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帮首领要金盆洗手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老大说不带领我们了?这是真的吗?”
“老大成了亲要离开黑鹰帮?那谁来当帮主?除了老大弟兄们可谁都不服!”
“是啊,当年老大单挑黑山帮首领,那会儿老大才多大啊,比我们大多弟兄年纪还小,但他就是能把黑山帮首领往死里打,那招数又狠又绝。”
“那黑山帮首领坏事做尽,我老家许多人都丧生在他手里,要不是当年我们老大出现,我们全村人都要被他屠尽。”
“对啊,我们这里许多人都是牛蒡村的幸存者,都决定了一辈子誓死追随老大的!”
“还有我们啊,我们先前被青云会的人抓去当打手,有些人我们不想杀的,但不杀,死的人就是我们了。要不是老大,我们如今仍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如今可以追随老大锄强扶弱,偶尔给各个村落的人修修路、搭搭桥什么的,感觉心里的罪孽感才慢慢地消下去。”
“老大绝对不能走,我们就服他一个而已!”
“对!不能走!我们找苏姑娘商量一下,看她能不能答应不成亲地跟随老大。”
苏汐惜听了帮派兄弟的诉求后,轻眨了眨眼:“成亲后为何不能留在山上呢?其实我觉得,帮里不应该建成冷冰冰的军营。”
“那...姑娘觉得应该怎样?”
“嗯,那你们建立帮派的初衷是什么?”
这话把大家问得哑口,从来没有人想过这问题。
“那...让我来猜猜?”姑娘心思玲珑道:“你们那么大一群人聚集在一块,共同追随一个人,那么地坚定,那定是这个人拥有你们大家都仰望的力量,或者都敬服的品性,让你们对未来产生期盼,才会追随的,对不对?”
苏汐惜一番思路清晰、直击人心的人让大家都叹服不已。
她继续道:“那你们共同建立黑鹰帮的初衷就是,让你们这些生活在阳光底下照耀不到的黑暗中的人,能够有挣脱命运樊笼的能力,所以才要凝聚一起。”
“正如你们黑鹰帮的帮旗,玄底红字,黑暗中的浴血斗争,终将会像每一只雏鸟长成雄鹰,抵达自己想要过的美好生活,你们最终想要的生活是什么?不就是能够守护好身边重要的人,拥有自保和保护家人的能力吗?”
“战斗只是一个手段和过程,最终想要的结果无非是安居乐业,拥有自己安稳的家,或者国。”
“既然如此,山寨以南那片屋舍,我认为可以建造成一个个围院,帮里的人可以在这里成家,然后后方那片树林,其实可以开垦一些良田以供粮食自足,山门以北的城墙还可以修宽一点,然后在山上再建一些商号、瓦肆,供帮内自己人营生,也是为自己的小家攒积蓄,让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再然后,也可以开掘一些山下没有的资源,据我所知,山上物产丰富,小山坡有山药材,林里有白狐、水貂、豹子等可以制作名贵皮草的走兽,我们可以吸引一些商人上山交易,如果有商旅希望得到我们帮派庇护的,也可以花钱长久居住在山上。”
“从此以往,我们帮派粮食自足,财富自足,还有兵力,有人,有家,我们这里还有大家都敬重的首领,那样将会形成牢不可破之势。”
“而且,只要在我们黑鹰帮日子过得好,有家有妻有子,大家都会为了守护这个共同的家,上下一心,也会聚集越来越多向往美好的人。”
“从此以往,我们帮派根系纠缠,只会越来越壮大,所以,成家立业才是壮大帮派的第一步,而不是绊脚石。”
苏汐惜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的话有理有据,许多都有超出常人的见识和眼界,让人惊叹不已。
“如果你们担心你们老大那边,我可以试着同他商量。”
“不用商量了。”
这时,黑鹰帮首领从乌泱泱的人群走出来,越过众目光,眼神专注地落在苏汐惜身上。
“原来玄底红字的帮旗,是这个意思?”
“啊?”
“黑暗中的浴血斗争,每一只雏鸟都会长成雄壮展翅的黑鹰,你小时候画的帮旗,忘记了?”
苏汐惜惊讶:“你是说...黑鹰帮的帮旗,是小祎哥哥你用...小时候我画过的旗...”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李祎轻蹙眉头,“小时候你经常逼我陪你玩梁山好汉的游戏,你自个画帮旗占山为王,逼我当腐败官军的,你忘了?”
汐惜还没找回手札本,不想过早跟他说,只能含糊应付地“嗯”了“嗯”。
“原来小祎哥哥你...一直记着惜惜的事...”
