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我就是随口一说,是你自己思想不正,想歪了。”祝欣然用被子蒙住头,声音在被子里显得嗡嗡的。
“我说你那科技公司,男孩儿应该挺多的吧,就没有合适的吗?”钱芷薇也没接着闹她,换个话题问道。
“男生是很多啊,但都是技术人员,他们跟着项目到处跑,我又是文员,打交道频繁的也是女孩多的部门,连技术部门的人都认不全。主要吧,我没有那种感觉。”
祝欣然在被子里闷得不行,本以为钱芷薇会来挠她痒痒才躲在被子里,一看人现在正老实着,便从被子里解放出来,大口喘着气。她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热的,还是想到了什么,她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钱芷薇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才不让她回避:“怎么了,难道有新情况?”
“你知道我是一个人工作生活的嘛,后来新搬来一个邻居,就慢慢变成了朋友。”祝欣然仔细斟酌着用词,简短地概括成一句话。
“朋友好啊,先做朋友,慢慢地熟悉,知根知底最好了,你们是怎么相处的?”钱芷薇闻言兴奋起来,用手捅捅她,示意她继续说。
祝欣然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周融的相貌和职业,寥寥几句概括了他们的相处时光。
“多说一点嘛,说具体点,还防着你姐姐我么,”钱芷薇虽不满祝欣然的简短几句话,下一秒还是露出一脸姨母笑,语气颇为欣慰:“身高和外形听起来不错,还是个处在上升期的漫画家,虽然收入不稳定,不过运气好要是作品影视化了,版权费都不少呢。他长什么样,有照片没?”
祝欣然摇摇头。
“你们认识这么久,都没一张合照么,”钱芷薇一脸遗憾,不过又期待起来:“没事,下次去江城看你,你把他带出来,我请你们吃饭,姐姐帮你看看他是不是个靠谱的人。”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普通。”祝欣然在“普通”二字上着重强调。
“可从你的描述来看,我觉得不像普通朋友,至少他的表现不像。”
“就算以前他有什么想法……现在我只把他当普通朋友、点头之交的邻居,或者稍微熟悉的人。”
祝欣然的胸微微起伏,她原以为这些天已经独自把这些负面情绪都消化干净了,可随着描述和回忆,竟又翻涌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钱芷薇收起笑容,正色问道。
“我妈前段时间来找过我,要钱,被他看见了……我妈那个大嗓门,说一句话能在三公里外听到,他从只言片语就能猜到大概吧,然后接下来就没有联系了,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祝欣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底泛起点点湿意,她努力眨眼将眼泪憋回去。
似是为了获取暖意,她主动向前,往钱芷薇那儿蹭了蹭。
“他要是被吓跑了,也就是第二个张葳,不值得为他伤心,女孩子的眼泪是为我们觉得幸福的时刻而流的。”钱芷薇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仿佛这样便能为祝欣然带来安慰,鼓气加油。
“也不全是为他伤心,怎么说呢,有为自己的家庭和处境吧,我已经很努力在淡化家庭对我的影响了。虽然和他相处很放松,不过就这样退到普通朋友的界限吧,不联系,慢慢地关系就淡了。”
祝欣然吸了吸鼻子,与钱芷薇面面相视:“说出来轻松多啦,现在的我比起男人和感情,更想多赚钱,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今天SPA按摩得好舒服,下午茶也很好吃,我的现阶段目标是,能够轻松消费这一切!”
她一扫阴翳,重振心情的宣言让钱芷薇努力提了提嘴角,看得出来祝欣然整理好心情后反而在安慰她。她这个学妹就是这样,都是自己默默消化完负面情绪,只在人前表现好的一面。
“会实现的,我们欣然一直都很努力呢。”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的了,你要保持好心情,睡个美容觉,明天做个漂亮的新娘,惊艳全场!”
“你的眼睛要不要冷敷一下?怕是明天要肿起来哦。”
“不用,没事的。”
“你妈妈的事,搞定了吗?”
