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知姐,陶姨的店铺就在前面。”
盛夏六月,正午的阳光灼热刺目。郁枳夏撑着一把遮阳伞,和莫小贝并肩走在绿荫斑驳的树影下。
蝉鸣声时断时续,或许是天气太热,连知了都懒洋洋的,偶尔叫几声便歇了气。
毕业典礼在即,郁枳夏却忘了提前网购礼服,只好临时用夏琳送的旗袍凑合。
可惜旗袍并不合身,她思来想去,决定找个裁缝店修改一下。莫小贝知道后,自告奋勇地带她去了陶姨开的裁缝铺。
陶姨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巧手裁缝,专给人修改衣裳。后来进城务工,攒了些钱,便在城南闹市租下一间小铺子,闲暇时继续做裁缝活儿补贴家用。
小店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见莫小贝她们进门,陶姨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着迎上来:“小贝和知知来啦?”
“陶姨,我有件衣服想请您改一下。”郁枳夏从袋子里取出那件旗袍。
“我瞧瞧。”陶姨戴上老花镜,仔细比量着,“是觉得短了想改长些吗?”
“嗯。”
“这个简单,在下面加个衬裙就行。”陶姨笑着说,“知知来这边挑挑,看中哪个面料当衬裙?”
郁枳夏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各色面料,最后落在一匹白纱蕾丝上:“就这个吧。”
“眼光不错,这料子确实很配这件旗袍。”陶姨用挂衣杆取下选中的料子,“你们先坐会儿,我这就给加上。”
陶姨熟练地量了郁枳夏的身高腰围,确定好裙摆长度后,便坐到裁缝机前用白粉笔画好尺寸,老旧的裁缝机随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趁着陶姨修改衣服的工夫,郁枳夏和莫小贝去附近的冷饮店买了饮料,又顺路逛了逛新开的文创店。
“哇,他们家明信片种类好多啊。”莫小贝在一排摆满各式明信片的货架前停下。
她突然盯着其中一张,神秘兮兮地说:“知知姐,你信不信,我家书房里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郁枳夏疑惑地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还不是托我哥的福。”莫小贝坏笑着解释,“他高中三年收到的这种明信片可多了。”
“是朋友送的吗?”郁枳夏想了想,“看来他人缘很好。”
莫小贝摇摇头:“才不是呢。”她压低声音,“都是暗恋他的女生送的,整整装满了一纸箱呢。”
郁枳夏轻轻"啊"了一声。莫小贝见状继续道:“改天你来我家,我带你看看。那些明信片现在还堆在我哥书房的架子上。”
“小时候我不明白,既然我哥不喜欢她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明信片扔掉呢?”莫小贝吸了口饮料,“后来他告诉我:不喜欢可以拒绝,但这些明信片都是别人的心意,直接扔进垃圾桶不太好。”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最后只好让它们在箱子里积灰了。”莫小贝耸耸肩,又喝了一口饮料。
“知知姐,你这么优秀又漂亮,肯定也收到过明信片吧?”莫小贝眨着眼睛,一脸好奇。
郁枳夏微微一笑:“只收到过一次,初中时很喜欢的一位音乐人送的。"
“哇,这也太棒了吧!”莫小贝眼睛一亮,突然灵机一动,“要不...知知姐你也给我写一张?”说着,她拿起那张明信片,递到郁枳夏面前。
“我还从来都没有收到过明信片呢。”
郁枳夏接过明信片,莞尔一笑:“好啊,不过得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下次去你家蹭饭的时候带给你。”
“一言为定!”莫小贝开心地眼睛弯成了月牙。
取完陶姨改好的衣服后,郁枳夏便和莫小贝一起回了家。
陶姨店里的熨斗坏了,没办法帮郁枳夏熨好旗袍。而莫小贝又记起家里有一个莫奶奶以前用的熨斗,便兴冲冲地拉着郁枳夏往自己家走。
“知知姐,你是不是还要去楼下快递站取快递?”莫小贝从杂物间翻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熨斗时问。
郁枳夏这才想起来,蒋末前些天给自己打过招呼,说寄了一双高跟鞋作为毕业礼物——当然,周荷盈也有一双。
要不是莫小贝提醒,郁枳夏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份"信使"的工作。
“知知姐,我跟奶奶学过熨衣服。”莫小贝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我来帮你熨!”
