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适逢休沐,齐御带着祝芙登上了舅父家的门。
原文里,永王作为男主,其母家势力不容小觑,尤其是他舅父,手握兵权,是后期他起兵造反的一大助力。
所以祝芙怎么也想不通,原著里设定这么强大的舅父,竟然搞不定一个不怀好意的臭小子。
齐御提前递了帖子,他们刚下马车,便见舅父领着全家在门口守望着,十分的兴师动众。
两人下了马车,为首的中年男人便领人给他俩行礼,两人自然快步上前,让众人不必拘礼——唉,这万恶的封建皇权等级制度,舅舅反过来给外甥行礼,祝芙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趁着齐御和舅父寒暄,祝芙悄悄抬眼看了看,这位舅父生得面容周正威严,身量孔武有力,鼓鼓囊囊的肌肉几乎要撑爆他的衣服,舅甥俩站在一块,平日里颀长俊秀的齐御,一下子被比成了细狗。
此时两人相谈甚欢,舅父一时兴起拍了齐御后背一巴掌,放声大笑:“好小子,跟你娘一脉相承的心眼子多。”
齐御面色一白,强忍住没咳出声,只吐了口气,苦笑道:“别拍了舅父,再拍该吐血了。”
“……身子骨也是一脉相承的弱,”舅父撇撇嘴,“早与你说过,要多吃一些,瞧你,都瘦成麻秆了。”
齐御想了想自己的饭量,陷入沉思:“……”
少吗?他甚至觉得自己吃太多,每次吃完都要暗暗唾弃自己的堕落。
祝芙看了看齐御,又看了看自己,也陷入沉思:“……”
如果齐御这身材叫麻秆,那她叫什么,会直立行走的线?
祝芙在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被观察着。
齐御的外祖父已经去世了,家中最年长的便是外祖母,老人家年岁大了,在院子里养着,不怎么出来见客,一般都是客人来拜见她,所以没跟着出来迎接。外祖母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入了宫生了永王,儿子,也就是永王的舅父,他生了两个姑娘一个小子,老大老二都办了亲事,只剩下三娘如今正哭着喊着要取消婚约,嫁给“遥客”。
此外,外祖纳了两个妾,早年间都病死了,但却留下两个庶子和一个庶女,如今庶女嫁出去了,庶子也都成家立业,谋了份官差。
而如今为了迎接两人,没什么事的人都来了,尤其是女眷。
舅母生得温婉娴雅,身量纤纤,暗暗看了祝芙好几眼,拽住身边的文嘉,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跟她说:“一会儿得多备点饭菜,看侧妃娘娘瘦得一阵风就能刮走,定是你那表兄平日里总黑着一张脸,吓得人家都不敢多吃。”
文嘉一听,立刻偏过头向她母亲小鸡啄米式点头,同样自信地认为声音很小:“娘真是慧眼独具,常言道秀色可餐,像我,每日对着夫君那温柔的脸,能多吃一碗大米饭;而表嫂对着表兄那张臭脸,八成看一眼便倒了胃口,这才瘦成这般。”
最后她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总结:“惨,真惨。”
据说很惨的祝芙和每天顶着一张臭脸的齐御:“……”
有时候真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对耳朵。
祝芙没想到,永王舅母看起来温婉优雅,其实竟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舅父更是豪爽,分明有一双铁掌,却在高兴时硬是要给某个人的肩头重重一击——这个“某个人”,特指他的亲外甥,齐御。
所以文嘉是这样一个阳光开朗的小女孩,便不足为奇了。
原来这本书里的白月光不是清冷忧郁美人而是颜控小太阳啊。
几人拜访了外祖母,说了会儿话,便听了齐御的提议,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齐御和舅父以及几个同辈的表兄弟约着去了马场打蹴鞠,祝芙便同女眷们一道,在马场观赛区边吃边喝边聊天。
祝芙身份是王爷侧妃,又是客人,因而坐在舅母旁边,身侧紧挨着文嘉,前面就是热腾腾的刚做好的糕点,舅母和文嘉一个劲儿地催她多吃一点,其他女眷与她不熟,但也都面带笑容,显得很轻松。
“娘娘喜欢吃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祝芙其实并不挑食:“都可以,各有风味。”
“表嫂有什么忌口?若是有尽管提出来。”
祝芙表示自己很好养活:“都可以,没有忌口。”
于是舅母面上的笑容便更热切了,她一拊掌:“既然都可以,那娘娘便都吃了吧。”
祝芙:“……”可是舅母,“都可以”不等于“都能吃”啊。
看舅母的样子,似乎是真的很忧心她的身材。
祝芙低头看自己被一块一块摞成小山的碟子,用玩笑的语气道:“……舅母,我若是全吃了这一碟子点心,待会儿就不用吃中饭了。舅母怕不是准备了一桌好饭好菜,怕待会儿全被我吃了,这才在饭前先填饱我的肚子。”
祝芙看着餐碟上的小山如临大敌,女眷们便发出善意的笑。
不过舅母这份热情的的确确拉近了大家的距离。
吃了一会儿,祝芙基本上能够将在座几位的脸和名字对上号,然而她这一趟最想见的人却没有来,她咽下了口中的饭菜,拿起帕子拭了拭唇,这才抬眼看向舅母:“舅母,听说王爷还有一位三表妹,那位妹妹怎的没来?”
