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俱损

    未央宫寝殿内。

    顾惜费力地睁开了双眼,入目是熟悉的青纱帐,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药香。

    她目光空洞地望着上方。

    穆云齐死了。

    她的眼前浮现了云珂满脸泪痕的脸,她该怎么向她交待,她会原谅她吗?

    她有什么资格祈求她的原谅?

    “醒了?”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不用看就知道是萧珩。

    “起来把药喝了。”

    顾惜把头别开,把脸埋进枕头里,她现在不想看见他。

    “听话!”

    “臣妾不喝!”声音里全是抗拒。

    “顾惜!”萧珩沉着声喊道,显然已经没什么耐性。

    顾惜倏地坐了起来,怒目对着萧珩:“皇上为什么不把臣妾也打死!”

    “呵……成,”萧珩气极反笑,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给她激了起来:“赵福全!”

    门外的赵福全听到传唤赶紧进来:“奴才在。”

    “你现在就替朕去牢里把穆云齐给打死!”

    顾惜一愣,穆云齐没死?

    她试探性地问道:“穆太医还活着是吗?”

    “很快就不是了,”萧珩咬牙切齿地说完,对着赵福全催促道:“还不快去!打不死不要回来见朕!”

    “不要!”顾惜赶紧喝止,“臣妾喝。”

    他没有杀穆云齐,是不是表明他有一点点信她?想到这里,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寻了个姿势坐好,抓着萧珩的手将汤勺送到嘴边,一勺一勺地喝了起来。

    他的手很暖和,透过她的指尖传来热意,将她的心也熨帖得暖融融的。

    萧珩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赵福全全程一句话没说,悄悄退了下去。

    他知道这事还没过去,万岁爷是真的想把穆云齐打死,只是为了这顾昭仪才忍着,也幸得她突然晕了下去,否则说不定人已经死了。

    “臣妾喝完了。”顾惜抬头眼巴巴地看着萧珩,一副向他讨奖赏的模样。

    他被她看得心猿意马,强压住那股冲动,将碗放下,起身便要走。

    顾惜有一瞬间的失落,但还是快速拉住了他的手,问道:“皇上可不可以放了穆太医?”穆云齐伤得太重,他那个样子熬不了几天,就算萧珩不杀他,在牢里他也只能等死。

    萧珩突然冷笑了一声,他还以为她是舍不得他,原来又是为了那个男人。

    他回身望向顾惜,那眼里的冷漠让她心中发凉。

    她缓缓松开了手,放开了他。

    萧珩走了。

    她得再去一趟牢里,给穆云齐送点药,希望在真相出来前他能撑下去。

    午膳过后,顾惜领着竹音和花月来到大牢前,手里拿着她刚入宫时制的药。想当初这药还是靠着穆云齐才制成的,本来是想着给哥哥战场上用的,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样的一种机缘。

    “赵公公,你可以帮我把这药给穆太医送去吗?”

    “昭仪娘娘,您就不要为难奴才了,若给皇上知道了,奴才小命不保。”赵和悔极了,之前他自作主张把人放进去,已经吃了棍子了,这会还疼着呢。

    顾惜顿时泄了气,这可怎么办,她也不能连累了赵和,她急得来回踱步。

    看来只能回未央宫再从长计议了。

    顾惜转身的刹那,目光忽地定住,她看见萧珩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那眼底的寒意让她脊背发凉。

    “皇上......”顾惜喏喏地喊了一声。

    萧珩却并未应她,沉着声下令:“来人,把那两个贱婢给朕捆了,送回未央宫,朕要亲自审问!”

    顾惜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萧珩随行的几个内监就已将竹音和花月捆了起来,她们刚想呼喊求饶,嘴里就被塞上了布条,最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顾惜脸瞬间白了,往前冲了两步,声音又急又怕:“皇上,你要干什么?你快放了她们!”

    萧珩连眉峰都没抬一下,他长臂一伸,攥着她的腰轻轻往身前一带,将顾惜扛到了肩上,动作快得她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啊!”顾惜惊呼一声,“皇上,你放开我,你快放我下来......”

