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佳期的男朋友,是临安一中的。
而且和易佳期同一个年级,甚至同一个班级。
有些事,身在其中很难察觉,站在终点回望,却是那么清晰。
自从得知易佳期谈了老家的朋友,李树多日来的困惑,都得到了答案。
易佳期没有网瘾,作息也规律,但偶尔会抱着手机和人聊到很晚。
易佳期有时侯发消息打电话会避着人,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她笑得很开心。
还有时侯,明明没有好事发生,易佳期心情却莫名的好,一整天爱说爱笑…
现在他知道了。
这一切都只和另一个人有关。
易佳期的男朋友。
李树瞬间将这个人归类,就像归类易佳期的朋友,易佳期的仇人,易佳期的陌生人那样,易佳期的男朋友,在李树的世界里也单独有一个分类。
这个分类里的人相对少,至少没有易佳期的仇人多。
李树打开企鹅,他的企鹅号注册没多久,不到半年,昵称、签名还都处于默认状态。
点开好友栏,里面只有一个昵称叫“number 1”的账号。
是易佳期的企鹅号。
李树按照网上搜到的步骤,给“number 1”添加上备注:姐姐。
想了想,李树又点开表情栏,来回翻了几页,在“姐姐”后面加上一个笑脸。
不远处的易佳期睡意正酣。李树看了一眼,一头扎进被子里。
随后,他迟疑了几秒,点开了易佳期的空间。
屏幕上转了一会,逐渐现出深蓝色——易佳期的空间背景是一片大海。
空间置顶的一条说说,是临一中的一些照片,文案很简单,只四个字:溜之大吉。
李树仔细翻阅着,每一张照片上的景色,都是那么熟悉。
红绿相间的操场、人很多的食堂、破旧的阅览室、窗外的云彩。
这也是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学校。
最后一张照片,是拥挤的教室。
临一中校园很小,教室也不多,只不过这几年上线率很好,招生工作也好做起来。
学生多了,校园还是那么大,教室还是那么少。
所以,一个班级的人数从前三届的40人,逐渐增加到50、60,到她们这一届时,已经突破到70人,座位也从2人同座,改成了四人大通铺。
同学们都不喜欢这种安排。
李树却觉得很好。
除了学校,他想不到还有哪里,有这样和易佳期朝夕相处的空间。
教室很小很挤,桌子挨着桌子,人贴着人,他的视线藏匿其中,似乎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虽然,后来他被开除了。
离开校园之后,易佳期的生活,就彻底与他无关了。
屏幕的蓝光打在李树的鼻梁上,李树眨眨眼,点进易佳期的留言板。
无数条留言瞬间涌进来。
易佳期的人缘非常好,班级里基本上能开口说话的,都和她有点交情。
没有交情,至少也抄过她的作业。
“毕业快乐!易老板苟富贵勿相忘啊!”
“高考加油!梦校冲冲冲!”
“大学霸,毕了业可不要忘了我。”
“本宝宝也来刷刷存在感[撒花][撒花]”
“怎么不上线呀,想你了——薛佳。”
…
各式各样的留言,看得李树眼花缭乱。
好热闹。易佳期的世界。
他继续翻看,大部分留言都是些俏皮话,只有一条不太寻常。
“+7,今天状态好多了,做了三套题,依旧朝着我们的约定努力,上海见。”
李树盯着这条留言看了许久。
留言人的昵称叫做“伤心王子”。
男生。
一个和易佳期有约定的男生。
李树几乎瞬间对这个帐号的身份有了定位。找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点进“伤心王子”的空间。
伤心王子发表的动态很少,拉到最底,也不过二十几条。
最新一条动态停留在十天前。
李树一条接一条阅读。
2014.06.03——“星河滚烫,你是我的人间理想。”
2014.05.27——“一想起你,心里就下起了雨。”
2014.05.15——“我想你一定很忙,所以只看前三个字就好。”
2014.04.12——“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真优美呀。李树觉得像读课文一样。
看了没几条就有点困。
拧了一把大腿,李树接着往下翻,功夫不负有心人,翻了两页,李树终于看见一篇大白话。
是条三月份的动态,那时李树还没有离开校园。
“某头水牛要点脸吧,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一天接水八百趟,尿都白了吧!也不看看有人理你不!”
底下陆陆续续有几条评论,“土豪不是只喝百岁山吗?这是咋了?”“说的谁啊。”“哪个大聪明?”
