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晨就出去了?”周融闻言一惊,今天是周六,上午是悠悠私教的时间:“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那我哪里知道,我就是告诉你她不在家,别敲门了啊。”中年男人说完,门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是因为工作出差了,没听她说啊?
周融飞速转动大脑,祝欣然是文员,他们公司的文员不需要出差,她还曾半真半假地抱怨不能出差就没有公费体验其他城市的机会,也没有差旅补贴可以拿,不像同公司的技术部门,他们几乎一个月能有大半个月都漂在外地的项目上。
除此以外,他也想不到其他原因,总不会是旅游吧,确实春天到了,周边的城市文旅在各大平台上卖力宣传自家景点的大好春色。
周融摸了摸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他印象里的祝欣然很宅,周末除了私教课,剩余时间不是做家务整理房间就是找曲子编新舞,提起行李箱说走就走倒不像是她的风格。
可什么风格是真正的祝欣然呢,周融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发现自己对祝欣然的了解并不深,他所知道的有关这个女孩的一切,只是祝欣然表现出来让他得知的,实际上真实的她是什么样的,他站在她筑起的心墙外不得而知。
他迫切想拉近和祝欣然的距离,却又担心自己在短时间内表现得过于熟络,使得对人际关系敏感的祝欣然感到退缩厌烦。
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今天出门了呢,周融本想给祝欣然发消息,但他又清楚,他们还没到可以相互报备的关系。
周融回到家,在洗手间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冰冷的触感刺激得他又熬了一夜的脑袋短暂的清醒了片刻,水珠划过下颌,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双眼布满红血丝,头发长了许多,发尾凌乱翘起,油然生出一股阴郁颓废的气质。
他情不自禁摸摸脸,想起祝欣然总是给人精神饱满的感觉,用现在流行的话就是气血很足的样子。
一辆高铁快速进入隧道,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祝欣然扭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隧道内使得窗户像一面镜子,照出她平淡的神色。祝欣然定定看了半刻,抬起手指将嘴角往上提,形成一个完美的微笑弧度。
这就对了,就应该这么笑。
“欣然,这里!”钱芷薇朝祝欣然挥挥手,向前几步给人一个大大的熊抱。
“芷薇姐,你给我个定位,我自己过去就行了,干嘛还来接我,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祝欣然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松开行李箱,稳住钱芷薇扑过来的身形。
“今天上午婚礼彩排完毕,婚纱定妆都早早搞定,婚宴的琐事也有其他人负责,你姐夫彩排完有急事回公司处理,现在全洛城最清闲的人就是我了,”钱芷薇掰着手指头说给祝欣然听:“哦,还有一个婚前事项没做,等你放好行李我们一起去做个皮肤护理,正好你也坐了好几个小时高铁,放松放松。”
“你是新娘,你做护理就行了,我不做。”祝欣然摆摆手,表示不用给她花钱。
“你是我请来的伴娘,代表我的颜面,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宾客夸伴娘好看我脸上也有光,”钱芷薇接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挽着祝欣然的胳膊,眼里透着小狐狸般的得意:“刷你姐夫的卡,让他请客大放血。”
“新娘才是婚礼的焦点,我不用打扮好看的。”
“唔,我是焦点没错啦,但你作为伴娘站在我身边也不能太差,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都预约好了。”钱芷薇一锤定音。
祝欣然瞧着她因冲浪晒成蜜色的皮肤,见到好友时开心的笑容,鼻梁上几颗浅浅的雀斑衬得她神采飞扬。
钱芷薇是个标准的白富美,家中公司的业务遍布周围四省,未婚夫与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她没有富家千金的娇气和矫情,反而性格大气直率,张葳一直瞧她不顺眼,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她随心所欲难以捉摸,不是能够被掌控的人,祝欣然却对这些特质认可,也憧憬,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那就让姐夫破费啦,我跟着学姐沾光了。”
“这就对了,跟我客气什么。”
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坐上钱芷薇家的车子,由司机载她们去预约过的美容院。
高档美容院里淡淡的熏香味道,工作人员轻柔的语气和合适的手法力度,原本两人还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后来说话声渐渐小了下来,太过于舒服使得祝欣然昏昏欲睡。
面部护理和肩颈按摩两个项目做完,她望向镜子中变得紧致透亮的脸,不自觉伸手摸了摸,滑嫩嫩的手感。
又和钱芷薇裹着浴袍坐在VIP室里,喝着美容院提供的下午茶,小巧的蛋糕、鲜切的水果和芬芳的英式红茶,一顿精致小点延长了这份悠闲的余韵。
沉浸在美容院舒缓放松的环境里,祝欣然将这段时间隐约的郁闷和烦躁抛在脑后,心情重新变得开朗:果然女孩子需要花钱买快乐呢,就算钱不能解决所有事,起码也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自己还要多多赚钱才行。
男人只会影响自己吸金的速度!
