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陆家武将世家,祖父乃开国元勋,辅佐萧珍的祖父,从一介布艺到开国皇帝,立下赫赫战功。

    先帝去世,元帝继位,要收回兵权,武将必定受波及。

    元帝算是仁德,恩赐交还兵权的武将无上荣耀,允许其后代科举入仕。

    陆今安父亲是陆祖小儿子,愿驻北疆,护国土,北疆虽苦寒,但地广物博,相传有无尽宝藏,记录在北疆舆图中。

    庆元二十五年,陆父受召回京,任兵部尚书,后因拒交北疆舆图,以圈地称王,意图谋反的罪名,死在狱中。

    元帝念定国公府世代护国有功,并未降罪波及其他。

    简而言之,当年足以让国公府灭门的大事,只有陆今安的父亲死了,其他人该享福的享福,该入仕的入仕。

    陆家将这事瞒得紧,萧珍那时候还小,这些都是她在陆今安死后才知道的,也怪她知道的太晚。

    她若是陆今安,想必也不愿回这个家。

    两人并肩走在去膳堂的路上,萧珍忽而停下脚步,“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陆今安被问得一愣,瞄了一眼面前虚掩的门,罪魁祸首可都在里面。

    “殿下...确定要微臣在这说?”

    萧珍刚回过神,未察觉走到门口了,收敛心绪,“走吧。”

    门一推开,屋内的人纷纷起身行礼,定国公子嗣众多,大儿子陆今威户部任职,二儿子陆今朝刑部侍郎,皆为大夫人薛氏所出。

    还有一个屡试不中的四公子陆今硕,混不吝一个,另外最小的孩子还在小周氏的肚子里。

    “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萧珍坐上主位,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陆今安坐过来。

    在场人低头,不敢表露出太多情绪,萧珍环视一周,最舒心的,还是身旁的大夫人薛氏,行为举止,大方得体,贴心地为萧珍布菜盛汤说:“这道清蒸狮子头很是不错,殿下尝尝,味道如何?”

    “多谢大夫人,驸马府尚未建成,恐怕本宫还要在国公府叨扰几日。”

    定国公陆史声如闷雷,豪迈地笑两声,“哎殿下能屈尊入住我国公府,可谓是寒舍荣幸啊,怎能说是叨扰呢?”

    萧珍微笑着,深情地望向陆今安,“怀远自幼身子弱,多亏了各位多加关照。”

    萧珍声音清甜,一声怀远,叫得陆今安都愣了一下,新婚夫妻关系好坏,不言而明,都说了撑场面,那便要撑到底。

    “这是应该的。”陆史赔笑地道。

    饭桌上其乐融融,只有陆今安冷脸,举了酒杯又放下,幽怨地望向萧珍,萧珍回了他一记白眼。

    “用过早膳,本宫准备带驸马去驸马府看看,还有何需要修缮之处。”萧珍的言外之意,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有时候她也愿意听听他的意见。

    在场人中谁还没欺负过陆今安呢?听了这话心惊胆战,怕陆今安向公主说一句他们的不是,惹火上身。

    “驸马用好了吗?”

    “嗯。”

    “那便一起走吧。”

    众人起身恭送萧珍,四公子陆今硕松垮下来,小周氏拍了一下他,惹得公子不高兴了。

    “不就是公主吗?狂什么狂?”

    小周氏连忙打了陆今硕一巴掌,扯着他一起跪地赔罪,“老爷,硕儿年纪小不懂事,回去妾身定会好好责罚他。”

    小周氏是乐姬出身,当初一曲琵琶把国公迷得神魂颠倒,作为宠妾,受了公爷恩典,也能上桌吃饭。

    定国公也看不惯萧珍的做派,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瞪了一眼陆金硕,“还小呢?都多大了,不成气候的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

    陆今硕愤愤不平,捂着脸,怒不敢言,公主怎么了?说到底也是个女人家,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公主又不是天下最大的,能压住她的可多了去了。

    “日后,谁也不许在生出事端,如今那小子是驸马,凡事都要礼让三分,你这个逆子!罚你跪祠堂面壁,好好反省!”