伤心王子只回复了一条,“说谁谁心里清楚。”
那人心里清不清楚不知道,李树倒是挺清楚了。
伤心王子骂的人是那个艺术生。
和易佳期好过的艺术生。
两个人只好了一个月就分了。分归分,但那艺术生心里一直没过去,高中三年里,没少对易佳期死缠烂打。
伤心王子说的这事,李树知道。高三开学,每个班级后排都加装了两个饮水机,易佳期个子高,又不要同桌,正好和饮水机挨边。
那艺术生原先连杯子都没有,自从易佳期换了座位,他就像中邪了似的,每个课间都要横穿大半个教室,去打水。
李树明白,他是想找机会和易佳期说话。
所以,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伤心王子和易佳期同班。
他继续往下翻,这次出现了图片。
【伤心王子:感谢老妈老爸,当场兑现了我的生日愿望。】
配图是一张很华丽的三层蛋糕,旁边摆了一双鞋盒,鞋盒打开了一半,漏出里面的运动鞋。
再往下一拉,是看不到底的评论,整齐划一地祝他生日快乐。
李树大致扫了评论一眼,视线又挪回图片。他认识这双鞋子,名牌的,阿迪达斯,很贵。
她们管这个叫,李树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那个词,限量版。
这双鞋他很有印象,他还记得,这双鞋第一次出现在教室时,引起了多么大的波澜。不知道是谁先提出来的,反正一整个早读过去,连他这个聋子都知道了,班里有个人,新买了一双鞋子,好几千块!
但知道归知道,他从来不关心这种事,所以即便是那双鞋子的价格令他咋舌,他依旧没有记住鞋子的主人。
之所以,他对这件事记忆如此深刻,是因为,那天易佳期情绪很差,连午饭都没有吃。
直到晚上才有了些好脸色。
当天晚自习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双几千块钱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甩上了红墨水,班里躁动了很久,甚至班长还挨个比对了几个同学红笔的颜色。
李树记得自己也被查了,他离得近,又不学好,班长说他很有嫌疑,不过他上学不写字不带笔,又很好的洗脱了嫌疑。
想到这,李树有了点头绪。
这双鞋是伤心王子的,那就说明,当时他的座位应该和伤心王子挨边才对。
可惜,看了看日期,那时他坐在易佳期左前,一整个学期都在睡觉,对周围都有谁完全没概念。
至此,李树脑海里对易佳期的新男友有了大概的画像。
一个人缘好,学习好,家境好,双亲健在的男生。
李树默默按灭了手机。
-
易佳期第二天醒的很早,却很晚才出门。
雨季的天气总是难以捉摸,雨说下就下,整个天空都是灰突突的。
“这破天估计也没多少游客跑古镇玩,今天有风,天凉,冰箱里还有不少菜,不如今天别出摊了,咱们几个收拾收拾,在院里煮个火锅。”
忙了好些天了,的确该休息休息了。
易佳期欣然接受了鹿东的提议。
李树起的最早,不到七点就下楼了。在楼下忙活到9点多才上来。
其实李树手脚快,客栈里也没有那么多活能干两小时,易佳期知道,李树是避着她穿衣起床的时间。在女男大防这一块,李树很守规矩。
这小哑巴,有人生没人养的,该有的教养却一点不少,多稀罕。
昨天易佳期洗了头发,李树上楼来是给她梳头,这是最近才加进去的新服务。
两块钱一次,洗头、吹头、扎头发一条龙。李树偶尔在网上看了发型视频,还会给她升级精美的编发。
易佳期躺在床边,头发从床沿上散下来,因为静电,不少发丝先后吸附在李树聚酯纤维的背心上。
李树用水打湿梳子,轻轻梳着她的发尾。
易佳期睁着眼,直直看着头上的李树。这个视角,李树是倒着的。
也许因为视线向下,显得整个人懒懒的,很没精神。
易佳期直接问,“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你昨天不是睡得挺早吗,没睡好?”
李树垂眼,摇了摇头。
易佳期啧啧两声,“你这就属于亏心事做多了,心思重,睡眠质量当然上不去。”
李树无力反驳。
梳完头发,李树拿来镜子递给她,易佳期左右照了照,李树给她两边各梳了一个麻花辫,这也是她最常扎的发型,不勒头皮,不挡眼睛,不取下来能撑两天,很方便。
只是,今天发尾上多了个波光粼粼的小物件,易佳期晃了晃,声音沙沙作响,是个苗银发夹,“你买的?”
李树点了点头,说,「好看。」
「你戴上真好看。」
易佳期很诧异,“你哪来的钱买这些?在哪买的。”
李树以为她觉得自己乱花钱,慌忙解释道,「古镇上买的,不贵,才40块。」
发夹很有分量,做工也没什么毛病,40块钱的确不贵,不过,李树兜里的钱都是五毛一块零零碎碎攒起来的,这么说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打肿脸充胖子。
而且算起来,羊毛出在羊身上,这40块钱说到底还是她的钱。
怪不得晃起来叮铃咣铛的,听起来跟一裤兜子硬币差不多。
当然,易佳期还是笑纳了,她轻飘飘地说,“行,知道孝敬人了,算我没白对你好。”
她是随口闲扯,没想到李树却接了她的话。
他说,「我对你好,算是孝敬你吗?」
易佳期理所当然道,“不然呢,你还想是什么?”
李树摆了摆手,同时摇头,「没什么,我愿意孝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