眼看已经是晚上八点整,快递站八点半下班。
郁枳夏点点头,匆忙下楼去取快递。
只是,郁枳夏从未想过迎接自己回来的会是一个黑窟窿 。
在郁枳夏去取快递的空暇里,莫江屿下班回来了。
一进门,莫小贝便和他闲聊起来,全然忘记了手中还握着通电的熨斗。
只听"呲"地一声,藕荷色的旗袍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焦黑的窟窿。
莫小贝顿时僵在原地,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了!
“知知姐…”莫小贝愧疚极了,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郁枳夏没有其他的礼服。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毕业典礼是明天。
“没关系。”
郁枳夏拿起那件被烫坏的旗袍,平静地看了一眼,“现在去商圈说不定还能挑件我喜欢的。”
话罢,三人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圈。
到商圈时,已经是九点钟了,许多店铺都准备打烊关门。
三人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一家卖礼服的店铺。
正垂头丧气时,莫小贝突然眼前一亮:“哥,你说婚纱算不算礼服?”
郁枳夏一怔,对哦。
“应该...”莫江屿话未说完,莫小贝已经冲进了旁边的婚纱店。
“请问你们这里卖礼服吗?”莫小贝急切地问道。
“当然啦。”店员微笑着回答。
“太好了!”莫小贝转身朝门外招手,“先别关门,我姐姐想挑件礼服。”
防止莫小贝这个不靠谱的方案泡汤,莫江屿没有进来,继续转了一周帮郁枳夏找合适的店铺。
等他推门而进时,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一面大落地镜前,身着白色鱼尾轻纱晨袍的郁枳夏落落大方的站着,不久前烫过的卷发被优雅地盘起,只有耳畔零星散落着几缕卷发,俏皮但不失庄重。
“哼,我就说我穿这件婚纱肯定好看吧?”郁枳夏叉着腰,和莫小贝嬉闹。微仰头间,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格外优美。
莫江屿忽然恍惚,那个在他面前喊完名字就会落荒而逃的小姑娘,怎么突然就长大了。
莫小贝眼尖地发现了门口的莫江屿,立刻招手喊道:“哥!快来看看,是这件雾蓝色的纱裙好看,还是这件......”
“这位是——”店员热情地迎上来,误把莫江屿当成了新郎,“我们店正在做七夕活动,先生要不要也看看西装......”
这话惹得莫小贝和郁枳夏不约而同地"噗嗤"笑出了声。
“我们店新推出的婚纱西装套餐可以享受五折优惠......”店员继续介绍道。
五折——确实是个不小的优惠。在郁枳夏和莫小贝满是乞求的目光下,莫江屿只得无奈地被另一位销售领去了西装区。
说实话,郁枳夏已经很久没见过穿西装的莫江屿了。
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同,二十三岁的莫江屿身着一袭笔挺的深色西装,内搭简约的白色衬衫。
这身西装革履的打扮,让他平添了几分疏离感,整个人散发着矜贵清冷的气质。
“新娘觉得新郎这身怎么样?”销售见郁枳夏走近,笑着问道。
莫江屿闻声转了过来,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整理着袖口,轻抬下巴,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好看吗?”
店员突如其来的称呼让郁枳夏瞬间红了耳尖:“还...还不错。”
“新娘眼光真好,”销售热情地继续道,“我做这行这么多年,能把西装穿得这么好看的新郎可不多见......”
郁枳夏被这一声声"新娘新郎"叫得心慌意乱,连忙打断:“就这套吧。”
次日早上十点,郁枳夏蹭着"新郎官"的车去了雾川A校参加毕业典礼。
早高峰车流拥堵,趁着停车的间隙,郁枳夏从手提袋里取出相机,提前调整参数。
“带了相机?”莫江屿注意到身旁的女孩正摆弄着手中的相机。
“对呀,想拍一些照片做纪念。”
“佳能?”