“当然啦,我可是祝欣然,打蛇打七寸,必须打在要害上。”
“不要逞强,需要帮助跟我说。”
“知道啦,钱姐姐,快点睡吧,晚安。”
“晚安。”
钱芷薇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婚礼,在大学时她打算办旅行婚礼,就和韩暄两个人,随性又轻松。近几年她又迷上了冲浪,觉得在海岛办婚礼也不错,只邀请至亲好友,穿着比基尼婚纱冲浪,做全世界最酷的新娘。
现在她穿着亮晶晶大拖尾的婚纱,一手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手拿着捧花,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酒店里,穿过一道道用鲜花装饰的拱门,来到韩暄面前。
她清楚不管是旅行婚礼还是海岛婚礼,都是不可能实现的,她拥有的一切来自于父母,尽管韩暄极力争取他们对婚礼的主导权,但双方父母更钟意在五星级酒店,通过子女的婚礼加深生意上的往来。
不同于常见的会场布置,婚礼现场的主色调是蓝色,是钱芷薇喜欢的海洋主题,她明白这是父亲对自己的偏爱:即便是父辈们社交的场合,也想为自己留下一个深刻的婚礼回忆。
祝欣然在送上新郎新娘交换的戒指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作为伴娘的使命终于结束了。她与钱芷薇一同被闹钟叫醒,感觉才刚睡下就得起床,睡前掉了几滴眼泪,好在眼皮不太肿不影响上妆。
她简单塞了几口早点,从天蒙蒙亮一直忙前忙后到现在,直到坐下后,才后知后觉已饿到咕咕叫。婚礼还在进行中,冷热菜未上,祝欣然在果盘里挑出几颗合口味的糖果垫垫肚子。
接下来是抛捧花的环节,钱芷薇示意司仪将话筒递过来:“这束捧花我有一个特定人选,要送给我的好闺蜜祝欣然,我们已经熟识好几年,希望她以后的日子都能顺利、快乐!欣然,你准备好了吗?”
说完便将捧花向祝欣然的方向扔去。
祝欣然脸上的惊诧一带而过,在婚礼彩排时钱芷薇可没告诉她还有这个环节。她站起来,将抛来的捧花稳稳接住,露出大大的笑容:“谢谢!”
婚礼仪式完成,侍者们端着菜品鱼贯而入,祝欣然尽管很饿,但也不着急动筷子,她给捧花挑好光线和背景,定格下这一刻,直到拍到满意的照片,才开始吃起来。
在返程的高铁上,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新娘捧花的意义就不用说了吧[得意][得意]”
“原来是去参加婚礼了。”
周融刷到这条朋友圈时,他正坐在一家异宠宠物店里。
照片里的祝欣然用捧花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伴娘礼服是斜肩的款式,明显的古希腊风格,看上去俏皮灵动。
周融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点了一个赞。他心中微哂,这条件反射的速度!
“你这干嘛呢,一会儿翘嘴一会儿撇嘴的,变脸比翻书还快,”许霖阳捧着一个盒子,示意周融来看:“你觉得这几条怎么样?”
盒子里是几条白胖的幼虫,首尾相接蜷成一团,密密地挨在一起,周融对蠕动的肥胖虫子发自内心地抵触,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看起来都不错。”
“看你这嫌弃的样子,不懂了吧,这一批独角仙的幼虫不错,是老板的私藏,要不是跟我关系好,哪舍得拿出来给你欣赏。”
周融瞧捧着盒子的许霖阳,活像捧着赏赐的小太监,喜滋滋向人炫耀他刚得的大宝贝。
“我瞧你在我老家就跟魂魄离体了似的,几天都打不起精神,带你出来散散心,我都不催你连载进度了,看我多体贴你。”
“谢谢你啊,这就是你体贴我的方式?”周融指指盒子,眼睛依旧不往这里看。
许霖阳不接周融的话茬,他嘴巴笨,要论打嘴巴官司,他说不过周融,见周融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他好奇地瞟了一眼,惊道:“这女孩儿谁啊,长得真漂亮。”
“她就是我正在追求的人,姓祝,也是张葳的前女友。”
周融承认地干脆,他眼见许霖阳的嘴张得老大,简直可以塞下一个鸡蛋,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手动帮他把嘴合起来时,许霖阳迅速把手中的盒子还给老板:“你这消息把我震惊得差点连盒子都拿不稳了,去年你和张葳的修罗场我到现在都印象深刻,那你和这位祝小姐交往到哪一步啦?表白了没有?你最近心情不佳是不是因为她?”
