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躺在床上,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他不信她。
究竟是谁要这样害她,她努力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好那般,从那些莫名出现的诗词开始,再到穆云齐的突然闯入。
她的眼泪才刚刚止住,门外却突然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顾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顾不得后背的疼痛,快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衣服还没穿整齐就把房门打开,冲了出去。
萧珩听到声音,回头看向她,拧眉道:“你出来做什么?”
说着快步来到她身前,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将她裹了个严实,末了还抬袖擦了擦她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
顾惜颤着声音问道:“皇上,你在做什么?”
竹音她们三人此刻正浑身湿透,跪倒在地上。
夏夜的风黏腻而又湿热,吹在身上,还是让她们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朕有话要问她们。”
顾惜猛地抬头,不明白只是问话为何要如此待她们,可他却不再看她,只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命令道:“说!”
“皇上,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竹音哆嗦着,茫然地说道,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在睡梦中突然被拖了过来。
说来也奇怪,她今夜睡得特别沉,直到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她才清醒过来。
萧珩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意,刚想要发怒,赵福全赶紧提醒道:“竹音姑娘,今夜......”他可不敢直接提起皇上的逆鳞,“今夜发生了什么你们可还知道?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赵总管,奴婢今晚睡得沉,什么也没发现。”竹音小声说道。
萧珩见什么都问不出来,已然失去了耐性,正欲动刑:“来人......”
顾惜赶紧阻止,她扯了扯他的衣角,恳求道:“皇上,她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罚她们好不好?”
萧珩低头看了一眼她发白的指尖,终是说了一个“好”字。
萧珩带着人离开后,顾惜赶紧让竹音她们回房换了衣服,又给她们准备了姜汤驱寒。
顾惜告诉了她们事情的经过。
夜里,竹音一直守着顾惜,可她却睡得不安稳,半夜惊醒了几次,直至天空露出鱼肚白。
“小姐,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竹音端着早膳进来,顾惜正睁着眼躺在床上,望着屋上的房梁出神。
她“嗯”了一声,下床洗漱了一番。
她昨夜没睡好,人也感觉昏昏沉沉的,勉强吃下去了几口,花月突然着急地冲了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
“花月,你慢点说。”
花月抚着胸口,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刚刚云珂姐姐找我,说穆太医被打入了大牢,求娘娘去救救他。”
顾惜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怎么把穆云齐给忘了。
昨夜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是什么原因,萧珩定不会放过他的。
“花月,你知道穆太医现在被关在哪吗?”
“奴婢知道。”
顾惜迅速地收拾好妆发,领着竹音和花月朝大牢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牢房前,她想要进去,却被拦住了,正当她无计可施的时候,里面突然出来了一个人。
她认得他,他是常跟在赵福全身边的小太监,他的徒弟——赵和!
“赵公公,你还认得我吗?”
“奴才参见昭仪娘娘!”他怎会不认得,那次她被莞嫔掌掴时,他可是亲眼看见皇上如何大发雷霆的,如今想起来心里还发憷。
“不必多礼,”顾惜言明来意,“赵公公,我有个朋友被关在了里面,可以放我进去见一见他吗?”
“这......”赵和为难道,他想拒绝,可想起皇上对这位顾昭仪的宝贝程度,又害怕得罪了她。
“可以吗?”顾惜言辞恳切道。
赵和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顾昭仪,奴才可以带您进去,不过不能超过半柱香时间,否则奴才也不好办。”师傅只让他在这守着,也没说不能放人进去,半柱香很快就过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谢赵公公!”
赵和带着她们来到关押穆云齐的地方,他没想到顾昭仪的朋友原来是穆太医。他不清楚穆云齐究竟犯了什么事,只知道今日一早师傅叮嘱他看紧了。
“顾昭仪,就是这里,半柱香后奴才再来领您。”赵和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
牢狱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和血腥味,呛得人胸口发闷。
她穿过幽暗的通道,目光撞进那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穆云齐此刻正被粗重的铁链吊在横梁上,囚衣上几道被血浸透的伤痕触目惊心,手脚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人不知是死是活。
顾惜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她颤抖着声音唤他:“穆太医......”