“还真不是,”郁枳夏笑了,“是尼康。”
“眼光不错。”莫江屿挑了挑眉。
今天是高三年级的毕业典礼,外加郁枳夏、林依年、凌晨三个例外。
他们和高三这届不怎么熟,在拍完留念照片后,便躲进行政楼大厅里纳凉。
“没想到啊,郁神你竟然和屿哥住一个小区。”凌晨今早遇见莫江屿和郁枳夏一起从车上下来。
“看来我还算知道得早的。”林依年接话,“上回听林依然提过一嘴。”
“难怪上个学期你回家的频率变高了,换成我有这样的顺风车,我也天天坐。”凌晨打趣。
“不过,知知你还是要注意一点。”林依年提醒道,“就怕一些红眼病看到了会拿这事造谣你。”
没等郁枳夏回应,凌晨先反驳:“都毕业了,谁还认识谁啊。”
“我们是毕业了,但屿哥还在A校呢。”林依年指出事实。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莫江屿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他刚开完高考监考工作总结会,单手搭在栏杆上,微微俯身向下看,西装外套随意地敞着,领带也松松散散地挂着。
郁枳夏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开口,凌晨已经笑嘻嘻地接话:“屿哥,我们在讨论——”
“——讨论食堂新出的芒果冰沙。”林依年迅速截断,面不改色地胡诌。
莫江屿挑眉,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郁枳夏身上,似笑非笑:“哦?那结论是好吃还是难吃?”
郁枳夏轻咳一声,镇定道:“……还没尝过。”
“那正好。”莫江屿直起身,懒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我请客,走不走?”
凌晨立刻举手:“走!屿哥请客当然走!”
林依年瞥了眼郁枳夏,意味深长地拖长音:“知知,你去吗?”
郁枳夏:“……”
莫江屿站在台阶上,低头看着她笑:“怎么,怕被红眼病造谣?”
郁枳夏:“……?”
林依年:“……”
凌晨:“???”
从食堂回来,几人刚捧着冰沙坐下,一群上体育课的学弟学妹就涌进大厅纳凉。
几个眼尖的一下子认出了郁枳夏三人,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学习经验。
被簇拥在中间的郁枳夏有些招架不住,只好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各种问题。
莫江屿嫌吵,拎着冰沙退到一旁,目光扫过大厅角落那块空着的宣传黑板时,忽然来了兴致。
他随手拿起粉笔,三两下就勾勒出郁枳夏被团团围住的清瘦背影,因为烦躁而翘起一撮呆毛,可爱生动。
画完才想起什么似的,莫江屿转头看了眼被围困的郁枳夏,轻啧一声,又抬手把画擦得干干净净。
另一边,凌晨和林依年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唱一和地给学弟学妹们爆料:“说到学习经验,你们郁神可有段"辉煌历史"——物理曾经考过60分!”
“真的假的?!”小学弟学妹们一片哗然,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那后来是怎么逆袭的啊?”
莫江屿不知何时晃了过来,闻言轻笑一声:“靠宽容。”
学弟学妹们一脸茫然:“啊?”
郁枳夏心生不妙:原以为寒假期间莫江屿没提这事就算过去了,不曾想如今冷饭重炒又热了。
果然逃不掉。
不过,自己都马上要毕业了,还怕什么。
郁枳夏瞥了眼微笑的莫江屿,突然转身对学弟学妹们说:“对了,这位莫老师是燕大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请教他。”
说完,她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把莫江屿往人群中心一推,自己轻巧地溜了出来。
路过黑板时,郁枳夏瞥见未干的水渍旁还有半截粉笔,灵机一动顺手勾出莫江屿此刻的侧影——他正倚着窗台浅笑,即使厌烦这样的交谈,仍耐着性子认真回应,神情慵懒而淡漠。
莫江屿下午还有课,郁枳夏三人则被校宣传部领导拉去拍摄新一届高中招生宣传视频。
轮到郁枳夏时,主持人笑着问道:“学姐,你有什么好的学习方法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郁枳夏略微思考,回答道:“在我看来,学习的本质是种反应概率的变化,而反复的强化是增强这种概率的必要手段。”
主持人继续问:“学姐,你学习这么好,是得益于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还是……”
“其实并不是。”郁枳夏摇头,语气坦然,“我小时候一点都不喜欢学习,父母也不太管我。”她顿了顿,认真补充道:“如果非要说是什么激励着我不断前进的话……大概是因为有幸被光照亮过,所以也想成为光。”
“光?”主持人好奇地追问,“学姐方便透露一下,是谁吗?”
