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珍一副深不可测的神情,轻声哼笑,反客为主地将陆今安推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昏暗晃动的烛光,映照着陆今安棱角分明的脸,热吻余温尚未消散,融化蜜渍过的薄唇,萧珍的指尖轻拂过唇瓣,滑过下巴挑逗地向上一抬,颤动的眼眸,闪过不可置信。
“你喜欢本宫?”
“嗯。”
“恩爱夫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模棱两可的话说着,萧珍手一刻也没停。
分不清是奖赏还是惩罚,陆今安双眉微蹙隐忍着,欲望积堵在胸口,只要萧珍一声令下,他便可赴汤蹈火。
可萧珍没有给命令,他就静静地等着,仅用目光探寻君意,似乎读懂了她的迟疑,拼命压抑退却着,直到吻落了下来。
两人还未褪去乔装,瞧着特像豪迈潇洒的登徒子,在轻薄出水芙蓉的小娘子。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焦灼又迟疑的两人,萧珍始终保持着居高临下,悬在半空撑着的腰差点断了,她不耐烦地起身,忽觉下巴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一半,接住一看是她贴的假胡子,又重新贴了回去。
她迟疑时就是在想,陆今安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当真是识时务,说爱上她便爱上她了?难道从前对别人用情专一都是假的?
一时间脑海中思绪万千乱如麻,实在理不清,奈何眼前陆今安确实美若天仙,干脆心一横,算了不想了先睡了再说。
门外不知是哪个短命鬼,竟敢打扰公主殿下难得的兴致。
“谁啊?”
“是我啊,陆公子,小的是和善堂的伙计,我们掌柜特地吩咐送些糕点过来。”
大半夜的送什么糕点,真是疯子,萧珍心里腹诽着,放开陆今安,烦躁令五官皱在一起,“放门口吧。”
“陆公子,掌柜特地吩咐,要把点心亲自交到公子手上,您可别让...”
萧珍起身过去开门拿糕点,门口是白日接待他们的伙计,谄媚地笑着,目光时不时地往里面瞥。
接过糕点盒子,萧珍是连头都没抬,倒是抬手挡住伙计目光,“看什么看?老子娘子美若天仙,是你能看的吗?赶紧滚。”
“哎哎,好,您继续。”
大半夜送糕点,伪装都不装了,齐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萧珍关好门,慢慢打开盒子,骤然浑身一凛,寒意将那点燥热全部驱散干净。
她抬头看向凌乱的陆今安,哼笑一声,将糕点盒子仍在桌上,拿出来一块晃了晃。
“玉禧糕,宫廷糕点,皇家特供,软糯香甜,酥脆可口。”萧珍一把摔了糕点,“这哪是送点心啊,是送警告啊,警告本宫不要插手多管闲事。”
萧珍皱了皱眉,坐下沉思,她这乔装除了身高有瑕疵其他简直完美,齐明又没见过她,见过她的那波和善堂的人都在公主府呢,有袁先生坐镇不会出差错,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这镇上还有别的,从元京城来的人。
萧珍是没想到这点。
“殿下...”陆今安清了清哑着的嗓子,“还要继续吗?”
萧珍没回答,看似闭目静坐风平浪静,对方如此登门挑衅,偏偏她最是不怕挑衅之人,心口汹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只化作轻飘飘一个字,“要。”
警告又如何,她坦坦荡荡,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是那些人渣,她伸张正义难道有错?凭什么就此收手?
看似敌人在暗,她在明,实际上是,他们都在暗,只要她不以公主身份插手此事,不着痕迹,没人能拿她如何...
萧珍想得正入神,没注意到陆今安来到她面前,滚烫掌心,捧起她脸,立马反应过来他是会错了意。
“本宫,本宫说要救那些女子!”萧珍挣扎着轻轻一推,谁知还把他推倒了,一下子跪在脚边,吓得她连忙去扶,忙问:“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过是急火攻心,疼痛难忍,无处发泄,悲痛欲绝,陆今安无师自通地可怜巴巴博同情,如今萧珍心里搁着事,无暇顾及,手是扶着他,心思早都飞到九天云霄外。
“本宫,得去给魏龙秦朗发个信号,让他们赶紧过来,调查清楚,尽快行动。”
“哎。”陆今安收起没人怜惜的可怜样,“殿下叫他们过来,岂不是暴露身份吗?”
“是哦,可...双拳难敌四手,要救人,总不能咱们俩赤手空拳地去吧。”
陆今安起伏胸膛逐渐平息,今晚到底是事与愿违,他能如何?眼前是他的殿下,亦是她的妻子,殿下的事是要紧事,为妻子分忧又是为人夫之责。
要怪就怪那些人渣吧。
“殿下忘了,臣手上也有人可差遣,比他们更快。”
“你的人万一……”
“帮殿下便是帮自己,他们不会傻到如此地步,更何况都是签了契约的死士,该做什么,该听谁的话,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萧珍抿唇看向陆今安,她能相信他吗?好像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殿下若是信得过臣,不必用府中幕僚,臣也可为殿下分忧。”
“那好,本宫信驸马一次。”
萧珍从未否定过陆今安的本事,多说无益,同在一条船上,想必他自然会尽心尽力。
反观单膝跪地的陆今安,摸着下巴,一提到讨赏腿也不麻了,:“那这酬劳…”
萧珍心里“啧”了一声,“你放心吧,本宫不是赖账之人,赏赐不会少你。”
卷翘睫毛眨巴着,萧珍哪抵得住陆今安如此盯着,为表诚意,她伸手勾起小指。
“拉勾,总行吧。”
小指相勾,用最轻的动作,许下最重的承诺。
“是殿下说的,一次都不会少。”
“对…”
知道事不宜迟的道理,陆今安单手托着她的下巴,拇指指腹摸了下脸,转身就走?
