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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江南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声锣响,流水荡漾着小船,江南小镇华灯初上。

    水面平静如镜,摇撸船轻轻晃悠,江南夜晚近在眼前。

    小巷顶沿路挂着有色彩图画绘成的纸灯笼,郁枳夏从船窗探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初来乍到,就遇到了这座江南小镇的夜晚。柔和的灯光倒映在水面上,沿岸店家贩卖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好生热闹。

    流水浮动如金,橹柄吱呀呀的响,不同于北方盛夏,这里格外闷热潮湿。

    郁枳夏今天中午的航班晚点了,抵达瑶城时已是晚上。

    幸好她提前在手机app上订好了民宿,不然就更倒霉了。

    船靠岸后,郁枳夏提着行李走在青砖砌成的台阶,皮箱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咕噜咕噜地响声。

    四周昏暗,只有零星几盏灯笼挂在店铺屋檐下,发出微弱的光。她打开手机导航,一边走一边寻找预订的民宿。

    转过一个弯,远远就看见莫小贝和林依然坐在小院门口的灯笼下,正嘻嘻哈哈地聊着什么。

    “知知姐!”林依然一眼瞧见她,立刻起身跑过来帮忙拿行李。

    “我哥和莫江屿哥哥还特地去桥头接你,没想到和你走岔了。”林依然一边帮忙拎行李,一边说道。

    莫小贝耸了耸肩,语气轻快:“谁让他们不提前联系知知姐的,白跑一趟了吧。”

    郁枳夏无奈地笑了笑:“进城时工作人员说现在是瑶城的旅游旺季,坐摆渡车排队要等一个多小时。我看坐船进城的人少,就选了水路。”

    “走水路好啊,这才算真正体验江南。”莫小贝眼睛一亮,语气轻快地说道。

    “依依,你说是吧?”莫小贝转头看向林依然,眨了眨眼睛。

    林依然正帮郁枳夏办理房卡,闻言抬起头来,温婉一笑:“是啊,坐船确实更有江南韵味。不过...”

    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都晚上十点了,要不要去吃夜宵?

    郁枳夏有些累了,不想去。于是,莫小贝和林依然两人出门去吃夜宵。

    郁枳夏独自刷卡进了房间,这间临河的民宿格外幽静,支起的木窗外传来潺潺水声,有时传来几阵夏夜的蝉鸣。

    给莫江屿和林依年发了平安到达的消息后,郁枳夏开始更换自带的一次性床单被套。

    只是简单整理衣物、铺个床的功夫,细密的汗珠就已沁满额头。

    瑶城的夏夜与雾川、燕城不同。没有北方的干热,这里的空气仿佛浸透了水汽,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让人恍若置身蒸笼。

    郁枳夏轻叹一声,抬手擦了擦颈间的薄汗。

    实在受不了这黏腻的闷热,郁枳夏合上窗户,将空调调至舒适的温度。转身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瞬间冲散了周身的燥热,沐浴露清新的香气在氤氲的水汽中弥漫开来,让她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正当她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浴室外的磨砂玻璃——虽然做了模糊处理,但在灯光映照下,卧室里的动静竟能看个大概。

    这也太…

    郁枳夏手上的动作蓦地停住,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可转念一想:自己住的是单间,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郁枳夏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放松下来。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氤氲的水汽在浴室里缓缓升腾。

    她仰起头,任由水流冲走发间的泡沫。

    一阵夜风吹开窗户,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气息,窗帘被轻轻掀起。

    郁枳夏换好睡裙从浴室出来,发梢微湿还缀着几颗未擦干的水珠,坐在临窗的藤编沙发上,旁边的小木桌上放着店家备好的茶包。

    郁枳夏拿起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竹林茶香随之幽幽散开,不同于茉莉花的沁人心脾,这种茶闻起来很舒服。

    房间里面没有热水,郁枳夏只好下楼想去柜台问问。

    木质走廊的一面是长长的窗户,挂在旁的白色窗帘被夜风吹起,呼呼啦啦地成了形,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处,郁枳夏正准备下楼时,与莫江屿碰见了。

    “莫江屿?”郁枳夏不自觉地弯了眉眼,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碰面。

    “怎么下来了?”

