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昏暗的审讯室内,金菱形牌在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中。
面前几个战俘被下了蛊毒,被暗卫压着,口中还在咒骂,“魏陵州,你是玄门司的败类,叛党之徒!我们的皇帝,不会放过你的!”
吧嗒。
金菱形牌落到桌上,魏陵州抬眸的瞬间,看向旁边一位押解战俘的蒙面人。
此人身形不高,眼神里的凌厉却能杀人。
魏陵州忽然笑了,道:“你离开西澜一年,没想到跟着傅铭又回来了。”
蒙面人颔首,开口声线异常温柔:“主上交代的任务,怎能忘记。”
说罢,摘下面罩。
黑布之下,是一张清秀的脸。
魏陵州:“段离。”
“主上,我回来了。一年前您想出那样的办法,让我卧底皇浦,并试探云思浅的真实身份,属下都记得,如今看来,当初您想得到的东西,也已经得到了。”
话音刚落,段离吩咐八角侍卫:“把人带进来。”
忽然,暗房的门开了。
脚铐碰撞的声音直响,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被两个侍卫铁索拴着,他嗓音嘶哑,蹒跚颤抖,每走一步,都能从身上抖出哗啦的碎屑。
被带到蛊王面前,侍卫一脚踹过去,他跪了下来,抬头看到藐视他的蛊王,刹那间哈哈大笑,他半边脸还画着纹彩,五官扭曲狰狞,咧嘴的模样,像极了萨旦教中恶鬼的微笑。
“慕容天仞,本王给你个机会。”魏陵州说,“你不是喜欢萨旦教吗?据说它们喜欢把人皮抽人骨,你自己选个死法吧。”
“好狠毒的心。”慕容天仞一脸凶神恶煞,看着魏陵州手里的金菱形牌,“你的暗卫来我们天仞宗盗窃,你却将这赋阳令据为己有,魏陵州,你会遭报应的!”
魏陵州把玩着金菱形牌:“慕容宗主,赋阳令不是你的,是属于夏清帝王的。”
“夏清帝王?哈哈哈哈哈,赋阳令是当年皇上他儿子给西澜王的卖身契,如今已经不属于皇室了,想不到吧,风宴臣堂堂六皇子,却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哈哈,果然,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皇权是真的。”慕容天仞笑得脸都歪了,“怎么,魏陵州,你为什么要烧死六皇子啊,难道你想当皇上吗?”
“......”
赋阳令和罡敖刀,是世间难得的至宝,凭借二者两两内力结合,可以练出武林界上乘武功,这两物本摘星国师献给先帝的礼物,魏陵州离开玄门司时,带走了罡敖刀,而风宴臣离开皇宫时,带走了赋阳令。
后来风宴臣与朗缨来到西澜,这里已经遍地杀戮,邪教横生,为了在这里生活下去,顺利接手母族旧地梦魇堂,风宴臣只能将赋阳令献给西澜王,以此寻求庇护。
再后来魏陵州屠杀了西澜王一党,赋阳令被藏匿于萨旦教的黑祭师手里,慕容天仞收留了萨旦教,也因此获得了赋阳令。
魏陵州懒得跟他废话,眼神示意暗卫过来,先打断慕容天仞的腿骨。
“啊!住手!!放开我,你们这些下等的奴隶,敢动我?!”
“草他娘的魏陵州!你放肆!!”
“我可是西澜贵族,你们所有人,都要向本王跪拜!!!”
慕容天仞的身子瞬间抽成羊癫疯,见魏陵州不为所动,便开始破口大骂。
“魏陵州!你有什么好,为什么云思浅对你如此忠心?!”
“不妨告诉你,那次云思浅窃取赋阳令,成为我的阶下囚,我的人在刑房里,好好伺候了她一番,最后大家都玩够了,才给你剩了点,你以为你多么高高在上?!”
“我告诉你,只要是留在你身边的女人,都会成为你权力下的替死鬼,魏陵州!你以为得到了赋阳令,就是你赢了吗?千蛊门混入了叛徒。剩余的黑祭师已经埋伏了,去抓你的心肝宝贝了。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早晚有一天,你会害死她,你就等着吧!!!!”
噗嗤——
鲜血喷涌四溅,段离放下刀,看着倒在地上的慕容天仞,她抬头对魏陵州道:“主上,您还好吧。”
“没事。”魏陵州沉着脸说:“来人,把慕容天仞的尸体丢到荒山野岭喂狗。”
***
随着高壑王和傅铭将军的退兵,千蛊门的势力日益强大。
魏陵州带兵填平了梦魇堂,并将天仞宗一扫而光。
天仞宗倒了,当初残害西澜族胞的萨旦教瞬间没了庇护,也被连地拔起。那些黑祭师临死前还在咒骂暗卫们不敬畏神明,会遭报应的,结果呲牙没多久,就被饥渴难耐的大刀吸了血,曾经那些用人皮制作的法器全部被缴获。
在千蛊门的暗贤阁内,逐林卫集结在此商讨有关治理西澜的大小事宜。
佟颜跪在地上,一再请求:“请主上,为那些西澜旧宫底下的冤魂修葺陵园!”
魏陵州当即驳回:“耗材耗力,你想一个人建吗?”