祝欣然没买高铁上的盒饭,贵又不好吃,吃了自己带的三明治,小小一个,只能算垫垫肚子,英式红茶偏酸甜的口味,正好令她胃口大开。
“感觉做完SPA,反而更有食欲了怎么办。”
钱芷薇笑:“待会儿你姐夫过来接我们,带你尝尝洛城最正宗的特色。”
最终三人去的是一家老字号吃水席,钱芷薇的未婚夫叫韩暄,祝欣然在大学时见过他几次,对于好友的男友,她保持距离,仅限于知道名字的程度,那时他在其他城市上大学,放假时过来与钱芷薇团聚。这次吃饭才渐渐熟悉起来,发现他人如其名,待客温和周到。
吃完饭韩暄送她们回钱家,下车时韩暄像往常一般准备在钱芷薇脸上印一个吻时,被她轻轻推开,他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祝欣然。
幸好天色暗,韩暄不好意思起来,掩饰般抚了抚后脑勺的头发,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发动车子离开了。
祝欣然了然地笑笑,去拉自己的行李箱,一向直率的钱芷薇却面露羞涩:“这人看着稳重,内里真是不着调。”
一副嗔怪的语气。
“你们从小认识,大学异地谈恋爱到现在感情还这么好。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早就变平淡了。”祝欣然语气欣慰,为他们感情深厚感到高兴。
比如自己和张葳,就算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大学,天天见面还不是慢慢淡了联系,最后退出彼此的生活。祝欣然仔细回想,发现在大学遍地恋爱的环境里,也许自己只是想有一个男朋友的身份,那人能陪在身边,填补自己学习打工之外的时间,证明自己并不孤单。
顺着这个思路再往深了地想,即使有过短暂的甜蜜阶段,祝欣然在张葳牵住她的手时,仍有隐约的不适感,潜意识里就排斥,更别说有进一步的肢体接触了,总以打工太累了敷衍过去,常惹得张葳似真似假地抱怨,他有个看得见吃不着的女朋友。
钱芷薇家是独栋的花园洋房,穿过一个精心打理的小花园才是入户大厅,钱父钱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听见二人进屋的动静,动作一致地抬起头来。
“爸、妈,我们回来了,这是祝欣然,我大学时的学妹。”
“叔叔阿姨好。”祝欣然挨个问好,这是第一次见钱父钱母,她从行李箱里拿出茶叶礼盒和桑蚕丝巾,分别送给他们。
“哎呀真是,你又破费了,这几年过年总能收到你寄来的特产。让你大老远跑来当薇薇的伴娘就够辛苦的了,这么客气做什么,”钱母笑眯眯地拉着祝欣然在沙发坐下:“总是听薇薇提起你,今天见到,原来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
住家阿姨端上一盘鲜切水果,钱父招呼祝欣然多吃一点,让她别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这是应该的,大学时芷薇姐很照顾我,工作后能赚钱了就寄一些特产过来,您和叔叔喜欢就好。”
一边吃着水果,又陪着钱父钱母说了一会儿话,钱母手一挥:“你们好姐妹也有说不完的话,不用在这陪着我们了,上楼自己玩去吧,”又对着钱芷薇说道:“薇薇把欣然招待好,不过早点休息,明天要很早起来化妆。”
她们坐电梯上到三楼,钱家已经给祝欣然准备好了房间,和钱芷薇住在同一层楼,收拾得干净温馨,带着客卫的房间比祝欣然租的一室一厅都大。祝欣然洗完澡,也洗去了奔波了一天的疲惫,正在卫生间里吹干头发。
钱芷薇敲门进来:“你困不困?去我房间聊聊天吧,我好像有点睡不着。”
“我不困,”祝欣然跟着钱芷薇走进她的房间:“是不是想到明天的婚礼太激动了?”
“也许吧,真奇怪,明明从小认识这么多年了,可对明天的心情就是不一样。”
出乎祝欣然的意料,钱芷薇的房间一点也不奢华,就是一个普通女孩的布置,床头摆着一个泰迪熊的玩偶。
“这是爸爸妈妈在我小时候送给我的,我一眼就看中了它,也不闹,就是不走,一直盯着它看,那时家里的生意才起步,哪哪儿都要用钱,爸妈还是爽快地买给我了。”
两个女孩先在床头坐着聊,后来干脆钻进被窝,头挨着头叽叽咕咕。
“好像女生婚前的单身派对啊,”钱芷薇有些兴奋:“还是头一次和女孩子在一个被窝呢。”
“难道还有和男孩子一起吗?”祝欣然捂脸闷笑。
“祝欣然学妹,我觉得你在开车。”钱芷薇微眯着眼,像一只猫盯着祝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