穆云齐听到声音微微抬起了头。
原来是她。
“微臣参加顾昭仪。”他人被锁着,却也未忘了要向她行礼。
顾惜看着昔日朗月清风的穆云齐,变成今日这般狼狈,鼻子猛地一酸,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压抑着心中的情绪,直入正题:“穆太医,你那晚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未央宫,是谁给你下的药,你可还记得?”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才能救他出去。
“微臣那晚......”
穆云齐话未出口,刺耳的通报声就响彻了整个牢房。
“皇上驾到!”
顾惜呼吸猛地一滞,惊恐地看向来人。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耳边就传来了萧珩暴戾的声音:“给朕打!”
听到命令的狱卒开始一鞭一鞭地往穆云齐身上抽,鞭子带起的血肉在空中横飞,化作一声声痛苦的闷哼。
顾惜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她怕得浑身发抖,还但是抓着萧珩的衣袖哀求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皇上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萧珩就那样任由她攥着,不为所动。
她抓着他的力道又紧了些,眼里含泪:“皇上你放了穆太医吧,我们真的是清白的,你放了他好不好?”
萧珩低头看向她,只见她双膝微曲,说着就要跪下去求他。
“你要是敢跪,朕就打断他的腿!”冰冷的话从他口中传出。
顾惜双腿发软,靠竹因扶着才没有倒下去:“好,臣妾不跪.....臣妾不跪了,皇上可以放了他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穆云齐用尽力气抬头看了一眼顾惜,她是如此美好的女子,藏在深宫之中,却仍旧纯真善良。她悲天悯人,无论是对他还是陌生的宫女,为了治病救人,甚至不惜自伤其身。
其实他算不得清白,那晚他虽被下了药,可心里想的人却是她,若非他尚存一丝理智,也许就会害了她。
他犹记得那一日,大殿之上,她看向他的目光坚定,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心也紧紧地攥住,让他甘愿为她试一试。
如今她愿意为他流一滴泪,他觉得也值了。
萧珩死死地盯着顾惜,将她逼入墙角,她眼里的泪像利刃一般刺向他:“顾惜,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让你舍得这样刺朕的心?”她怎么敢在他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流泪?她怎么敢!
顾惜拼命摇头:“臣妾没有……”
他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咬牙问道:“那一晚你想的人是谁?是他吗?”
顾惜茫然:“皇上,臣妾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是么?”也是,那晚她昏迷不醒,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念着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一寸寸地凉下去:“顾惜,你爱过朕吗?”声音里有一丝颓然。
“爱,臣妾只爱皇上。”她不怕他知道她爱他,只怕他不信她爱他。
萧珩冷笑一声:“是吗?为了救这个男人,你连如此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还说你们之间没有私情?”
他果然不信她。
“皇上,你要怎样才肯相信臣妾?”
“除非他死!”
萧珩话音刚落,刚刚停下的鞭子又再抽了起来,那力道比方才还要狠了些。
穆云齐的声音渐渐变得虚弱,然后再也听不见了。
顾惜一瞬间如坠冰窖,牢房里四周的声音好像突然就消失了,只剩下鞭子挥舞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他好像真的快要死了。
她突然就想起了云珂,那个率真的女子,她那么地相信她,还在等着她把她的哥哥救出去,可是她好像做不到了。
都怪她,怪她为什么要去开那道门,怪她为什么要让穆云齐帮她寻那典籍,给了旁人可乘之机,怪她为什么要贪恋于萧珩,害得无辜的人受累。
都怪她......
都怪她......
“顾惜!”
“小姐!”
“娘娘!”
她突然觉得身体一软,再也撑不下去了,闭上眼睛前,她看见了他惊慌失措的眼神。那模样,让她差一点就要以为,她是他的心爱之人,可他若爱她,又怎会不信她?又怎舍得如此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