“主上请听我一言。”
佟颜依旧跪着,她的声线温柔,但每个字都铿锵有力:“如今三大派只剩一派,您就是西澜的王!主上可知这两百年来,西澜族胞在何等炼狱下生活,这些黑祭师与湿箥国勾结,将如此狗屁不通的教派引入西澜,趁着先帝昏庸,企图分裂夏清族群,如今萨旦教的恶行昭然若揭,我们要做的,就是安抚那些受害的良民。主上,今日佟颜若不说这些话,就是对您不忠,虽说自古掌权者皆无情,可在属下看来,一个人如果连基本的良善都没有,那他就不配做王,更不该做帝王。”
大师姐一席话,惊呆了在场暗卫。
燕东广鼓了鼓掌,道:“大师姐说的没错,想夺权,首先要得民心,西澜人也是夏清族群,有了百姓的支持,我们不愁没机会。”
魏陵州桌上有堆积成山的卷轴,他拆开一本又一本,无数残忍的画面呈现在眼前。
萨旦教那些血腥的巫术仪式,他们在活人身上剥人皮,取腿骨头盖骨,用各种活人内脏做成法器。它本就是那些黑祭师为了维护贵族统治,在特定条件下滋生出来的,如果不用新政策改变现状,西澜就会邪教遍地,民不聊生。
在佟颜的坚持下,魏陵州下令修建萨旦教受害者的墓地,将缴获的法器埋进去,刻了满满好几碑的死者姓名,让那些幸存的家属有地方祭奠亲人。
看着痛哭流涕的西澜百姓,燕东广深深叹了口气,对魏陵州说:“如果当初能早些推翻萨旦教,就不会有这么多无辜冤魂了。”
一夜,朗缨给手下暗卫做完训练,偷偷进入训练室。
里面有个枯瘦的男人,淡粉衣衫沾满污渍,他披头散发,半边脸被长发遮住,直到朗缨蹲在他面前,掀开那一缕黑发,露出巴掌大的烫伤痕迹,那双桃花眼失去了光泽,充满了恐惧。
看到朗缨送来的点心,风宴臣抓起来狼吞虎咽地吃着。
朗缨一边为他清理头发,一边说:“你需要看起来很健康。”
风宴臣顿住身子,嚼着点心:“你听说了什么,对吗?”
朗缨不说话。
风宴臣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抬头问她:“缨儿,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朗缨深吁一口气:“我将你藏在这些老弱病残队伍里,他们都是命不久矣的奴隶,恐怕没多久,就要被送去乱葬岗了,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缨儿,我真的怕死。”
“我知道。”
“我这一辈子,都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即使要走,我也是莲贵妃的儿子。”
“萧六,别多想。”朗缨摸着风宴臣的脑袋,语气安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能不管你呢。”
“不要叫萧六,叫哥。”
“好,哥。”
“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那日在梦魇堂,火势那么大,为何你毫发无伤?”
“你看这是什么?”
朗缨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一片红晕。
风宴臣摇摇头。
“火焰蛊。”朗缨说,“如果魏陵州想让我死,我身体里的蛊虫就会放出三味真火,让我在亢奋中死于非命,但这种蛊的宿主,却可以抵御火灾。”
“你这丫头,命真好。”风宴臣笑哭了:“缨儿,你记住,害死我的人,是萧驭之。你将来若能回到皇浦,一定要给哥报仇。”
朗缨:“别多想,早些睡吧。”
风宴臣:“缨儿,我求你,能不能帮我,我太想她了,我想见见她。”
朗缨叹道:“哥,放弃吧。她是魏陵州的,她不爱你,你再抢,也没用。”
风宴臣眼睛湿润,似乎想要给她跪下:“我知道,我只想看她一眼,远远看一眼,可以吗?”
***
夜幕低垂,暴雪交加。
云思浅抱膝坐在榻上,炭盆中火焰旺盛,整个蛊师殿都是暖烘烘的。
魏陵州已经几日没有来陪伴她了,推门进来的时候,叫了她两声,想让她给自己脱下落满霜雪的黑毛战袍,可是云思浅跟没听见似的,就是不挪窝。
“你怎么不说话?”他脱下战袍,一袭黑长衫,坐在榻边,抬臂去摸她的脸,又被她躲开。
云思浅瞳孔涣散,抿紧着唇,屋里明明很暖和,而她的身子却隐隐颤抖。
魏陵州知道,她在害怕,他也怕。最近他总是想起慕容天仞临死前说的话,心里惴惴不安,也不能告诉云思浅,只能尽力保护她的安全。
“阿浅。”他捧起她的脸,强行将她拽到自己怀里,“别动。上次我态度不好,以后不会了。”
“我会治好你的眼睛。”魏陵州说,“因为你是我的夫人。”
云思浅的睫毛颤了一下,随即下巴被他抬起,她顿时慌乱,下意识要躲,却被他吃了定心丸,“别怕,虽然本王很想要你,但我向你保证,今晚就抱着睡。”
温热的吻在唇齿间流窜,男人将她锢在怀里,大手抚摸着她的墨发,辗转亲吻……然而魏陵州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幕被窗外的两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朗缨用燕东广的特权令牌遣散了八角侍卫,给自己和风宴臣换了一模一样的侍卫装。
看着窗缝内拥吻的两个人,风宴臣心痛如绞,忍不住要破窗时被拦住。
“不,不……不可以!”风宴臣哽咽,他捏着朗缨的肩膀,前后晃着:“缨儿,去帮我把她抢过来,好不好,我该怎么办,我心好痛……我都快要死了……你救救我,帮帮我,我到底怎样才能抢到她,怎样才能把她留在我身边……”
朗缨气得脑袋冒烟,她把风宴臣拉到殿后,一个响亮的耳光扇过去,怒骂道:“你给我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