桂也直点头笑,“没问题,阿雅姐。”
“紫桂,这些皆是你亲手编织的吗?我瞧着手艺可真是巧。”宋云手中翻转着陈紫桂送的竹扇,又看向身旁的竹凳,眼里满是赞叹。
陈紫桂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又摇头,“竹凳是我阿爷编的,竹扇才是我,我最近向他学这竹编,权当打发打发时间。”
“我瞧这手艺是挺好,值得一学。”宋云不由一笑。
阿雅也跟着笑道:“紫桂阿妹是个好学勤奋之人,既会织锦又会竹编,可真真是羡煞旁人呐。”
陈紫桂听到这话,不由得笑开,忙道:“阿雅姐,你莫要打趣我。”
三人热闹了一会,因节前家务活忙,便不再久坐了。
宋云送俩人出门,才起身,便见黎奶奶朝堂屋这走来,手中还提着两篮椰香糍粑。
黎奶奶瞧着此景,不禁问:“可是要回去了?不多坐一会?”说着将手里篮子递给宋云,让她送给阿雅她们。
阿雅和紫桂谢着接过,辞别道:“不了黎奶奶,家中事忙,需早点回去搭把手,待下回闲了再来看您啦。”
“也好,慢走啊。”
话到这,宋云便将阿雅和紫桂一道送出门。
馈岁过去,便到了腊月二八,不过两日,便要过年了。
到这个时候,宋云给孙小姐织绣的黎锦也已经接近尾声,剩余的精绣润色便留到年后,待好好过了年,再将它完成。
事将成,心也终安,宋云这日一大早,便赶去清水镇里采买年货,除了肉食果蔬,干果这些,她还买了黎奶奶叮嘱的织绣针线,以及她心念的老人补品。
如党参莲子,她打算这个年节熬煮一锅鸡汤,让黎奶奶补补气血,还有一些猪血豆腐,同青白菜炖煮,软嫩开胃助消化。
这个时候的清水镇热闹非凡,四处张灯结彩,林立街道两边的商铺布满琳琅满目的年货,人满为患。
周遭还围着许多小摊贩,摊上有的摆着糖画吃食,有的摆着泥人小玩意,还有的摆着各式各样的竹具用品,瞧得人眼花缭乱。
甚至不远处,还有好些为官经商人家,立摊施粥,引来了好多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儿,这些人在这个年节,也算畅吃饱一回,过了个安年。
宋云挑着两个竹筐,在担子前后摇摇晃晃地走过人群接踵而至的青石街,出了坊门,往黎村走去。沿途的村落人家,时不时还能听见各处鞭炮声响。
到了黎村,宋云前后各去了阿雅和紫桂家,上回她们送她的馈岁礼,虽说黎奶奶回了她们些糍粑,但她这头也不能忘了。
给她们送完些吃食后,宋云这才往黎奶奶的竹楼赶。
*
大年三十这日,宋云和黎奶奶一道备着夜晚的年夜饭。
她负责清洗肉菜,黎奶奶负责掌勺,厨房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乒乓作响的声音,时不时还掺杂着祖孙俩欢乐的笑语。
宋云正听黎奶奶讲述她孩童时期的趣事,一时乐不可支,这时竹楼下却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呵斥,瞧着像是在驱赶骡子车马。
宋云惊愣住眼,黎奶奶却是轻笑出声,“许是阿庄过来了。”
“陈庄哥?”
“嗯,阿庄这三年来,每到除夕他便来我这陪我这老骨头一道过年,今年定也不例外了。”黎奶奶瞧了一眼天色,快到正午,想必是没错了。
宋云听到这,不由展开笑颜立马从板凳上站起身来,往围裙上擦干了手便往楼下跑去,“我去看看陈庄哥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去吧。”黎奶奶深深一笑点了点头。
奔到楼下,宋云便看到陈庄正在牵着他那头骡子往树下走,那骡哭丧着个脸,好似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每走两步便要陈庄拖着它。
宋云再往它身后瞧,果不其然见到它身后车板上堆放着一大把的年货,难怪了。
“呆骡!再坚持走两步路便可以了,从今儿起,不会再让你天天忙活,你能歇息个十来日了,乖,听话!”
