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汐惜无精打采地趴在竹亭的柱子上,侧过脸看亭子下方舒畅游曳的锦鲤,
李祎追上来,她余光瞄了他一眼,立马又用脊背对着他。
见状,他不由弯唇微笑。
汐惜抓起身旁的石子生气地砸进池塘,池水被溅起几尺高,溅了她一脸。
她窘迫地掏出帕子来擦,结果一个不慎,帕子被风吹到了下方的池水中,巾帕便随水波舒畅地在水面沉浮晃荡。
她想捡起亭子里被折断的树枝去够,却发现够不着,回头看身后的人怎么毫无动静,却发现他人稳如老狗似的坐在亭里,翻开他的黄色小本挥洒笔墨写个不停。
汐惜发现他最近总喜欢带个黄色本本,每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写几句,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要写的东西。
她真的生气了,纠起秀丽的眉头:“小祎哥哥你真讨厌!”
“我生气了!我真的要生你气了!”
她说着,就握紧拳头颇有气势地走他面前来,看他写的东西。
谁知他把刚才她在霍小玉面前怎么吃味,怎么小心眼的行状都细致详尽地记录下来,行文流畅,字句优雅,若传扬出去都要成各州争相传阅的程度了。
苏汐惜恼了:“哼!不理你了——”
说着转身差点磕到桌角,身后的人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手,将她拉进怀,然后双手按住她肩膀,让她坐在石凳,“等着,我去帮你捞。”
说着就把黄色本子和笔墨塞给她,自己“嘭”一声跳下池子,阳光下溅起更高的晶莹水花。
他像一尾矫健强壮的鱼,姿势优美、动作灵活地朝水波上被鱼儿竞追远去的巾帕游去。
上岸的时候,他浑身都是滴洒在地溅起水花的池塘水,鸦黑的鬓发都淌着水,眉毛根根分明的浓黑剑眉上也缀满了水珠。
衣裳紧贴,显现出臂部、腹部的肌肉,他拿着帕子朝她每走近一步,她的心脏就似他身上滴落的水花,猛地跳上一跳。
可恶...太可恶了,他竟然拿美色来蛊惑她,明知她受不住诱惑!
可更让人气愤的是...在美色面前,她当真是生不起气来了。
见她眼神都看直了的样子,李祎笑着抹了把脸上的水,朝她凑近了一些,附耳道:“帮我写一下,我手湿。”
“你!你要写什么?”汐惜皱起眉头,有些懊恼自己的失神。
李祎指了指她怀里的本子,乐此不彼道:“就把你看我身体看得差点流出口水的情况写上,最后加上你的批注和签名,确定一下上述情况属实。”
苏汐惜:“......”
·
霍小玉听兄长劝说,不再沉不住气,也不再公然针对苏汐惜。
只是,她不知从何得来了一些浮光锦,故意做成同苏汐惜和李祎一样式样的侠侣装。
每日晨练的时候,苏汐惜都会跟着李祎一起去校场看人操训,顺便散步,遇到霍小玉也来看兄长晨训。
今日苏汐惜和李祎都穿石榴红肩膀上绣月桂纹的浮光锦衣服,谁知霍小玉身上所穿也是一袭石榴红肩膀绣月桂纹的浮光锦月裙。
三人走在一起,有种娥皇女英簇拥帝舜,一家三口的既视感。
苏汐惜看了一眼李祎,他立马会意,瞬即脱下了身上的石榴红衣裳,露出里头的玄衣。
这么一来,虽然汐惜和霍小玉依然穿同色的衣裳,但心里却舒畅了。
李祎拉着汐惜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的树荫下,远离了霍小玉。
“她那料子是很久以前我给霍无名的,至于上面的月桂纹,你听过一句话吗,一个人越没有什么,就越显摆什么。”
他甚少跟人解释什么,可看见身旁的姑娘蹙起眉,立马就解释了。
“回头我把所有的浮光锦全烧了,给你买织金锦如何?浮光锦太寡了 ,不如织金锦好看。”
“不用了,”汐惜被他单独拉到树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哄好了,她只是还想看看她的小哥哥紧张起来是什么样子,“穿一样就穿一样呗,从前我在京都,多得是人跟我穿一样的...”
她这话一落,李祎嘴角绷紧,眉间微动:“你...想起来了?”
汐惜说的那边手札他已经从头到尾一丝不苟看完了,里头从未提及这些事,山上更无其他人知道这些,至于那时候上山找她的苏家人,也被她一心忽悠走了,根本不可能提到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
苏汐惜双眸中的犹豫一闪而过,用手摸了摸下巴,“嗯...我也不知道,就时常在你身边那姓霍的小哥哥呀,送了我一些活血的补药,我就是打从吃了一些活血补气的药,感觉脑海里有那么一个感觉,觉得从前都是旁人跟着我学穿衣打扮的...”
“唔...我为何会有那样的感觉呢?小祎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恢复记忆了?那霍小哥哥的药果然厉害呀。”
她眼神清澈,神采飞扬。
李祎则不是那么高兴,一脸的阴暗,半晌才道:“那倒未必,说不定是你把梦里想象的和现实混淆了,再说了,从前在京都,你的眼光还蛮差的,衣裳搭配得很俗气,哪来跟风学你穿衣打扮的?”
