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是的,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非自然科学力量,关于涩谷与新宿的惨状,我们对此深表遗憾。”现在是国民的晨间时报时段,你站在电视机里,一脸悲戚地说道。
“荒唐——简直荒唐!!”终于有人对此拍案了,他满脸愤然,完全不可置信你竟然跑去了国民的新闻时报中,更不可置信,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这件事讲了出来。
“简直是疯了!”其他人纷纷附和,“五条家竟然就这样放纵吗?放纵一个女人?就让她、让她这样轻而易举地去了电视台?你们在干什么?!”
显而易见,在几乎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你独自应国家政府之邀前往电视台,并一一回答了记者的提问,在全国国民的注目之下。咒术总监会的高层们,一个个都气得面红耳赤、口齿不清。
你到底还是五条家的家主夫人,便是为了家族的门面,在总监会的长老们也无法允许其他人这般谴责你。不论你的目的如何,五条家的面子总还是要保存的。
一位年轻些的长老起身,袖口和衣襟上纹有浅金色的五条家徽,他的与其不容置喙,一口拍案:“即便她只是一个女人,却也是名副其实的家主夫人,如今你们这般当众指责,言辞还这般不敬,是完全不将我们五条家、甚至整个御三家放在眼里了吗!”
话音一落,剩余两位长老几乎是一同抬起头望去,似乎只要他们一旦表达出“是”,五条家的所有人便会立刻发难。即便死灭洄游死了一个五条悟,可五条家仍有一位年轻特级乙骨忧太,他一样有着菅原道真的血脉。
关于弃车保帅,五条家一向做得极好。
只要死去一个五条悟,整个五条家族就能安然无忧,甚至占据整个道德的高层。
即便年轻的乙骨忧太比不得六眼神子,但到底也是特级。五条家如今仍然是咒术界的中流砥柱,这样的底蕴与实力,根本不是近现代才成立的总监会可比拟的。
面对五条家长老这样犀利的指控,整个会议室一时之间噤若寒蝉,气氛瞬间凝滞到冰点。
众人皆知,五条家在整个战争中是受损最重的,因为他们直接失去了最强战斗力兼家主。但他们的实力仍不容小觑,因为五条家所拥有的一级咒术师的数量仍然能组成一支小队,且谁都不能保证下一位六眼会在何时诞生,再次打破平衡。
没有人敢说话。
27
“有什么顾虑直言就好。”你站在电视台门口,对着从电梯口出来并喊住你的男人欠身道,“殿下。”
男人摇摇头,让身后的人稍微拉开些距离,走向你严肃问道:“五条夫人,咒术界在皇室和内阁不算机密,我们也苦咒术界封闭久矣,这次的电台直播访谈后,夫人当真能确保咒术界那边不会发难?”
男人状似为你的处境思考,实则是担心自己的决策出差错,以至于打水漂甚至败坏皇室名誉,他可不想担这种责任。
如果不是实在有利可图,男人又怎么会甘愿冒这一险呢?
你当然看得出来,对着他勾唇笑道:“不必担心,五条家到底还算是御三家,我作为家主夫人做这些又有何不可呢?至于科研院的各项事宜,殿下就更不必担心了,您所需之物三日内就能送来。”
你所要做的事情,对于皇室与大臣来说总是互惠互利的。至于对咒术界来说如何,你不在乎。
而男人作为亲王,虽不是三代以内,但仍带有一定的政治地位,手握的权力足以为你打开一扇通往宫内厅、甚至面见总理大臣的门。
但不着急,现在你需要前往另一个地方。
28
你转身走向停在电视台门口的黑色轿车,司机已经打开车门,恭敬地等候在一旁。你轻轻点头,坐进车内,随后车辆缓缓驶离。
车内,你闭目养神,思绪却如潮水般翻涌。
车窗外,城市的风景快速倒退,耳边的风声却异常宁静。
你享受这短暂的阖目,这是你见到那双蓝眼唯一的方式。
“今天的天可真蓝啊。”等待红灯的间断,邻道的小车乘客探出头,对着自己身旁的人感叹。
你听言抬起头,向上看去:是啊,这天空一望无际……真蓝啊,和那双眼睛一样。
可虽一样的美,却远不及它的精彩。
那双漂亮的蓝眼浅而透亮,天边的云霞全都落了进去,高山的白雪也不及它的纯洁,蔚蓝的晴空都不能复刻它的澄净。
你多爱那双眼睛。
当那洁白的睫羽轻轻颤的时候,你总会想要去碰一碰;当那眼睛微微阖的时候,你总会想要摸一摸;当那眼睛闪闪亮的时候,你总会想要夸一夸——多可爱的人啊,怎么会有人不爱他呢?
你只恨不能连小时候的他一起去爱,恨自己不能再早些认识他。
“我能看看你小时候吗?”这是不知道是几岁时的你问的。
“不行哟~小时候的五条老师是非常宝贵的,绝对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看哦~”五条悟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眼罩拒绝你。
年幼的你撇撇嘴,认命道:“好吧,不过我也可以看你老了之后的样子。”
五条悟清亮的声音带着难以掩藏的笑意:“最帅气的五条老师是不会老的,永远年轻~”
坐在最角落里安静看书的小伏黑惠没忍住抬起头,半垂着着眼吐槽:“明明就是永远幼稚。”
“小惠居然是这样认为的吗?好伤心~”五条悟的手臂搭上沙发靠背,扭头对着伏黑惠假哭,毫无真情的那种。
你见五条悟马上要和伏黑惠闹起来,立刻就选择扬起手里的杂志,唤回五条悟的注意:“据说蓝色的眼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加深,又会在老去时变浅,最后死亡时的颜色将与出生时一模一样呢!”