郁枳夏微微一笑:“你可能不认识,她是12届的一位师姐,张语峤。”
“确实……”主持人面露难色,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有些茫然。
郁枳夏笑了笑,接着说道:“她考上了燕大,以前还是高中桃渊诗社的社长。”
“师姐最后还有什么话想送给大家吗?”
“其实没有太多建议,”郁枳夏微微仰头看向镜头,目光清澈:“就送大家一句话共勉吧——”
“永恒的太阳将在五十亿年后熄灭,地球早在二十五亿年前就与月亮开始了漫长的告别。而我们,身处这150亿年宇宙爆炸的碎片中,跨越人山人海,只为寻找真正的自己。”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温柔而坚定:
“光有光来意,千里自同风。”
“愿我们都像星星一样,前程似锦,未来可期。”
另一边,光荣榜前。
莫江屿路过时,目光不经意落在郁枳夏的照片上。
她的励志座右铭赫然写着:
「光有光来意,千里自同风。」
莫江屿微微一怔,总觉得莫名熟悉。
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郁枳夏的缘分,早在高三那年就已埋下伏笔。
更不知道,郁枳夏写在毕业榜上的这句话,与他当年的座右铭遥遥呼应。
莫江屿高三时的座右铭:
「星有星归途,璀璨永不黯。」
录完宣传片已是下午六点。
凌晨和林依年早先和初中部老师约好去参加班会做学习经验分享,郁枳夏对此兴致缺缺,又怕被高一年级组长抓去参加级会分享,索性和他们一起溜走,独自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不知不觉间,郁枳夏走到了学生活动中心楼前。
新课改后,随着学业压力加重,学校的各类社团组织变得形同虚设,这栋楼也渐渐冷清下来。
瓷砖砌成的台阶依旧破旧,或许是毕业在即的感伤作祟,郁枳夏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路过这里了。
她脚步一顿,转身推开了活动中心的门。
正如郁枳夏所料,练琴房空无一人。
三角钢琴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细灰悬浮空中惹着呛人。
郁枳夏掀开琴盖,轻轻叹了口气坐下。
不知是触景生情,还是别的什么缘由,她的指尖落在了琴键上。
《Take Me Hand》的旋律在空旷的琴房响起。
郁枳夏原本不会弹钢琴。
初三毕业那年,她去戴采妮家度假,在戴采妮的指导下学会了识谱和一些基本功。
后来上了高一,每逢节假日留校不回家时,她就会偷偷来这里,对着网上的谱子练习流行曲。
就例如此刻弹奏的这首《Take Me Hand》。
琴声一声声,一段段,在空荡的琴房里回荡。恍惚间,仿佛这样弹着,那束曾经照耀过自己的暖阳,就会重新回到身边。
高一年级组长在校园里寻遍一圈都不见郁枳夏的身影,想起莫江屿曾教过她物理,便匆匆找了过来。
“小莫老师,你有郁枳夏的联系方式吗?”组长擦了擦额角的汗,“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高一想请她做学习经验分享。”
莫江屿合上手中的教案,微微挑眉:“她没去?”
“是啊,宣传部的拍摄结束后就不见人影了。”组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初中部了?”
夕阳西沉,暮色渐染校园。
莫江屿漫无目的地在林荫道上走着,忽然听见一阵钢琴声从学生活动中心飘来。
如今课业繁重,会来活动中心的学生寥寥无几。他心念一动,循着琴声走去。
莫江屿推门而入,走廊旁琴室门敞开着,郁枳夏坐在夕阳的余晖里,指尖在琴键上轻轻跃动。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郁枳夏若有所觉地抬头,正对上莫江屿的目光。
他慵懒地倚在门边,轻轻鼓掌。
“莫江屿,你怎么来了?”郁枳夏惊喜。
“在门外听见钢琴声,”莫江屿走进琴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就顺路进来看看。”
莫江屿没想到郁枳夏会弹钢琴。
“初三暑假学的,只会一点点皮毛。”郁枳夏察觉到莫江屿的诧异。
“但弹得很好。”莫江屿的声音带着真诚的赞赏,目光落在她泛着暖光的侧脸上。
“高一年级组长在找你。”莫江屿晃了晃手机。
郁枳夏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机上十分钟前就收到了莫江屿的消息提醒。“所以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不是。”莫江屿答得干脆,“我说过,只是路过。”
郁枳夏轻叹一声,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向来不喜欢这类学习分享活动——每个人资质不同,学习方法又岂能一概而论?
