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一开始,从故事开始时我就反复强调过一点。我是被抛弃的人,我是被不愿清扫的不愿被打开的。但同时我又渴望被需要被认可。当我不愿某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时就有希冀自己被需要的感觉。这是一个很矛盾的过程,我总希望萍水相逢,但往往擦肩而过时又希望对方能留住彼此。
如今,文不偏不倚的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或许一切只是凑巧,我明白的,当有什么人从我的世界里出现又消失时,“这一切都是巧合。”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
翌日清晨,外头已然下起了大雨,海滨城市的雨总是来的很迅速,黑压压的一大片云一览无余覆在海面。我忘了昨天怎么和文回来的,是我带她回来还是她带我回来。两者有天差地别,倘若是我将她带回来,那么我就似乎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倘若是她…那我只能恭敬不如从命。
文倒伏在我身旁,就像她替昨天没喝完的科罗娜倒伏一样倒在我身旁,此时此刻我看不见她的脸,她将头扭在我看不见的一侧,我只能观赏她的脖颈。正如她圆润无缺的耳垂般,她的脖颈也有独一无二的美丽,没有经历半点风吹日晒的痕迹,我想她的生活一定十分讲究,出门无论有雨或者晴天都会撑伞或者支帽。
我伸出手却又不敢触碰,就那样停在半空,用我的眼神来爱抚。
“干嘛老是盯着我,真不舒服。”沉闷的房间传来文绵软的声音。
我被她吓了一跳。
“醒了?”
“嗯…感觉你在看着我,不习惯。”
文是如何察觉到被我注视,难道说她早就醒来只是见我要醒又顺势装睡。
“别介意,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用赤着的左手将脑后的发挽起。一如碧玉般洁白的脖颈。“这儿,有一只眼,当你看着它时它也会向你致意。”
我不知该说什么,对于这样有悖常理的事我往往避而不谈,一方面是不愿表现的平庸一方面是确实无话可谈。
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开口,她正起身子,屈着膝盖,用双手抱住将下巴顶在那,此时我好想吸支烟,但我仍赤裸上身。
“昨天发生什么?”
“没有。”
“没有?”
我点头。
“那我的衣服怎么不翼而飞。”
我没有开口,我的确不记得。但我知晓没有。
“的确没有。”
文突兀的狡黠的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没有,不至于如此。对于我的身体,我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对不起…”我觉得我的心思被看透,显得十分稚弱。
有时我觉得自己很懦弱,有时又觉得可以豁出去,但当自己真的到非做不可时又退缩,直到后面有人捅着我的腰对我喊:“喂!快点行不行。”我才能下定决心。
她朝我伸手。
“烟。”
我把在被窝的半个身子伸出把床头柜上的烟递给了她同时顺势拿了一只。外头的雨还在没完没了的下个不停,雨声透过玻璃落地窗映射出我们俩的侧影。
“你叫什么名字?”
文忘了我的名字,我有些气恼。
“抱歉,记性不好,如果我问过的话。”
文吐出一口烟。没有丝毫歉意。
或许文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常常去混吧,常常喝的烂醉。常常和陌生男人倾诉。我的心仿佛一下坠入海底,但又有点庆幸,因为一切错误都可以归结到‘酒后乱性’。
“但是我们昨天做了什么,记得一清二楚呢。”
她脸颊上那些细小的细纹此时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光滑细腻的肌肤无比精致,全然无宿醉的感觉。
“你有轻松些么。”我问。
她摇头。
“实际上,这样的时候我并非第一次,有时候睡醒,第二天什么也不记得,这样的感觉最好,有时候记得一清二楚,我就会十分痛苦。倘若可以一忘了之呢,我甘愿日日如此,可偏偏记忆不会遗忘,即便遗忘也只是十分短暂的,当我想逃避什么,那些都会加倍的奉还。平日里的痛苦是2,那么遗忘后找回的痛苦则是4,指数性的增长,我已然习惯这样的生活。”文将烟头碾灭。“乐此不疲。”
我觉得她十分的感性,能说这么多话。
她抬手看了看右手的表,此时已日上三竿。
“我们该走了。”她说。
我点点头。
这时她又将左手伸出。
“怎么了?”
她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我,棕黑色的瞳孔下一秒似乎快要泛出水。
“怎么了。”我又问。
“我的戒指呢。”文小心翼翼的出声。
我不知道她这是全然忘了还是想抱有侥幸的心理找回它。
“抛弃了。”
“为什么?”文有些凌厉的叫到。
“你选择的,抛弃过去。”
“你何必把醉酒的人说的话当的那么真?”她皱着眉头,耳根和眼眶有些泛红。
我想反驳些什么,但又觉得没必要,正如先前所说,一切错误都可以归结到‘酒后乱性’。
“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最后的,最后的…最后和湖的记忆了…”文突然开始掉眼泪。她把头埋在白被里,有像海水一样的液体漫出。
“我只是为你的抉择作出行动而已。”
在昨日夜海中我将文的过去,那枚指环,承载着她与湖的过去抛之于海。
她由掩面轻轻的啜泣转为号啕大哭,哭的无比伤心,忘掉成人的身份,仿佛回到十三岁那年和湖的那日。
指环铭刻光阴。当过去成为历史,抓不住的都被抛入海水。
我有些不知所措,想安慰但没理由,想慰藉也无身份。只能自顾自的抽烟。
“没办法的事,你说扔我就扔。我无法替你做决定,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定。”
文低垂着头眸子通红的望着我。哭的有些力竭。
“湖…”文默默嘟囔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我很想离开,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昨日同床共枕,今日又反目成仇...真是戏剧性,感觉又无数小蚁在我的骨髓里爬,瘙痒难耐,坐立难安。
“算了...”她传来细小如蚊的声音。转过身背着我坐在窗前,外头的暴雨愈演愈烈,她的哭声逐渐停歇,我只能看见她瘦弱的背影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