    夜风夹杂着熟悉的温柔,莫江屿闻声抬眸,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屋里没热水,想到前台问问。”郁枳夏如实答道。

    “这可不巧,"莫江屿轻笑,举了举手中的塑料袋,“前台阿姨刚下班走了。不过,我打包了巷口那家糖水铺的绿豆汤,要尝尝吗?”

    郁枳夏轻轻摇头:“太甜了,我不想吃。”

    莫江屿目光在她略显烦闷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道:“林依年他们还在西巷找宵夜...”

    “正好要商量明天的行程,一起?”

    夜色渐浓,屋檐下悬着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一圈暖橘色的光晕。

    郁枳夏望着莫江屿被灯光照衬的侧脸,那双向来清冷的桃花眼此刻正静静地等着她的答复。

    “好。”

    河道边的露天小摊上支着竹编灯笼,暖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晕开。

    郁枳夏捧着青瓷碗,鸡头米银耳羹的清甜在舌尖化开,不远处河面上浮动着波光粼粼的灯影。

    “从望江亭出发,走水路到青石巷最省时。”林依年对着桌上的瑶城古镇地图,规划着路线。

    莫小贝突然把手机屏幕怼到众人眼前:“这家"听雨轩"必须打卡!小.红.书上都刷爆了!”

    “我想先去瑶山寺,”林依然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据说许愿特别灵验呢。”

    “信女愿用三年零食换高中能每天早睡...”

    “那我也要去!”莫小贝立刻来了精神,“我要许愿高中三年能遇到帅哥......”说着突然泄了气,“雾川A校高中部的帅哥实在太少了,早知道当初就该报B校的。”

    在两人的嬉闹声中,郁枳夏轻声插话:“我也想去。”

    “去B校?”莫小贝眼睛一亮。

    “不是,”郁枳夏失笑,“是瑶山寺。”她想起候机时看到的照片——古寺飞檐掩映在葱茏绿意间,阳光碎金般洒在青石阶上。

    莫江屿的指尖在地图的寺庙标记上轻轻一点:“听说清晨人最少,”他抬眼环视众人,嘴角噙着浅笑,“不如我们去赶头香?”

    “其实,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林依然突然出声。

    瑶山寺每逢十五会在夜间开放,而今天正好是十五。

    明月高悬,山林寂静无声。坐落于山间的瑶山寺却依然香客不绝。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寺,瑶山寺在旅游旺季时总是人很多,多到白天前来上香的信众有时连插香的地方都找不到。

    与白日的喧嚣不同,夜晚的瑶山寺显得格外肃穆庄严。寺院里回荡着修行师父们的诵经声,袅袅香烟弥漫在空气中,悠远的钟声让人心境澄明。

    夜色中的瑶山寺笼罩着朦胧月色,山林间时不时传出阵阵蝉鸣,青石板路上映着斑驳的树影。

    即使临近凌晨,寺内仍有零星的游客往来。

    郁枳夏一行人跨过古朴的寺门,在香案前各自取了清香点燃。

    火光映照着郁枳夏的侧脸,郁枳夏微微闭眼,心中默念着什么,随后将香稳稳插入香炉。

    “也不知道高考成绩会怎么样。”林依年神色略显凝重,盯着香炉里升起的烟,低声喃喃。

    郁枳夏转头看他,“你平时成绩那么好,肯定没问题的。”

    林依然也点头附和:“就是,哥要不你去求个签看看?”

    林依年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也好。”说完,便朝解签处走去。

    莫小贝见状,拉着林依然兴致勃勃道:“走,我们去罗汉堂数罗汉!听说数到的罗汉还能对应签文,可准了!”