“嗯?”五条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他结果杂志翻看,提出疑问,“那要是提前死亡的人呢?也会变成和出生时一样的颜色吗?”
年幼的你被问住了,犹豫不决道:“会……吧?”
五条悟只是随意一问,根本就没打算想你问出答案,他很快便自信满满地说:“五条老师可是会活很久哦,要想知道老师眼睛的最初色,可是要很努力地追赶哦~可不要被我甩掉了呢!”
咒术界的人们总是难以活到寿终正寝,五条悟由衷地希望自己的学生可以好好活着,不被自己甩掉。
远方古老的建筑渐渐地靠近你,过往的思绪也被逐帧抽离,你失神地想:
……可是啊,你还是成功甩掉了我们呢。
29
“你回来了。”乙骨忧太坐在正厅里等待你,晚餐刚好全部上齐,碗筷也都被下人摆好放在他身边。
“是啊,我回来了。”
乙骨忧太看着你,你也看着他。这双眼睛是如此不同,与那片永远高洁的蓝天不同,它是地上深沉的黑水,与这片肮脏的淤泥如此相得益彰,天生就适合这充满恶意的咒术界。
“夫君久等了,”你对着他笑了笑,“或许今夜还要麻烦夫君去见加茂家主。”
你有些累了,今日的漫长的访谈与车途让你实在腰酸背痛,若非如此,你一定会选择亲自去谈,以保证最大利益。
乙骨忧太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些,语气有些快速地问:“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请医生吗?”
你摇摇头,按住他的手臂:“只是累了点,想早点睡。”
但你又捧住他的脸,嘱托道:“夫君……忧太,你要记得五条老师的期望,我们要让咒术界变得更美好,对吧?”
乙骨忧太怔怔地看着你:“对。”
“不要再有尸山血海,不要再有断臂残垣,不要再有用学生们、前辈们的血肉铺成的大道,不要再有无意义的牺牲、保护无意义的人,对吧?”
乙骨忧太想要垂下眼眸,你的手强硬地将他下巴捧得更高,让他不得不直视你。
“……对。”乙骨忧太再次应道。
“五条老师的牺牲,永远不会变成无意义的,对吧?”
“……对。”乙骨忧太没有垂下眼眸,他漆黑的瞳孔照着你浅色的眼睛,你似乎从中看见一张几乎疯狂的笑脸。
——和犹如实质的咒力。
你在诅咒着谁吗?
乙骨忧太恍惚着想。
这双漆黑的眼眸习惯了沉默,它沉默地看你,它沉默地低头,它沉默地看桌上美味的佳肴,沉默地用筷子夹起饭菜,与碗碟发出轻轻的碰撞。
直到月亮从云后出来,桌上的菜品变成残羹冷炙,身旁的座椅也不再有任何温度,它依然沉默着。
直到下人有了通知。
——“加茂家主来了。”
你安然地在卧房里闭上眼睛。
你相信乙骨忧太会做好的,正如他同意与你结婚一样。
至于你诅咒了他吗?
没有,从始至终,你只诅咒过那双蓝色眼睛。
……你多希望能够成功。
30
这个咒术界是怎样的呢?
如果说人类对所有美好生活的期待都寄托于乌托邦和桃花源,那整个咒术界的存在一定是它们的对立面。
——是由绝对的恶欲构成。
它弱肉强食、利益至上、尊崇血脉……人性的贪婪与冷漠尽显其中。
加茂宪纪出生庶子,却意外传承祖传术式,对于尊崇血脉都说辞也算颇有心得。
之所以在新宿决战后回来,也不过是为了母亲。既然继承了家主之位,将母亲接到身边,与之对应的,他也将自己的未来都绑定在了加茂一族。
至于他的个人意志究竟有没有被抹灭,也许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而乙骨忧太,自从进入咒术界,经历一系列的死刑、死缓与赦免,最后坐上五条家代理家主之位,加茂宪纪认为他也已经看透总监会利益至上的本质。
少次出差错的任务,多少被积压的咒灵,多少次对五条悟的打压,总监部对于失去权力的恐惧早已形成一种向下的暴政。
加茂宪纪走进五条家最尽头的会客厅,正中间站着一位穿着黑色羽织袴的青年,准确来说,是刚脱离少年的青年人。
他有一种直觉。这次的会面恐怕会直面最疯狂的计谋,也许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吧,不过他可不在乎这些。他所期盼的早已达成,只要他好,一切都好,他早已不在乎咒术界的任何动荡。
加茂宪纪盯着眼前的人,他的样貌没有任何变化,可周身的气场却完全不同了,比褪去怯懦的时候还要夸张——像极了一个人。
“你变了很多。”加茂宪纪说。
乙骨忧太只是笑了笑,找了把椅子坐下,没管加茂宪纪要坐在哪,“当然要变,不然代理家主怎么获得话语权呢?”
加茂宪纪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你是特级,不会存在这种事。”
乙骨忧太没回这句话,直接开门见山地索要加茂家的咒具库,加茂宪纪没有选择给出答案。
于是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空气安静了许久,加茂宪纪忽然惊觉一件事:乙骨忧太的眼睛,似乎在变蓝。
也是这一刻,加茂宪纪立刻抓起咒具挡在身前。
一只巨大的咒灵拔地而起,直接吞没了这个会客厅。院子里的仆人毫不慌张,一廊之隔的长老们也不发一言,你睡得沉静香甜。
“如果不答应,就让我的咒力吞没掉加茂家吧,或许御二家更稳定呢?”乙骨忧太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勾着唇角说道。
看着这样的乙骨忧太,加茂宪纪终于知道他变得像谁了:
——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