“对了,霍无名的药还有多少,都给我,他这人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后不许乱吃他给的东西。”
他的话打击到汐惜,汐惜一脸挫败。
“反正...你也不必在意这些,我喜欢你,本就喜欢你这个人,就算你不会穿衣,品味差,也不影响我喜欢。”
苏汐惜眼神亮了亮,她好像...是头一回听他这么直白说喜欢。
“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霍小玉焦急地跑过来,“祎哥哥!我兄长刚才搬兵器遭一头野狼袭击,他和好些人都受了伤!”
“山上怎会突然跑来野狼?他们在哪?”李祎脸色微沉。
“汐惜你在次等我,哪里也不要走,等我回来。”他把她安顿在此地有人值守安全的地方,便扔下她跟着霍小玉走了。
苏汐惜看着二人成双离开的身影,也来不及吃味,心里只想着刚刚霍小玉说的好些人员受伤之事。
李祎跟着霍小玉来到庄子西面大片竹棚葫芦架附近的时候,发现那些野狼仍未离开,好些跟着霍无名一起去搬运兵器的弟兄都受了伤,无力再抵抗了,血洒了满棚满菜地。
霍小玉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得“哇”一声就躲到了树后,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树杈。
李祎随手执起一支树枝便往狼群冲去。
竹棚北面有个缺口,是棚架的绳索松了,以致让狼群成群涌了进来。
一般狼群会选在黎明或黄昏的时候成群结队捕食,这种时候跑出来袭击人的,要么是落单的狼只,要么是进行复仇。
可山寨纪律向来严明,谁会无缘无故跑去得罪狼群呢?
李祎手里把树枝运用自如,出手狠准,没一会儿便已经击倒了好几头狼,比别人手里的剑都好使。
又一道血光闪过,枯枝同时穿进了两头狼的腹部,哀鸣一声倒下。
李祎眼神肃杀,手腕一转将枯枝从狼腹抽出,顿时热烫的鲜血溅在了他左侧脸上,身后同时扑上来几头狼,他连看都没看,就往后一扫腿,手里树枝往后一横!树枝断裂,齐齐插进了那几头狼眼睛。
霍无名身受重伤,还在死命同头狼搏斗,以自己的身躯护着身后受伤的弟兄们。
狼的数量实在太多,因方才霍小玉说的是“一头”,李祎并无喊人随同前往,现在局面虽然暂时还稳得住,但却无法分心去堵那竹棚缺口的地方,想叫霍小玉去,可此时霍小玉吓得躲在树上,压根就听不见。
就在这时,竹棚缺口的附近突然生了烟雾,大风将浓烟往这儿吹来。
野狼们最怕火还有浓烟了,烟雾灼眼,狼群很快就“嗷嗷”叫着往背风的方向跑。
狼群被浓烟追赶到一条穷巷里的时候,被附近的刚宰的鸡的血味吸引,围了上去,结果就被巷子里的巨网一把裹提了起来。
苏汐惜熄灭火把,从人群里跑出来,跑到李祎身边,“小祎哥哥!你怎么样了?”
霍小玉此时也已经从树上下来,却看见苏汐惜已经抢先她一步占据那个位置了。
明明成功叫走祎哥哥的人是她,刚才她叫祎哥哥去看她兄长的时候,祎哥哥不知道有多紧张,直接把那姓苏的都抛在后方。
那会儿她很得意,她觉得祎哥哥还是很在意她兄长的,这样的话那她就不会输。
没想到她都被人当着面扔下了,还不知羞地硬跟过来,要和她抢人,她不是最洒脱,最不在意男人的吗?
霍小玉盯着人看得眼眶都红了。
“小祎哥哥,对不起,我擅自作主张让大家过来帮忙了,方才我只听说有狼,没听清楚有多少,就害怕你一个人太勉强了,这才多事叫人来帮忙的。”
苏汐惜见李祎没事,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她看见周围都是伤者,便扭头指挥安排人员抬走伤者到最近的屋檐下方去包扎,至于一些看起来伤势严重已经动弹不得的伤者,她走过去:
“不能搬动他,大夫快来了,待会等大夫来了处理过才好移动,他伤得有些重,就怕伤到骨头,我们贸然移动会害了他。”
说完,她又跑去帮别的弟兄处理伤者,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序。
竹棚架下凌乱不堪,菜地被毁,被撕碎的衣物散落到处都是,还有狼身上混合了泥土和血水的腥味,那俏丽的姑娘便在这片地方走来走去,忙前忙后。
等一切都忙完后,她才想起来回到李祎那,“小祎哥哥,对不起,刚才我见你也忙,这才擅作主张指挥他们做事,我可有做得不当之处?”
李祎看着眼前的姑娘头发蓬散,鬓前几绺乱发沾了汗贴在脸颊,上方好似还沾了血迹和泥土,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伸手拂开她脸颊沾湿的乱发,眼神柔软了下来,道:“这次幸亏有你,你处理得很好,果不愧是苏汐惜。”
“我还以为,方才我跟霍小玉走了,扔下你,你会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