    萧珩就这样将顾惜扛回了未央宫,一路上不管她怎么捶打呼喊他都不予理会,一直到了未央宫大门前才将人放下。

    刚刚落地的顾惜头晕目眩,攥着裙摆踉踉跄跄地跑进未央宫,可刚跨进院门,她的脚步却猛然顿住。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花月和竹音正被摁在长凳上,无情的木仗正一下下地落在她们的身上,被打的地方已经沁出了血。

    她们的手脚被捆住,破碎的声音从她们口中传出,隔着布条她分辨不清是在喊疼还是在求饶。

    她的手脚瞬间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轻搂着她,那细微的力道如惊雷般将她击醒。

    顾惜用尽全力推开了萧珩,奔向竹音和花月,声嘶力竭地喊道:“住手......快住手......”

    可执刑的人却不听她的,他们不敢伤她,可她护得了一个却护不了另一个,那些棍棒就像是敲在她心上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跟着碎了。

    竹音急红了眼看着顾惜,花月哭得快抽过去了。

    顾惜“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萧珩重重地磕头,声泪俱下:“皇上,求求你别打了……”

    萧珩见她跪下,眉头一皱:“起来!”

    “求求你别打了……”顾惜却只是一味地磕头,额角上很快就泛起了红印。

    萧珩快步走到顾惜的身旁,将她拉了起来,俯身拍了拍她膝上的尘土,将她拦腰抱起。

    “好,朕不打了,你听话,以后别再去找那个姓穆的好不好?”

    顾惜闭了闭眼,眼眶里盈满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好,臣妾以后就在未央宫,哪里也不去。”

    萧珩抱着她朝屋内走去,顾惜回头看着被打至重伤的竹音和花月,心痛得无以复加。

    “皇上,可以让臣妾替她们上药吗?”她的声音因为哭喊变得嘶哑。

    “赵福全会安排,你不必挂心,你以后眼里心里只要想着朕就行了,旁人无需理会。”

    可她们不是旁人,她们是她至亲至爱的人,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人,他又怎么会懂。

    她最爱的人伤了她最亲的人,想想就荒唐。

    萧珩以为她还在担心,开口道:“别怕,只是小伤,死不了,他们留了力。”

    顾惜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原来他知道她们对她很重要,他就是想要逼着她,囚着她。

    她感觉自己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内心只剩下虚无和空洞。

    萧珩将顾惜放在床边,从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药,他记得上次她的丫头就是从这里拿的。

    他将药瓶打开,旋出里面的膏体,抹在她的膝盖和额头上。

    “以后不许跪,见谁都不许,对朕也不许,知道吗?”

    顾惜麻木地点头。

    抹好药后,萧珩低头就想去吻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没一会赵福全端了一盆水进来。

    “将你脸上的那些东西去掉,以后在朕面前不许再弄那些东西。”他要她原原本本的只属于他一个人,无论是身还是心!

    顾惜心里一惊,但脸上并无太多波澜,他果然知道了,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顾惜淡淡地开口道:“皇上,臣妾脸上的东西光用水去不掉的。”

    萧珩微怔,原来如此,难怪她平日里不管怎么在他怀里蹭,又或是哭得满面泪痕都看不出半点痕迹。

    顾惜起身坐到妆台前,从锦盒中取出细竹片,小心挑起了脸上的假软骨,然后又从抽屉中拿出了一瓶药液,倒在汗巾上,准备擦拭。

    萧珩却突然从她手中拿走了汗巾:“朕来。”

    他的动作并不算温柔,甚至有些粗鲁,换做往日她可能会忍不住向他哭疼,然后他就会哄一哄她。但她今天什么也没说,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擦拭,直到皮肤微微泛红。

    顾惜想起入宫前爹爹的忠告,问道:“皇上,臣妾可以只在未央宫的时候才恢复面容吗?”她不知道他要囚她多久,也许是几日,又或是一辈子,她只是想把话说清楚。

    萧珩点头,他原也不打算这么快就让她以真正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

    折腾了一阵,顾惜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眼里的惊艳不加掩饰。

    顾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片刻的愣神,她都快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了,自从那晚差点被发现后,她就再也没把东西拿下来过。

    萧珩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痴迷。

    他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贴着自己,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了下去。