    林依然笑着应下,两人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转眼间,只剩下郁枳夏和莫江屿站在原地。夜风微凉,寺内灯火昏黄,远处僧人的诵经声隐隐传来,衬得四周愈发静谧。

    “要随便走走吗?”郁枳夏侧头看向莫江屿。

    他目光柔和,点了点头:“嗯。”

    两人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前行,不知不觉绕到一处僻静的偏殿。殿门半掩,里面点着几盏长明灯,隐约可见几张矮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是抄经堂?”郁枳夏有些意外,轻轻推开门。室内幽静,檀香浮动,案几上铺着空白的《心经》临摹纸。

    她回头看向莫江屿,也不知道林依年他们什么时候结束,反正左右都是等人,倒不如试着抄抄经书。

    莫江屿目光扫过经卷,还未说话,只听外面“哗啦”一声,骤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

    “看来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莫江屿淡淡道。

    说话间,两人迈步走进抄经堂躲雨,在矮桌前坐下。

    “要不要一起?”

    郁枳夏莞尔,拿起一支毛笔,在铺开宣纸上蘸墨落笔。

    “好。”莫江屿低应一声,执笔垂眸。

    室内只余笔尖与纸面摩擦的细微声响,窗外雨声沙沙。

    不同于郁枳夏自己笔下清秀小楷,莫江屿的行书字迹凌厉沉稳,笔锋如刃,潇洒随意。

    郁枳夏没有想到,平日里清冷疏离的莫江屿竟写得一手好字,毕竟他从未提过自己会书法。

    “莫江屿,你的字很好看。”郁枳夏停下笔,托着腮看向他。

    莫江屿抬眼看她,眉梢微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就是觉得好看,实话实说。”  郁枳夏语气认真。

    莫江屿目光落在她面前的字上,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你的也不错。”

    郁枳夏一愣,随即失笑:“你这是在客套?”

    “实话。”莫江屿嗓音低淡,重新垂眸蘸墨,笔尖悬在纸上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激不厉,风规自远。”

    “写完了?”

    “还没。”郁枳夏重新提笔,耐着性子开始继续抄经书。

    门被轻轻推开,雨声夹杂着脚步声打破了抄经堂的宁静。郁枳夏抬头,正对上来人。

    “郁枳夏?”田小兰站在门口,手里握着一把滴水的伞,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自己的学生。

    “田老师?”郁枳夏连忙放下笔,有些意外地站起身。

    田小兰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随即笑了笑:“没想到你们也在这儿。”她抖了抖伞上的水珠,温声道,“雨太大了,我进来避一避。”

    屋檐上雨滴坠落,寺庙堂边的大铜缸里,金鱼悠然游弋,搅碎一池倒映的烛光。

    田小兰走近几步,视线扫过桌上的经卷,笑意更深:“抄经静心,倒是很适合今晚的天气。”

    “田老师也想试试吗?”郁枳夏问。

    “我就不了。”田小兰望向窗外不知何时才会停的雨,雨幕中,屋檐下的大缸里金鱼游得畅快。

    这景象让她想起不久前看过的闲书中的一个故事。

    大雨下的不停,田小兰望着缸中游动的金鱼,和郁枳夏闲聊起来:“传说宁武皇仁光九年,扶桑国有位画师叫浅溪,居住在泰安,最爱画鲤鱼。”

    “他家院前有一方荷塘,锦鲤在其中游弋,浅溪常常与它们嬉戏。”

    “可惜当时正值武德之乱,藩镇割据,战事频繁,魑魅魍魉横行。战乱逼近泰安时,街坊邻居纷纷逃亡,唯独浅溪舍不得那些锦鲤,迟迟不愿离开。”

    田小兰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轻柔:“后来的某天夜里,他的院子突然起火。正当浅溪被烟昏迷之时,忽然有人冲进火中救了他,那人说自己本是来取浅溪性命的鲤鱼精,却因日久生情而不忍下手。”