    -

    萧珍坐在轿子中,抬头瞧着陆今安轮廓分明的侧脸,如画中仙,沉默不语时,倒有几分赏心悦目。

    “殿下从前不是无辣不欢吗?口味何时变的如此清淡?”陆今安抬眼看她,若有所思。

    萧珍不想回忆吞椒窒息的痛苦,她转移话题,“本宫想养生,活得久一点不行吗?”

    “行。”

    空气又安静下来,萧珍必须说点什么,压抑住心口疼痛,“陆今安,你说,谁会是第一个受罚的倒霉蛋?”

    陆今安对其他人没太大兴趣,敛眸冷眼,“微臣愚钝不知。”

    萧珍就知道这人会扫兴,自顾自地说着:“你那两位在朝为官的哥哥,到底是正妻教导出来的孩子,行事妥帖得当,挑不出毛病。陆今硕嘛,屡试不中的草包一个,早晚要惹出祸事。”

    前世陆今硕屡试不中,投靠了代王,靠着代王的关系,在朝中谋了个无人在意的小官职。

    “殿下...看人很准。”

    “那是自然。”萧珍言语中透着俏皮和高傲。

    陆今安转过来,看着她问:“既然殿下看人如此准,倒不如看看我?”

    “你怎么了?”

    “微臣...”陆今安眼皮一挑,“是何种人?”

    萧珍冷哼一声,俯身向前,意外的是对方没有躲,她捏着他下巴,非要盯到陆今安目光闪躲,再扭正他的头,语气逐渐加重,“你虽生了一副好皮囊,但心却是黑的。”

    陆今安双眼噙着没有温度的笑意,“那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你管我!”萧珍一把放开他,坐了回去。

    “殿下天生丽质,蕙质兰心,但却也…心狠手辣。”

    萧珍一个巴掌甩到陆今安肩上,一路两人再也没说过话。

    驸马府就在公主府旁边,元帝命司礼监监督,工部修建,目前大概修建完成,只等公主驸马过目,看看还有何需要改动。

    人后剑拔弩张,关人前恩爱何事?

    萧珍皮笑肉不笑地挽着陆今安,同她认识的大臣打招呼,询问工程进度。

    工部侍郎章鹏在前面引路,介绍着驸马府的一砖一瓦。

    “哎,驸马你看,这汤池是不是有点小了?要不要挖得大点?”

    陆今安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一切全凭殿下定夺。”

    “驸马身子不好,想必日后汤池里要多多放药材,沐浴才行。”

    陆今安:...

    章鹏明了地说:“殿下恕罪,是臣考虑不周了,现下便差人整改。”

    “有劳章大人啦。”

    “殿下请看,这床是用金丝楠木打造的。”

    萧珍坐着拍了两下:“行,结实,驸马虚弱,不能睡太硬的床。”

    陆今安:...

    驸马府整个逛下来,听得最多的话,便是驸马身子虚弱,萧珍说什么都能扯上两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花园那边已经挪过来了殿下最爱的花,这边也移植的是桂花树,与公主府后花园布局大致相同...”

    萧珍拍着手掌,满意地点头:“桂花好啊,这个年节,最适宜酿一些桂花酒,把这秋千换成长椅,再加上石桌,搭个雨棚...闲暇时,本宫也能同驸马小酌两杯。”

    她特地强调桂花酒,幼稚地看向陆今安,毕竟他是喝了桂花酒死的。

    陆今安不明白,这个小凶手怎么如此坦然,毫无愧疚,拿这件事刺激他。

    “微臣身体不好,恐不能陪殿下饮酒。”

    章鹏手上的笔记也不是,不记也不是,左右为难。

    萧珍坐在秋千上,抬颌挑衅:“加上,驸马不喝,还有侍卫幕僚们陪本宫喝呢。”

    陆今安目光冷淡,悄无声息地咬紧牙关,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成拳。

    章鹏察言观色,不敢丝毫忤逆殿下的意思,更知此地不宜久留。

    “臣有要事,先行告退,不打扰公主驸马。”

    正午阳光暖得刚好,如金箔挂在后花园每处,隔着阳光萧珍看向陆今安,两人目光交织,暗暗较劲。

    “驸马板着脸做什么,是还有哪里不满意吗?”