    温热的唇瓣覆住了她的,他吻得时而小心时而急切,唇舌缱绻交缠间,彼此的呼吸也跟着乱了。

    她看着镜子前被吻得意乱情迷的女子,突然有些恨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被他伤透了心,却还是会迷恋他的味道。

    他的吻渐渐变得灼热,他扣着她的腰往床边上带,两人一同倒向了床榻,锦被被压得褶皱四起。他撑着床榻悬在她的上方,吻却没有停下来,直到怀里的人嘤咛一声他才稍稍松开了她。

    她在床上微微喘息着,头上的发簪早已被他取下,青丝四散在床榻上,映得她的皮肤更加的莹白无瑕。没有了遮盖后的肤色比往日更加的娇红,此刻嘴唇微启,一双桃花眼泛着潋滟的水光,每一寸都在勾引着他。

    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再度覆了上去,更加急切地吻向她,情到浓时他突然呢喃了一句:“他有没有看过这样的你?”

    顾惜身体突然一僵。

    原来他从未信过她。

    在他心里,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没有礼义廉耻的人吗?

    是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染指的人吗?

    他为何要这般羞辱她?

    萧珩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停下了动作看向她。

    她眼里的失望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他的头上,让他兴致全无。

    “你在失望什么?失望朕你不是你想着的那个人?”

    顾惜沉默,她不再辩驳。

    反正他也不信她。

    她的沉默在萧珩看来就像是默认一般。

    “你是不是很恨朕?恨朕拆散了你们?”她是他抢来了,先是萧澈,如今又是慕云齐,往后还有谁?不管有谁,她都只能是他的!

    萧珩从她身上起来,正欲离开。

    顾惜却拉住了他,她突然跪坐起身,木然地看着他。她用双手捧着萧珩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他脸上有些胡渣,刺得她的手麻麻的,她却不在意。她低头,学着他吻她时那样去吻他,她笨拙地吻着他,不经意间还会磕到他的牙齿,他却不阻止,任由她这样亲吻着他。

    萧珩终于受不了她的撩拨,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身下。

    她的脸颊微红,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的,不管是哪一样,都让他此刻只想狠狠地蹂躏她。

    刚刚熄灭的浴火一瞬间被点燃。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在她身上肆意游走,被抚摸过的肌肤泛起阵阵绯红,她忍不住动情回应,他便愈加地卖力。

    顾惜紧咬着下唇才不让自己发出那些暧昧的声音,在他进入的那个瞬间,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皇上,这样可以相信臣妾了吗?”

    萧珩当场僵住,随即退了出来,吻着她的眼泪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顾惜却开口道:“如若皇上真的觉得对不起臣妾,希望皇上以后不要再伤害我身边的人,可以吗?”

    “好,朕答应你。”他一遍遍地吻着她。

    “皇上,如果臣妾告诉你,那一晚臣妾想的人是你,你相信吗?”竹音今天告诉她,她高热那晚他来看过她,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但是若说她念着什么人,那个人只会是他。

    萧珩沉默了片刻,应道:“朕信。”

    顾惜眼神暗了下来。

    那短暂的沉默,让她知道,他不信。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他如今只是相信了她与穆云齐没有苟且,却并未相信她心里的人是他。

    是她忘了,他们本来是就是从欺骗开始的,他利用她,她瞒着他,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信任可言。

    是她自己走错了路,爱错了人,身为棋子却爱上了下棋的人,才会身心俱损。

    下身撕裂的痛,此刻却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娘亲,为什么你没有告诉过小惜,爱一个人心会如此地痛,爹爹也会让你这么痛吗?

    她后悔了,她不想爱他了。

    那一晚,萧珩第一次在未央宫住了下来,她做了一夜的噩梦,每次醒来她都他在怀里,他一遍遍亲吻着她的额头,试图抚慰她。

    可那个曾经宽大温厚的怀抱,却不再让她感到安心。

新书推荐: 【福尔摩斯】夏洛克今天开户没 投胎成短命绿茶和黑月光HE了 穿到古代开旅行社致富 快穿之我真的不想再填坑了 莲开 咸鱼皇子为我夺权献江山 [精灵宝钻]把他比做幽灵 HP唯愿 我与干爹王安石二三事 雨后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