    “次日清晨,火势渐熄,等浅溪醒来时那人却已不见踪影。”

    “浅溪跑到塘边,只见池水干涸,莲叶枯萎,塘中鲤鱼也不知去向。”

    “浅溪始终未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只记得她衣襟上层层叠叠的莲花,殷红如血泪。”

    雨滴敲打着瓦片,田小兰轻叹:“后来有位青岩居士听闻此事,感叹道:妖若动情,终将灰飞烟灭。犹如飞蛾扑火,非是愚痴,实乃宿命。”

    堂内一时寂静,只余雨声潺潺。郁枳夏望着缸中游动的金鱼,恍惚间觉得那抹红色格外刺眼。

    郁枳夏轻声叹息:“鲤鱼精太可怜了。”

    “谁说不是呢。”田小兰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莫江屿,意有所指道:“所以说这世间的感情,最怕的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莫江屿垂眸,手中的毛笔不知何时已经搁下,墨迹在宣纸上微微晕开。

    雨声淅沥,一时无人说话。

    抄经堂外又传来脚步声,朱瑜撑着伞走进来,见到他们也是一愣:“哟,这么巧?”

    田小兰回头看他,语气熟稔:“你上完香了?”

    田小兰和朱瑜是多年夫妻,今年夏天刚好都退休了,在家闲来无事所以自驾到瑶城旅游。

    朱瑜点点头,目光在莫江屿身上停留一瞬,随即笑着对郁枳夏道:“听你田老师说,你被保送到燕大了。这真是太好了!”

    郁枳夏礼貌地嗯了声,却听一旁田小兰随口说:“你朱爷爷之前退休还放心不下,曾特意托小莫老师多照顾你呢,没想到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

    郁枳夏一时愣住。

    所以那些若有似无的照顾,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柔,都只是因为受人所托?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郁枳夏心里。

    郁枳夏下意识看向莫江屿,却见他神色如常,既没否认,也没解释。

    “不止我和她,林依年他们也来了。”莫江屿道。

    “原来是毕业旅行啊。”朱瑜恍然大悟。

    田小兰笑着打趣:“不知道欢不欢迎我们这两个老头老太太加入?”

    “朱爷爷?!”林依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我们刚求完签就发现你们不见了,发的消息也没人回。”

    他环顾四周,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你们了。依依她们要去文创店,叫我们一起去挑些纪念品。”

    郁枳夏收起纷乱的心绪,勉强露出笑容:“朱爷爷,田老师,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

    她望向门外绵密的雨帘,“现在雨这么大,一时半会也下不了山。”

    朱瑜和田小兰相视一笑,欣然点头:“好啊,正好我们也想看看寺庙的文创。”

    众人沿着回廊往文创店走去,雨丝斜斜地飘进来,打湿了青石地面。

    莫小贝和林依然早就在店里转悠,见他们进来,立刻兴奋地招手。

    “知知姐!这儿的平安符好漂亮!”莫小贝举起一个绣着莲花的香囊,“听说都是师父们亲手开过光的。”

    郁枳夏走过去,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精致的绣纹。莫江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落在她微微低垂的侧脸上。

    朱瑜凑近端详:“这刺绣做工不错,莲花图案也吉祥。”

    田小兰则被一旁的手绘明信片吸引,上面印着瑶山寺的四季景色。她拿起一张秋景的:“老朱,你看这个,像不像我们第一次来时的样子?”

    “像,果然瑶山寺的秋季最好。”朱瑜评价。

    郁枳夏站在柜台前,目光扫过一排开过光的红绳手链。

    莫江屿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刚才的事...”