这种感觉很奇妙,自己一直以来以为只是自己单方面追逐着的人,原来心里一直记着他俩从前青梅竹马时候的事,从一开始就有蛛丝马迹了,只恨她忘记了从前的记忆,才一无所察。
这会儿她更想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了。
而李祎只是狐疑了一下,就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道:“不用同我商量,就按你说的办,你可是苏汐惜,我相信你。”
天知道黑鹰帮老大的这句话,让在场众多弟兄直接懵了。
就...这就同意了吗?
从前山下成了亲的弟兄苦苦恳求过,老大都无动于衷,只说成了亲的男人就乖乖退守二线别让家人担心受怕,可这谁都知道这是借口。
即便是守二线,用得着半点任务也不参加了吗?也用得着...离开帮里,到山下置宅子另过吗?
帮里不知谁传出来说,老大从前落魄时被女子无情退婚,场面弄得很难看,从此以后他再也不碰男女感情,就连看见别人浓情蜜意也觉得眼里有沙,可拆散别人毕竟不道德,于是他只能让成家的弟兄搬到山下住。
这时不知道哪个没心眼的脱口问了一句:“老大,你从前就是被苏姑娘退的婚吗?如今她答应嫁,你心结打开,所以很快接受了弟兄们娶妻生子了?”
“......”
苏汐惜一听,立马道:“不、不对,不是小祎哥哥主动去退的婚吗?我不可能主动退婚的呀...”
她此言一落,李祎目光立马落到她身上,“你忘了吗?是你亲自让管家来狱中把婚书退还的,后来我去你家后门找你,你还拿着火把逼我离开的,你怎么可能不记得?”
“不、不可能...”苏汐惜明显地慌乱,却仍然不愿意相信似的,“你是我的小哥哥啊,我不可能这么对你,明明是你不喜欢我,是你趁机和我退的婚,然后我死缠烂打...不...不可能啊...手札上明明写的...不可能...”
“手札?什么手札?”李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就是记录关于我对小祎哥哥感情和日常的手札本啊,可我现在丢了,没办法给你看了...”汐惜焦急道。
李祎突然回想起先前有好几回去她屋里,看见她都正好翻着一本鹅黄色的本子,有一回他站在门口敲门敲了好久没人应,后来终于过来开门了,发现她正拿着一本鹅黄色本子在看,她当时特别紧张,还把书掉地上。
当时他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是写着艳诗的书,那时的他没想太多,以为她偷看艳’情书罢了。
“你别着急,你丢了的手札本,在哪里丢的?我派人找找,我也帮你去找。”
李祎沉下心来,反倒宽慰她。
苏汐惜见他如此体贴,不由心下更热,“就是给你做了菜那天,本来想把手札本送你,让你看看我这些年对你的爱意有多深的,可后来去了藏书阁找菜谱在半途丢了,现在还没找到...”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你的,我手札本上每一页每一行字上写的都是你,满页纸上都是我的求而不得,所以,怎么可能呢?那样的我怎么可能在你落魄的时候去退了我们的婚事?我巴不得在这种时候迅速把你拿下好吗?所以绝对不可能...”
世上几乎所有人在最初的时候就满心满念认定了的事情,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这件事情不是这样的,是相反的,相信所有人都会难以接受的。
正如李祎从前认为他父皇是深爱他母后,容家和他的太子之位是坚不可摧的一样。
“信你,我信你,将来我们是要做夫妻的,你是我娘子,我怎么可能不信你说的,我们别急...方才是我有些误会,话不经大脑乱说的,我向你道歉...”
黑鹰帮上的弟兄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家老大说话如此温柔,还边哄边带他家姑娘离开。
李祎安抚好了苏汐惜后,开始让春和找人去沿着藏书阁到汐惜小院那条路上找。
他的神色和方才哄汐惜的神色对比,凝重了许多。
霍无名闻得消息走来,毫不客气冷嘲道:“看殿下现在这表情,不会是那苏大姑娘其实对过往半点记忆也没有,只是凭着一本不知从何而来的什么手札本,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这才把殿下你瞒了这么久吧?”
“殿下不是说,只要苏大姑娘是当真出自自己意愿要跟殿下在一起,那么,再大的困局殿下都会扫平吗?如果她当真失忆,是被那什么手札误导了,那现在跟殿下在一起,算不算自己意愿?”
“殿下不是还说,原谅一个人是自己的事,心里过得去就原谅,过不去就不原谅,那么,属下现在只想知道,倘若苏大姑娘当真失忆,她如今的所谓‘喜欢’殿下的感情都是受别的东西误导的,那...殿下心里还能‘过得去’吗?”
霍无名无比嘚瑟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