陈庄一时板着个脸,又软语相劝,直想让这骡飞奔到大树头下,“给你拴好,就给你喂草喂料,乖啊,来。”
宋云看着此景,不由嗤笑出声,赶忙跑过去,“陈庄哥,我来帮你。”
宋云到骡跟前,伸手轻轻抚摸了它的额头,它似有些享受地打了个响鼻,这才愿意跟着陈庄一道往大树下走。
陈庄此时不由长呼了一口气,挠着头赧然一笑,“让你见笑了阿云,这些时日村务繁忙,它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
“晓得的,陈庄哥,你也辛苦了。”宋云闻言又是一笑。
陈庄从车板上解下绳子,随即从一堆货物上取下一个包袱来给宋云看,“阿云,这是我给奶奶买的党参,还有些灵芝,于她老人家是大补。”
陈庄笑得开心,宋云也眼前一喜,“巧了,我也给奶奶买的党参。”
“这东西耐放,多多益善,不碍事。还有这个,阿云你看。”陈庄笑说着,又从车板上取下一个食盒,递到宋云跟前,“这个给你的。”
“给我的?”
“嗯,快打开看看。”
宋云打开食盒一瞧,见里头放着先前他们吃过的那刘家糕点,还有许多块没见过的新品,看得人口舌直生津。
宋云满眼感激地看着陈庄,十分惊喜的笑容令人瞧着移不开眼。陈庄省得她又要说些什么,连忙笑着将她打住了,“阿云,咱们快快将这些东西搬进去罢。”
“嗯好。”
有了陈庄的加入,这年夜饭菜做得越发快了,也变得越发热闹。
此时村中处处鞭炮响震天,烟火气息弥漫在屋前屋后。
宋云和黎奶奶一道站在楼梯处,看着陈庄将地上那一串鞭炮点燃,直至燃烧殆尽,他们也开始享受起丰盛的饭菜。
而后齐聚堂屋中,守岁至天明,祈祷来年开春,一切风调雨顺。
*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正月里,天已经开始有炎热的迹象,这里不比北方那头,人们已渐褪去厚外裳。
过了十五,年味也渐淡去,各家各户开始忙碌起新一年的活计。
宋云坐于织机前仔细检查眼前这一幅黎锦,眼下已全部完工,只差送到孙小姐手上了,不过临走前,她有必要再确认一遍。
黎奶奶立于她身后帮她最后检验。她看着黎奶奶,待黎奶奶看得差不多了,她这才问:“奶奶,您瞧着可还有哪些问题?”
黎奶奶看出宋云的紧张,不由轻笑道:“阿云,你做的很好,奶奶皆已仔细看过了,你的基本功扎实。”
“不论从织锦,还是刺绣颜色搭配上看,你运用的技巧都很好,比当初比赛的那一幅黎锦还要更加紧致和鲜明亮丽,我相信孙小姐定会喜欢的,你放心送去罢。”
得黎奶奶此言,宋云心里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她解了黎锦便奔走出门。
她先去寻陈庄哥,随后和陈庄哥一道往镇子上去。先前陈庄哥得知她年节前一个人去镇子里采买年货,挑着一担重重的东西回家,所以这回他无论如何都要送她过去。
到了镇上,宋云前往陆府见陈柳青,劳烦她那边带她引见孙小姐。
陈柳青听到下人来报,忙将人请进厅里,“阿云你过来啦,快快请坐。”
“小桃,沏茶,备点心。”陈柳青招呼着宋云,又忙对身边的下人吩咐。
宋云见陈柳青热情款待,她不由笑道:“柳青姐,不用麻烦,坐坐便好。”陈庄因要与村中长老核算年节所耗费用,不得不早回去,眼下只她一人在这。
而陈柳青却是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
宋云直言道:“柳青姐,如今黎锦乡画我已织绣好了,今儿来是想把它交给孙小姐的,想劳烦你这边,帮忙引见下孙小姐可以吗?我想亲手交给她。”
“自是没问题,我听下人说起过了。”陈柳青笑着,继续道:“不过,孙小姐那边正携女眷往镇郊那头的庄子里游春,只怕这两日不会回得过早哦。”
“你若不畏舟车劳顿,我现下便可带你过去一见,如若不然,或可等个三五日,待她回来了再去府上见她也成。”
宋云晓得柳青姐唤她这趟过来是询问意见,她不作一刻停顿,便是扬唇一笑,“柳青姐,劳烦你现下带我过去一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