那些所谓的"经验之谈",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与其在台上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倒不如安静地在这里弹琴来得实在。
窗外夕阳渐渐散去,郁枳夏忽然抬眸,半开玩笑地说:“莫江屿,带我逃跑吧。”
“手给我。现在就走。”
莫江屿伸出手,轻轻牵住郁枳夏的。
蓝调时分的校园里,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天边最后一抹粉被朦胧夜色笼罩。
活动中心门口的风铃在晚风徐徐里轻晃,莫江屿牵着郁枳夏的手腕,带着她跑进寂静却热烈的盛夏夜晚中。
香樟树下暖黄的路灯把两人奔跑的影子拉长。郁枳夏的白色纱裙被晚风掀起边角,像只重获自由的蝴蝶。
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晚风穿过的沙沙声。
在这蓝调渐深的夜色里,他牵起她的手,带她出逃。
正经过高中部教学楼时,整栋楼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高三的毕业喊楼仪式开始了,整栋教学楼瞬间熄灯,过道栏杆边挤满了挥舞着荧光棒的学生。
“砰——”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金色的光点如雨般洒落。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将整个天空染成绚丽的彩色。
楼上不知是谁带头,大把大把的彩色纸带从高处洒下。
郁枳夏抬起头,看见漫天飞舞的彩带在烟花映照下闪闪发光,像一场梦幻的流星雨。
一片粉色的彩带轻轻飘落在郁枳夏发间,莫江屿下意识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了动作。
郁枳夏茫然地眨眨眼,抬手拂去发丝间的彩带。这时又一阵欢呼声响起,更多彩带从高空飘落,将两人笼罩在这片耀眼的雨幕中。
绚丽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在漫天飞舞的彩带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莫江屿伸手接住一片彩带,声音温柔:“郁枳夏,毕业快乐。”
莫江屿开车带着郁枳夏去了海边,正巧赶上荧光海的最佳观赏期,海边有很多游客。
夜色下,海浪泛着幽蓝的微光,随着潮汐轻轻涌动,像洒落的星河。
郁枳夏赤着脚,提着裙摆在沙滩上轻快地走着,细软的沙粒从她脚趾间漏下。
莫江屿一手拎着她的高跟鞋,一手虚扶着郁枳夏的胳膊,,生怕她一个踉跄被裙摆绊倒。
潮声阵阵,荧光随着浪花在岸边碎成细碎的星点,又悄然退去。
郁枳夏忽然侧头,发丝被海风拂起,眼里映着粼粼的光:“莫江屿,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来。”
莫江屿看着她,低低“嗯”了一声,唇角微扬。
“礼尚往来,谢谢你的礼物。”
忽然察觉到不远处有闪光灯一闪而过。
郁枳夏疑惑地望过去,只见一个背着相机的年轻摄影师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快步走了过来。
“抱歉打扰了!”摄影师挠了挠头,有些腼腆,“我是摄影师,刚才看到两位在海边的样子特别美,就忍不住拍了一张……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删掉。”
“能给我们看看吗?”
摄影师连忙点头,调出相机里的照片递给他们。
画面里,荧光海浪在脚下晕开一片梦幻的蓝,郁枳夏的裙摆被风轻轻掀起,发丝飞扬,而莫江屿正低头看她,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两人的身影在寂静夜色里温柔朦胧,像宁静美好的电影画面。
“哇......”郁枳夏不由惊叹,“拍得真好。”
摄影师松了口气,笑道:"是你们太般配了,你们是刚举办完婚礼的新人吗?"
郁枳夏一怔,随即失笑摇头:“不是。”
交谈间,摄影师从包里取出刚打印好的照片递给他们:“这张送给你们吧,就当是今晚的纪念。祝你们天天开心。”
“谢谢。”莫江屿接过照片,唇角不自觉上扬。
郁枳夏瞥了他一眼,伸手想要抢过照片。莫江屿仗着身高优势,轻松将照片举高,低头间满是笑意:“想要?”
“那是我的!”郁枳夏微微踮起脚尖,伸手作势要抢。
“可照片上也有我。”莫江屿慢条斯理地说,“要不一人一半?”
“莫江屿!”
远处的海浪又一次泛起荧光,晚风阵阵吹过海面,这个盛夏夜晚难得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