她这一句话落下,就像平地一声惊雷炸响,席间的气氛忽地凝滞了一瞬,舅母的面色不复方才的轻松。
祝芙似没有觉察到一般,依旧直直地看向舅母。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侧妃娘娘也不算外人,说了倒也无妨。更何况此事早便闹得沸沸扬扬,也不差我如今说这一回了。”
舅母的面色淡淡,看着祝芙,道:“家门不幸,三娘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为了他不惜违抗自幼定的婚约。在此之前,三娘绝食七日,饿得昏过去,家中为她请了郎中,如今正在屋中静养着,不便见人。”
祝芙知道自己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其实挺敏感的,但她为了正名,也是为了挽救一个被骗的无辜少女,不得不这样讨人嫌。
她明显感觉到周围投向她的目光没有之前那么热烈了。
祝芙叹口气,摸了摸鼻子,问:“那个不该喜欢的人,该不会有个笔名叫‘遥客’吧?”
舅母一听这个名字就厌恶地皱起眉,重重一拍桌子,怒气飙升:“就是他!我非得找人将他揪出来,看看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胆敢勾引我女儿!”
祝芙被那声巨响惊得一抖,心下感慨舅母不愧是将门之后,看起来娇小,却也是个劲儿大的,感觉一巴掌能将她拍飞。
“绝不可能是遥客做的事,”祝芙斩钉截铁,抛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惊讶的消息,“因为遥客是女人。”
此话一出,席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面面相觑,显出几分不可思议。
舅母腾地站起来,勉强维持着镇定,声线有些不稳:“侧妃娘娘没有说笑吧?你怎知遥客是个女人?”
这个朝代的大家还是停留在男子著书论说的观念里,人们下意识地认为写出那般受人追捧的文的人,是个男人。
人们认为,女人的创作能力天生要弱于男人。
可是有谁规定女子写不出好文章?
祝芙笑了笑:“因为遥客是我的远房亲戚,舅母恐怕忘了,那发行连载文的小报是王爷的另外一位侧妃,秦侧妃的母家。遥客便是我向她推荐过去的,这事儿秦侧妃也知道。”
舅母目光闪了闪,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她之前就还想着从永王这边入手,找秦侧妃问问有没有遥客的信儿,只不过她想着祝芙和秦侧妃同为侧妃,在她这边提秦侧妃弄不好会扫兴,于是便没说。
倒是没想到,永王这两位侧妃竟然还会一起合作赚钱,原来竟是她狭隘了。
话又说回来,祝侧妃既然这般言之凿凿,那遥客多半是个女人,所以,那个勾引她女儿的不是遥客,又会是谁?
舅母想到这儿,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劳驾侧妃受累,去看看三娘,”舅母恳切地看着祝芙,“也好解了她的心结,不怕娘娘笑话,这些时日,闹得我们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祝芙来这儿走一遭便是为了这事儿,哪会有不应的道理:“那我们别坐着了,赶紧带我看看三娘。”
*
由于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三娘也很需要一些面子,于是只有祝芙、文嘉、舅母三个人过去了,其他人接着看没比完的马球。
不过留在原地的人们也没什么心思再看马球了,纵然男人们在赛场上的风姿灼目,但大家的心思都飘到了不远处的三娘闺房,恨不得生出个千里眼和顺风耳,瞧瞧那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三娘闺房,此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从墙头一跃而下。
“啪”的一声,女使手中的托盘没拿稳,重重摔在地上。
她连忙跪在地上,“三少爷……”
这位是自小与她家姑娘有婚约的国公府的三哥儿,常来府上串门,故而护院也没有拦着他。
他如今来做什么?
少年并未理睬她,只快步往前走,一掀帘子,便见心心念念的姑娘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
三娘见了他,倔强地扭过头:“你怎么来了?快出去,我不要见你。”
少年面色一沉:“听闻你要同我解除婚约?”
三娘面朝着墙,一顿,然后掷地有声:“对。”
下一刻她便被少年掰着肩膀转过来,少年不复一贯的沉稳淡然,手指拂过她的唇,冷笑:“休想。”
祝芙三人恰好到了门口,便听见里面少年恼道:“你吻了我,便要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去找别人么?牧清雪,你想也别想!”
三人:“……”
现在的年轻人,进展还挺快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