    “我明白的。”郁枳夏打断他,拿起一条红绳,“你没必要解释。”

    说话间,她将红绳递给店员,“麻烦要这条。”

    雨声渐歇,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

    林依年看了看窗外:“雨好像小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后山的夜景?听说从这里能看到整个瑶城的灯火。”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走出文创店时,郁枳夏故意放慢脚步,等其他人走远后,将刚买的红绳递给莫江屿:“送你的。”

    莫江屿怔住,红绳在掌心显得格外鲜艳。

    “就当是,感谢你之前那段时间的照顾。”

    郁枳夏说完,快步追上前面的人群。

    月光穿透云层,照亮山间的小路。

    莫江屿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缓缓将红绳收进口袋。

    远处,瑶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许多怅然若失的不可言说,都消融在这瑶山寺的雨夜里。

    莫江屿站在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红绳。

    远处的郁枳夏正和林依然说笑,月光描摹着她侧脸的轮廓。莫江屿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笑着,站在盛夏清晨的微风中。

    “哥!快来看夜景!”莫小贝在远处招手。

    莫江屿迈步向前,却在转角处与朱瑜相遇。

    朱瑜故意落在最后,与莫江屿并肩而行。

    老人望着前面郁枳夏的背影,忽然轻拍他的肩:“小莫啊,你看这山间的雾气,美是美,可太阳一出来就散了。”

    莫江屿脚步微顿,听见老人继续道:“郁枳夏这孩子还小,保送燕大,前程似锦。有些关系...”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就像这雾气,远观尚可,太近了反倒两相耽误。”

    竹林里晚风阵阵,莫江屿看见走在前面不远处的郁枳夏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纤细的手腕上那根平安绳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红绳衬得她肌肤如玉,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系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只是十八岁的少女心事,谁都能看出来。

    “我明白。”

    良久,莫江屿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更平静,“朱老师放心。”

    朱瑜欣慰地点头,快走几步跟上了田小兰。

    莫江屿站在原地,摸出口袋里的红绳。山风穿过指缝,带着夜露的凉意。

    眼前的郁枳夏离莫江屿只有三米远,却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郁枳夏回头时,山寺的钟声再次响起,惊起檐角的风铃。

    叮咚声中,有什么东西悄然坠落,又悄然生根。

    次日,阳光明媚照进屋时,郁枳夏才揉着眼睛醒来。

    郁枳夏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是林依年二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朱爷爷和田老师已经在临河茶楼吃早茶了,我们收拾好直接过去?

    群聊里陆续弹出回复,莫小贝发了个睡眼惺忪的表情包,林依然则拍了一张街边冒着热气的蒸笼。

    昨夜从瑶山寺回来已是凌晨,此刻看手机,竟将近午时。

    窗外隐约传来摇橹船的水声,混着街巷早点摊的吆喝。

    等一行人赶到时,朱瑜正夹起一只翡翠烧麦。

    桌上蒸笼里松子烧麦泛着油光,蟹黄汤包薄皮透亮,茉莉花茶在青瓷盏里浮沉着白瓣。

    田小兰笑着斟茶:“看来瑶城的早茶要吃到晌午才够味。”

    江南小镇的生活节奏很慢,这倒是给了爱睡懒觉的人醒后还能吃到早饭的便宜。

    林依年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汤包,被烫得直呵气:“朱爷爷你们可真会挑地方!”

    “虽然离民宿远了点,但风景好人又少。”朱爷爷笑眯眯地吹着茶沫,“原先在城里闲逛时偶然发现的。”

    “来,知知,喝杯茶暖暖胃。”田小兰给郁枳夏斟了杯茉莉花茶。

    郁枳夏捧起白瓷茶盏,清雅的茉莉香随着热气氤氲而上。

    莫江屿坐在最外侧,中间隔着林依然和莫小贝。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莫小贝正忙着往碗里夹小笼包,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还是这里的早饭好吃,比民宿的强多了!”

    “少吃些,一会还要去茶馆呢。”林依然轻轻拦住她的筷子,无奈地笑道,“听说茶馆的茶点可是一绝,你留着点肚子。”

    莫小贝撇撇嘴,却还是乖乖放下了筷子,眼睛却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蒸笼里剩下的汤包。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那条红绳送出去后,郁枳夏总觉得莫江屿在刻意保持着某种距离。

    茶盏中的茉莉花打着旋儿沉底,她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杯沿。

    茶桌上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莫小贝手忙脚乱地去接滚落的茶杯,却把整杯热茶打翻在桌上。

    “哎呀!”