“什么一次都不会少…本宫说的是赏赐!”
-
夜晚陆今安是抄着近路走的,他自知不易在此地停留久留,时间紧迫要尽快。
日落西山,齐明约见的帖子终于送到了萧珍的手上,她整理好妆容,去见齐明,一想到要扮成轻浮模样装作跟人渣同流合污,就不由得反胃。
镇上酒楼包厢,又小又闷,空间污浊,酒气与刺鼻香味掺杂在起,诡异得不由得让人紧绷。
八仙桌上摆满佳肴,齐明一如既往的殷勤谄媚,招待萧珍入席,酒过三巡开始称兄道弟地切入主题。
齐明笑得胡子要翘上天,“陆掌柜的娘子呢?”
“嗐,昨儿跟她说了那事,闹脾气了,这不,老子恨不得把镇上所有好玩意搬空了哄她,没用。”萧珍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将深情与薄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足下很是爱你的妻子嘛。”齐明话里有话。
萧珍吃着花生米,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就反胃,“嗐,毕竟是糟糠之妻,模样俊,还是个哑的,怎么着也得哄着不是?”
“哎,那足下舍得冷落爱妻,去和别人生孩子?”
萧珍笑容一滞,想尽办法让自己笑得着:“呵呵,这不是没办法嘛,你说家中老娘年岁已高,吵着闹着要抱个孙子,能有啥办法?”
“也是,足下是个孝子。”齐明将手踹在袖里,一副为难的样子,“只不过啊,我们这的肚子不多了。”
萧珍急切道:“掌柜的昨日不还说应有尽有吗?”
“嗐,足下有所不知,这典妻约是有期限的,昨日在下与上头盘算了下,刚好到期放了一批,一时凑不齐人数,在下与陆兄又是有缘,既然说了给你好的,总不能诓骗你,况且在下这只是个中转,人微言轻啊陆兄,你得理解我的苦处。”
萧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演,为难道:“行,反正我家娘子不同意,明日我也得启程南下归乡了,至于孩子再想办法。”
齐明好似没想到萧珍能这么痛快,“这事算是齐某的不是,若是日后陆兄再来元京,齐某定会热情招待。”
趁着喝酒的间隙,萧珍用眼风扫了一眼齐明,不知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
两人喝的酒度数并不高,萧珍套了点话,看来齐明只是个听命于人的小角色,想必是接到命令近日不可交易,他应该也不知缘由。
“齐兄,齐兄不必再送!”
街道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萧珍疾步走过,总觉得身后有人盯着她,不经意地驻足转身,轻风拂过耳畔,朱红高阁围栏仿佛晃过两道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她不再停留,转身回客栈。
风吹过高阁朱檐上的银铃,穿着石青蟒袍之人,缓缓背过身,眉眼充满鄙夷,身边人三角眼谄媚弯腰,“大人果真英明,稍加施威便永绝后患啊。”
石青蟒袍手盘珠串,“她不过是个漂亮的傀儡,能掀起什么大风浪,你情我愿的生意。就算面圣,又能如何?律法上明令禁止这四个字,是写给鬼看的。”
“哼,她还真是自以为是。”三角眼鄙夷地笑着道。
“也不怪她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只是这众生皆苦,可这天下,根本就没有救世主。”
三角眼谄媚鞠躬:“大人英明,那些肚子是否转移?”
“费时费力,反正这批货也要到期,再去寻新的便是,只有一点,最金贵的那个,可要照顾好了,别露出马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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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陆今安调查清楚关押女子之处,立马动身救人,只是不知能否在短时间查到。
事实证明萧珍多虑了,陆今安会的邪门歪道太多,什么人什么地方找不到?
等她回到客栈时,见门外站着个穿着玄衣的俊俏小郎君,她走过去毫不见外地打量一番,郎君懂事礼貌地向她行礼,她知道陆今安回来了。
萧珍抬手推门,熟悉香气钻进鼻间,红木茶桌边旁,坐着身着烫金云纹玄衣男子,带着龙牙面具,长发高束,宽肩窄腰,举手投足间,透着不经意勾人的优雅。
无人知晓这位优雅公子,日夜兼程已累成鬼,有了前车之鉴,还抽空沐浴换了干净衣袍过来的,听到萧珍脚步,在她进来之前,还特地整理了衣袍。
“驸马回来了。”萧珍改口,摘掉了胡子,顺口问道:“门外那俊俏的小郎君是谁啊?脸生啊。”
打扮得干干净净的陆今安,握着茶杯的手一紧,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又抬眼看向萧珍,那眼神,幽怨又冷冽。
欲言又止环在心尖的话是…
殿下你可……真没良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