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浅不会告诉他,自己的因为蛊毒频发引起的感知迟钝、又担心他与高壑交战整晚没有睡好。
“蛊王殿下人逢喜事,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消遣。”她扶额轻喘,睡在脚边的雪莲见状,跑到她怀里一瘫。
魏陵州手里的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戳,打了胜仗的得意被她这句话一扫而光,他端坐在饭桌上,耐着性子命令道:“过来。”
云思浅蜷腿坐于榻上,她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无神,搂紧雪莲冀图获得一些安全感,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魏陵州斜睨着她,“过来,别让本王重复第二遍。”
云思浅上身一栗,怀中的雪莲眼睛滴流圆,宛如两颗大葡萄,它肥胖的身子靠进她的胸,看起来很怕魏陵州。
踌躇半响,她还是摸着下了地,往魏陵州的方向走过去,魏陵州一伸手,攥着她的手腕就往怀里揽。云思浅斜坐在他一条腿上,面容依旧淡然,“恭喜蛊王。”
魏陵手一臂揽着她,另一只端起酒杯畅饮:“傅铭的三千铁骑,如今只剩五百人,东广领兵拿下高壑边境几个部落,萧驭之迟迟不出兵援救,高壑那边已经决定收兵。”
云思浅:“那你打算如何?”
“本王安插了眼线混入高壑族,眼下决不能松懈。”
男人手搭上来时,她腰肢颤抖,他感觉到异样,“怎么了?”
云思浅摇摇头,这些天白日还好,只要到了晚上,她体内的蛊毒便会发作一阵子,想起来就害怕,如今这样被他抱着,被他一口一口喂饭,她如坐针毡。
见状,魏陵州冷笑出声,“你该不会是觉得惋惜。”
云思浅愣住了,“惋惜?我惋惜什么?”
魏陵州一边倒酒,一边扣紧她的腰,说:“惋惜萧驭之的人没有踏平西澜,若将来与高壑兵戎相见,他要面对的就是两个敌人。阿浅,梁家的仇我没有忘,还有玄门司……”
到那时候,梁丞相及其一党就会认定他的昏庸,一场腥风血雨的政变避免不了。
云思浅靠在魏陵州身上,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阵子她听了不少闲话,原本以为那些只是流言,如今见到他的反应,她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
云思浅定了定神,问道:“主上,您是不是想做皇帝?”
魏陵州轻笑地喂了她一勺饭,“我不想。”说完,他悠闲地呼出一口气,“但我必须当皇帝。”
云思浅难以置信,她僵了半响,又说:“谋朝篡位岂是正统?你身上没有萧家血脉,还非皇室之人,如此大逆不道之行,主上难道不怕遗臭万年,受世人耻笑吗?”
“中原失鹿,天下共逐。本王已是一介草寇,没什么风骨,除了你,更没有九族,我怕什么?”魏陵州又喂她一勺,“既然当初他失手让我活下来,就要做好失权的准备。阿浅,萧驭之能给你的东西,本王也能给得起。”
“主……主上!!”云思浅摇头地幅度越来越大,又开始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怀抱,紧接着被他死死按在怀里。
魏陵州的脸拉下来:“我已经说过了,别叫我主上,叫我名字!”
“听着。”魏陵州搂她入怀,大手按在她的后背,与自己的前胸相贴,“这西澜十年,我从未做过西澜王,可是正统的西澜王却是死在我手里,他们都拥护的慕容天仞,却沦为东躲西藏的过街老鼠,即使风宴臣是先帝之子,冰山神女之后,又如何?如今伫立于三大派中间之人,是本王。”
云思浅怔愣地停止了挣扎,耳畔是男人的低语:“一个皇帝若受臣所制,就是傀儡,我和萧驭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本王没有先帝血统,自然与萧家男人不同。如果本王做了皇上,你就是唯一的皇后,后宫只有你一人,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这些祖传的封建礼教通通见鬼去吧。只要你,愿意……”
说罢,他薅住她的后颈,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魏陵州端着酒,递到她嘴边:“来,阿浅,特意给你带的,喝下去。”
嗅到酒味,下意识有些抗拒,说不清何故,哪怕猜到是他在刻意引诱,只是听着男人的声音,她似乎感到一种诡谲的悲凉。
这悲凉的气氛感染着她,即使知道前面是坑,她还是忍不住往里面跳。
“喝。”
这是命令的语气,宛如五年来无数次对她下令,云思浅抿了抿唇,惯性的服从还是出卖了自己,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酒缓缓灌入腹中。
忽然,魏陵州抱住了她。
云思浅浑身颤栗,被他抱得快要窒息,然而喝下他给的酒,直到晕晕乎乎的快感渗入骨血,她这才知道他做的什么!
