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田葵又沉入那个梦了。

    梦中刀锋刺入身体的瞬间，总伴随着温热液体喷溅的触感，那温热如此真实，几乎要烫伤他握刀的指节。梦的开始总是如此，刀锋切开空气，刺入，然后便是暖意弥漫开来，如同绽开了一朵不祥的花。他认得这暖意，属于王秋雁。

    然而，梦的终局却每每滑向不可理喻的深渊。那染血的刀锋不知何时隐去了踪迹。场景一转，王秋雁那单薄的蝴蝶骨正死死抵在冰冷墙壁上，那点脆弱骨骼被墙面挤压得似乎要碎裂，而他自己正俯下头去，近得能看清她睫毛上沾着不知是汗还是泪的细小水珠，近得嘴唇几乎要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那一个吻，悬而未落，带着焦渴的意图，悬在窒息般的咫尺之间。

    他醒不过来，也醒不深。似睡非醒的粘稠地带里，只觉自己灵魂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凝固在刀锋刺入时溅起的温热血点里，另一半却沉溺于她蝴蝶骨抵住墙壁时那一点脆弱而倔强的弧度。这到底是积年累月恨意啃噬出的执念，还是……某种被扭曲、被血污浸透的爱的畸形产物？他辨别不清，如同沉入浓雾弥漫的深潭，一切边界都模糊了，消融了，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混沌。

    “你恨我吗？”

    梦里的声音仿佛贴着耳廓响起，轻飘飘又沉甸甸，是王秋雁的声气。那声音里似乎没有恐惧，倒像是某种冰冷的探究，穿透梦境薄纱，直抵他混乱意识的深处。

    他骤然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窗外天色尚未透亮，房间里一片滞重的昏暗。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带来一阵阵寒意。他下意识地蜷起手指，指尖的皮肤绷紧了，上面竟顽固地残留着一种诡异的触感，粘稠，温热，带着生命的微颤。他茫然地盯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指尖，像是在看一件陌生的异物。那究竟是她身体里喷涌而出的血，还是在那荒谬的梦之尽头，两人抵死纠缠时彼此皮肤上蒸腾融汇的汗水？

    再也无法分辨。

    他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黑暗浓稠地包裹着他，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死寂中擂鼓般疯狂跳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这剧烈的搏动声充斥了耳膜，震得他头骨嗡嗡作响。

    是恨？

    是爱？

    还是仅仅源自于对那无法掌控的混乱梦境、对那梦中人无法摆脱的巨大恐惧？

    他忽然想起梦中她抵着墙壁的模样，像一只被钉住翅膀的蝴蝶，徒劳地扇动着残破的美丽。而他呢？他手中的刀，究竟是只想痛快地刺穿那薄翼，还是……想用这冰冷的金属与淋漓的温热，铸成一座永远囚禁她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