    “微臣,不敢。”

    “过来,替本宫荡秋千。”

    即便陆今安有千般不愿,也只得乖乖听命地过去,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

    许是阳光照得人暖意纵生,萧珍享受着这一刻,一呼一吸都变得舒畅,忽而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晴天霹雳般地搅乱了她所有好心情。

    “殿下是怎么死的?”

    萧珍踮脚停住,扭头质问道:“陆今安,你会说话吗?”

    陆今安嘴角勾起一抹笑,双臂展开还保持着荡秋千的姿势,“微臣只是好奇,若是殿下寿终正寝,也不至于同微臣一般,含怨重生吧。”

    这话带刺,扎了萧珍的心,她一下子放开秋千,祈求苍天有眼,让秋千能砸死陆今安。

    陆今安早有预料地接住秋千,敛眸笑着,他的乐趣仿佛就是三言两语逗得萧珍发火。

    从前他板得紧,丝毫不敢逾越,如今反倒是愈发放肆。

    “陆今安,我们谈谈正事吧。”

    “什么正事。”

    “回府再谈。”

    两人在外人面前尽显恩爱,上了马车立马冷脸放开对方,各坐一角,直到回府。

    萧珍用过晚膳,一直在等陆今安过来。

    “驸马呢?”

    “驸马在公爷那说话,一会便过来。”

    流逝的时间,一点一点消磨着萧珍的耐心,她烦躁地扔下首饰,去沐浴更衣。

    亥时一到,她定会早早睡觉,才不会等陆今安呢。

    萧珍穿着寝衣,头发还没来得及擦干,气哄哄地回了卧房,一推门便瞧见陆今安正不紧不慢地喝茶。

    侍婢懂事退出去,关上了门。

    “殿下。”陆今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珍只穿了寝衣,落在肩头的发尾,洇湿了胸前一片,水印映着春光,陆今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殿下找我有何事?”

    “你到底知不知道宵金楼背后靠山是谁?”

    前世曲绍之与宵金楼千金暗中勾结,曲家一跃成为元京最大的商贾势力,横行霸道,胡作非为,萧珍调查无果后,发觉宵金楼并不简单,而此时唯一知道线索的便是陆今安。

    陆今安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殿下以为如何。”

    “我就是看不透你,才直接问你的。”

    “殿下以为微臣知道,微臣便知道。”

    “你不要跟我在这捣糨糊。”

    陆今安轻笑一声,位高权重的皇室中人不是向来如此吗?傲慢,自以为是,只遵从自己意愿,不会听别人说什么,他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根本不重要。

    “陆今安你不是想为你生父报仇吗?本宫想要肃清朝政,你我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只有齐心,才能共赢,不是吗?”

    烛光落在陆今安寒得发冷的双眸。

    还会巧言令色地蛊惑人心,他向来都是明知眼前是萧珍的陷阱,还忍不住往里跳。

    陆今安声音很轻,“从前微臣行事低调,活得自在些。可殿下高调还拉上我,微臣可不敢多说一句,怕死。”

    “做曲家女婿躲在背后算计,当真逍遥自在?”

    “算计,说到底还是殿下好算计,把微臣留在身边,确实能高枕无忧。”

    萧珍后悔选他做驸马了,整日说些不中听的话,只怕还未功成,便被气死了。

    “本宫知道,你父亲当年之事,牵扯众多,说不定还有我父皇...”

    陆今安心尖一颤,他没想到萧珍面对这些,会如此坦然。

    至少他是做不到如此地步的。

    “你恨国公府,甚至恨我父皇,皆是情有可原。本宫只问你一句。”

    萧珍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

    “陆今安,你恨我吗?”

新书推荐: 财阀乱世:北极老姐杀成大爹心尖宠 宿舍新生活 骨生檀 废物赏金猎人成为异世界葬魔人 揪出那个灭世反派 重生八零:踹开厂长一家 夏蝉止于秋 雄关漫道真如铁 【网王】带球跑后回到迹部年少时 恋综修罗场,被真话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