    冒着热气的茶水顺着桌沿滴落,莫江屿眼疾手快地扶起茶杯。郁枳夏见状,连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

    “用这个吧。”她轻声道。

    莫江屿道了声谢,接过纸巾。

    郁枳夏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的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并没有系着她昨晚精心挑选的那条红绳。

    “哥,你擦得好敷衍!”莫小贝嘟着嘴抢过纸巾,“我自己来。”

    “知知,要不要再加点热茶?”田小兰问道。

    “啊,好...”郁枳夏回过神,勉强笑了笑。

    茶杯被重新斟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或许那条红绳对他而言,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物件罢了。

    郁枳夏望着船头破开的粼粼水波,思绪随着摇橹的节奏起起伏伏。

    可那些偶然流露出的温柔关心,难道只是受人所托才施舍给自己的吗?

    摇橹船缓缓靠岸,码头尽头就是古镇上最负盛名的蓝印花布染坊。

    染坊里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老师傅正用浓重的乡音讲解着步骤:“扎花要用力,浸湿要透,染色要匀......”

    郁枳夏选了条绣着白蝶的绢帕,指尖捏起布料一角,学着师傅的手法细细折叠。

    林依年凑过来,顺势递过棉线:“知知,咱们一组吧?我帮你绑。”

    “好啊。”郁枳夏点点头,余光瞥见莫江屿独自站在晾布架旁。

    晨光透过蓝印花布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

    “屿哥!”林依年见状扬手招呼,“要不要一起?我们这组还能加人。”

    莫江屿摇摇头,“你们玩。”

    郁枳夏将扎好的手帕浸入,液体像有生命般爬上布面,思绪也漂浮不定起来。

    为什么不加入?

    “它果然有自己的心事!”林依然和莫小贝的那组突然爆发出笑声。

    莫小贝的布团掉进染缸了,奈何缸底太深怎么都捞不出来。

    “这可怎么办才好?”莫小贝向临近的莫江屿求助。

    莫江屿无奈,转身从屋檐下取来一根竹竿,将布团轻轻挑了出来。

    竹竿挑起布团的瞬间,莫小贝欢呼着接过湿漉漉的布团,迫不及待地要拆开看看染成了什么效果。

    郁枳夏收回目光,专注地缠紧手中的棉线。林依年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知知你发没发现,屿哥今天怎么怪怪的?”

    “感觉跟失恋了一样。”林依年转念一想,“也不对呀,屿哥好像也没对象吧。”

    正当郁枳夏闷闷不乐地等时间染色时,旁边染缸前来了两位外国老夫妇。他们听不懂师傅的方言,正手足无措地比划着。师傅转身向郁枳夏投来求助的目光。

    郁枳夏用着自己蹩脚的英语口语粗略地翻译师傅说的扎染步骤。

    不怎么靠谱的翻译最终在"浸透"这个词上卡住。

    “soak.”莫江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

    “Yeah, to soak the fabric.”得到提示的郁枳夏顺利完成翻译。

    “Oh, that sounds good.”老夫妇会意后,开心地开始动手操作。

    “谢谢你。”郁枳夏轻声说。

    “没事。”

    “我谢的不仅仅是这个单词。”

    “还有什么?”

    “你终于理我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莫江屿愣了一下,“你的布料时间到了。”

    郁枳夏回过神,利落地捞出湿漉漉的布团,慢慢解开缠绕的棉线。

    布料展开的瞬间,白蝶的轮廓在深浅不一的蓝色中若隐若现。

    老师傅看见后摇了摇头:“年轻人啊,这一边被捆得太紧,一边浸得太深,是染不出好花色的。”

    就像此刻的他们,找不到最合适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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