许霖阳连珠炮般的抛出问题,他搓着双手,一脸八卦的模样,周融有些后悔说出口,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但许霖阳多少也有些恋爱经验,他自己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这个狗头军师就勉强让他当了吧。
“我可能搞砸了一件事,这件事与祝小姐的家事有关我不方便说,但我有预感,我们回不到以前的关系了。”
“你的预感通常都不灵,”他们出了宠物店,在旁边一家露天咖啡馆找了个卡座坐下,许霖阳问:“所以祝小姐明确表示不理你了?”
“那倒没有,应该说在她需要安慰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我告诉自己或许她需要独处,再后来我手机丢了,这你也知道的,后面几天想联系她都不成,”周融叹了口气:“可能在我的潜意识里,那一刻我就是退缩了。”
“这事儿你确实做得不妥,就算是普通朋友,在人家需要安慰时,你也该站出来。何况你正在追求祝小姐,更应该给人留下好印象。”
“唉,这件事……你不清楚,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怎么了,”周融语气里带了几分烦躁,接着说道:“欣然……祝小姐是个做事体面的人,即使她想疏远你,也会做得让人不知不觉,等到你最终察觉到时,你早已被划到陌生人的范围里。”
“听起来你好像被疏远过一次,这么有经验,”许霖阳本想笑,一抬眼看见对面周融郁闷的神色,人家都这样了,还是不要太过刺激他,于是换上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可能就是个误会,你直接去找她,把你怎么想的跟她说清楚,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上次起码有个送书的借口,这次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周融小声嘟囔,许霖阳正巧在喝咖啡没听清,待他准备竖起耳朵认真听时,周融说话的音量又正常了:“我刚认识她时,她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后来我离职做全职漫画家,原本以为再也遇不到她了,没想到我们竟然做了邻居,还有了很多交集。”
“你就这么喜欢她啊,她以前跟张葳交往过。”
“你都说是以前了,我可不是男小三,我认识她时他们早分手好几年了。张葳眼瞎,不知道祝小姐是个多么好的人。”
许霖阳听到周融的嘴又开始放毒,就知道他恢复了精神,蔫头巴脑的可不是他的风格。
“你们以后要是成了,我得坐主桌。”
“何止是主桌,你这嘴这么会哒哒哒的,得让你站台上当司仪说个够。”
“司仪不错,司仪还有红包拿。”
“……”
许霖阳一脸喜滋滋,好像真拿到了一个大红包,瞧见周融难得哽气吃瘪的表情,心情更是美上了天。
日子又过了两天,周融仍没有联系。
祝欣然强撑着上完周二晚上的舞蹈课,与前台小姐姐简单打个招呼便往楼下冲,她得赶紧补充糖分。
可能是今天工作太多,下午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能抽出时间吃东西垫垫肚子了,再加上大运动量的两小时爵士课,她在这节课快结束时隐隐有了低血糖的症状。
希望能撑到回家,她心里暗暗祈祷。
快到一楼出口,祝欣然感到双腿发软,满眼金星,身上冒虚汗,是要晕倒了吧,她想。
“欣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跑过来。
咦,这声音好熟悉,是谁呢?
真是社死,我不会出现在明天的城市新闻头版头条里吧。
祝欣然双眼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