“你在酒里下了药……”
这药她是第三次感受到了。
一次是十年前,她与萧驭之洞房花烛时喝下的酒,还有一次是她带魏陵州逃到荒野时候,她被一种迷药上身,结果碰到了那一对要给自己家傻儿子配媳妇的人家。
只是那个傻子虚得要死,她又武功高强,即使有迷药控制她,她也不会对那种肮脏的男人有反应。
想想那家人,那般贫穷无知,怎么可能弄到这样的好东西?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朗缨。如果当初魏陵州失忆那阵子,朗缨早早就在暗中观察他们,故意将此药给了绑媳妇生孩子的一家三口,以这种方式给她和魏陵州找个落脚之处也未尝不可。
但是自从那次中毒后,云思浅的身体健壮了许多,没日没夜地照顾受伤的魏陵州,也不觉得疲惫,反而干劲十足。
直到她遇到傅铭将军,再被风宴臣活捉,她才感觉到身体亏空,仿佛要将前一阵子透支的精力全部补偿回来。
半夜的时候,她勾着魏陵州的脖子,与他疯狂纠缠,看不见的她闻到他身上纯男性气息,身上散发出燥热酥麻的感觉,这是蚀骨的毒,一步一步攻破她的防线……
恍惚间,她听到他在耳边哀求:“对不起,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你爱我,让我们回到之前的样子,阿浅,阿浅,你爱我吗?”
被九浅一深控制,又与他如此贴近,云思浅哪里还有理智,她梗着脖子,声嘶力竭道:“爱,我怎么能不爱你!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怎么舍得……杀你。”
魏陵州激动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杀入皇浦,夺回我失去的一切!”
***
今日清晨,魏陵州早早出门,临走时还让她给自己更衣,跪在地上穿靴子。
等魏陵州走了,云思浅终于克制不住,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成不了多久,又想起昨晚魏陵州的话,不免唏嘘。
他说要给她打天下,还要让她做皇后,那又如何呢?恐怕即使他有这个心,她也没那个命了。
见她惆怅,雪莲心疼地跑过来,感觉到毛茸茸的东西扫着皮肉,云思浅抱起雪莲,泣不成声。
最后实在受不住,她让雪莲跑出蛊师殿,通知了阿狸,把守卫弄得一团乱,而昨夜云思浅刚用过九浅一深,武功好了许多,她带上斗笠,趁机跑出去。
身体太痛,既然无法拔出根本,总要用些药助眠阵痛。
在雪莲的带领下,云思浅摸着墙,进入医师房,此刻这里没人看守,正是偷药的好时机。正当她的手碰到柜门,竟听到屏风外有两个女子窃窃私语。
是朗缨和佟颜。
朗缨的声音俏皮灵动:“你太厉害,太勇敢了!为了保护大家,只身一人前往敌营,不愧是我们的大师姐!指挥使不让你做,都是魏陵州他不长眼!”
佟颜笑道:“我只能负责暗厂的生活,可是指挥使的任务,还是需要东广担任。当然,这次对抗高壑,你功不可没。”
朗缨:“可别奉承我了,挨打的是你,我只是顺势而为。来来来,我给你上药,医师可说了,你要定期用药,吃点好的,才能恢复得快,我给你做了一些点心,你闻闻香不香?”
“核桃糕,确实挺香的。”佟颜说,“你怎么没有给阿浅送些?”
朗缨叹了口气:“别提了,阿浅不会原谅我了。”
佟颜不明白:“因为风教主的事?主上都可以接纳你,为何阿浅不行?”
“师姐,主上原谅我,是因为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可是阿浅,她是真的把我当朋友,我却害惨了她!”
朗缨道,“师姐你知道吗?我一直活在矛盾中,背叛门派,背叛阿浅,背叛蛊王,都让我很为难,可是风宴臣已经没有亲人了,莲贵妃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不管他。”
佟颜顿了顿,问:“你……到底做了什么?”
朗缨犹豫半响,最终说出了这句话:“你知道阴阳合欢蛊吗?”
“这蛊原是苗疆那边的情蛊,许多男人为了让自己的女人离不开自己,用精血喂养蛊虫,而阿浅体内就有这种东西,是蛊王亲手种在她身体里的,然而他不知道,他的蛊虫早就被我调换了,如今阿浅体内蛊虫,是风宴臣的……”
话音一落,哐当!
秤砣坠地。
“谁在那里?!”
朗缨和佟颜闻声看过去,打开屏风的一瞬间,二人看到了倒地昏迷的云思浅。这下完了,方才她们说的话,全被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