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苏汐惜从前其实是见过霍小玉的。

    那会儿李祎刚回京都没多久,霍无名和霍小玉也跟着回京了,那时候霍小玉才八岁,仗着自己年龄小,处处都要黏着李祎。

    “祎哥哥是我哥哥的好兄弟,也就是小玉的好哥哥,我警告你哦,不许缠着我的好哥哥!你们快点解除婚约!”

    那时年纪尚幼的霍小玉就敢当街去拦住苏家的轿子。

    苏汐惜从轿子里一问外头是何人后,连下轿见面也省了,直接隔着轿帘对外头的人道:

    “姑娘好歹也是霍校尉府上出来的人家,怎可做出这种自降身份之事,你的名声在外如何你不在意,难道你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待你的家人吗?”

    她当时这番话在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听来,是那么地冷薄刺耳,霍小玉一下就懵住了。

    眼眶蓦地一下红了:“我就...我就是让你别缠我的祎哥哥,怎么就...怎么就自降身份了?”

    “还请霍姑娘慎言,汐惜向来谨言慎行,凡事三思而行,从不曾做过痴缠外男这等自贱自轻的行为,也奉劝霍姑娘一句,世事本就多幻,更奈何一些虚无缥缈的情爱?”

    “汉帝金屋藏娇的痴心,到最后陈后也只是被囚禁至死,悼念亡妻写出‘曾经沧海难为水’这等被千古传颂绝句的元稹,还不是转头就恋上了官妓薛涛,差点又和旁人传出一段‘千古绝唱’。”

    “自古女子多痴心,男子却无深情,你以为是为何?见过竭泽相濡以沫的鱼吗?你以为它们痴情吗?可一旦将其置入广阔无垠的大海,你看它们还会选择挤挨在一起吗?”

    “说到底,女子是那条被置入缸里竭泽的鱼,而男子却是那条偶尔才来到缸边,身后却有壮阔湖海的鱼。”

    “我从不批判男子好坏,倘若将女子置于与男子一样的境况,而男子反过来,说不定自古痴心多的就成了男子,世道从来都是因决定果,没有什么好坏,只有成象。”

    “人一旦有了更多选择,有多少会维持最初的选择?女子与其不知自爱,把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还不如多经营自己,把自己变得对家族更有用,这才能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而不是成日里跑大街上任性妄为、不顾后果地成为别人的笑柄!”

    最后苏汐惜好歹还是掀开了轿帘拿正眼看她。

    霍小玉此生都忘不了她那淡漠的眼神,三分凛然中带着七分不屑,仿佛她是什么愚不可及的蠢笨之辈,在她眼里只会徒添笑话似的。

    ·

    “原来是你!你既然那么不稀罕祎哥哥,现在又为何跑来找他??你不是要嫁给能助益你家族的男子了吗?祎哥哥现在落魄了,没用了,不能帮益你,你还跑来缠他做什么?你这狐狸精!!”

    霍小玉就这么叉着腰站在城墙底下指着上方的苏汐惜骂,苏汐惜被骂得一脸懵。

    李祎听到“落魄”、“没用”的字眼,脸色沉得可怕。

    此时后方的霍无名单手扛着几个衣箱,飞快地掠过人群挤上前来,赶紧捂紧了霍小玉的嘴。

    “老大、苏姑娘,见笑了!舍妹小玉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早上没睡醒胡说八道的...别、别放在心上啊!”

    说着,霍无名便单手扛衣箱,单手拎小鸡似的拎那粉嫩的姑娘,一路朝黑鹰山庄方向走。

    苏汐惜被兄妹二人闹得目瞪口呆,这会又抽空回神过来,呐呐地看着李祎,“小祎哥哥...她为何说,我...要嫁给别人?是我家人给了觅了旁的人家吗?那怎么办?”

    李祎连忙安抚道:“没事,你如今在芜山,芜山上都是我说了算,你家里那边若是有给你说了旁的人家,我会替你摆平,你无需太过担心。”

    “还是说,”他垂下眼眸看她,“你不想忤逆家里的婚事?”

    “那不行!”苏汐惜立马的反应让他心生愉悦,“我肯定是要嫁给你的,怎么可以嫁给旁人?”

    “只是...”

    她秀眉一蹙,他心上一提。

    “只是刚才那位姑娘说什么,她为何说我不稀罕你,还笃定了我会嫁给别人,觉得我现在出现在这里很意外呢?”

    这是汐惜非常在意的事,“我明明...一直就对小祎哥哥你痴心一片,难道旁人都看不出来吗?”

    李祎松一口气,“大概是你从前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不是很明显,所以别人不知道你心悦我已经到了很深的程度。”

    “可我明明就...”

    “好了,你别想太多,旁人那么说不就是为了见到你如今这样吗?你就这么轻易着了旁人的道啊?”

    李祎像个能说会道的生意人。

    “只要你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待我的,日后也要按照手札上的过往行事,其实找没找回来旧时记忆,我一点也不在乎,只在乎你现在是怎么看的。”

    “我自然是只喜欢小祎哥哥一人啊。”苏汐惜成功被拿捏到。

    “哦,对了,忘记一件事了!”

    这件事她想起来就生气,而李祎也显然忽略了女子吃起醋来的杀伤力。

    “她为什么要叫你祎哥哥??”

    ·

    李祎从前是最烦霍小玉纠缠自己的,时常在远处看见她过来,他立马就转身躲藏的程度。

    倒也不是害怕区区一个丫头片子,就是...

    她怎么也算是自己心腹下属的亲妹妹,他见着她是烦,但又碍着她哥的颜面,他不好把话说得太绝情、太伤人。

    若是换作旁人的妹妹,敢这么缠绕,他早就动手了,他的拳头可不会分男女,更不懂怜香惜玉。

    所以霍无名来找他请求接霍小玉过来住,他才会将其兄妹俩安排在离自己和苏汐惜院子最远的东南面。

    可是最近这几日,他却总是有意无意制造机会拉着苏汐惜往霍无名兄妹俩的院子去。

    “小祎哥哥,我们院子旁边不就有荷花池吗?为何赏个荷花要跑那么远来?”

    “这里的荷花开得不错。”

    李祎负着手道。

    二人来到蓬莱居附近,便碰巧遇上霍无名兄妹俩说着话从那道黑漆松木院门走出来。

    霍小玉看见从前头走来的两人身穿同一色系的衣裳,男子又褪去了一贯脸上的冷硬,一派柔情地牵上旁边女子的手,紫金色的夕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祎哥哥你...你们怎么可以?”霍小玉指着二人紧紧牵握的两手,泪水一滴一滴往下流。

    “不要脸!你这狐...”她刚要上前指着苏汐惜骂,李祎一个刀眼过来,霍无名赶紧捂住自家小妹的嘴,将她拉完旁边树荫下。

    “小玉!你忘记兄长怎么跟你说了吗?!”霍无名用气音在霍小玉耳边道。

    霍小玉则哭得一脸眼泪鼻涕,指着那一双璧人的位置泣不成声:“可是...可是...可是...呜呜...”

    那二人不管是衣着、配饰还是腰间佩绶的绳结,基本都是相配的,时下大晋的人都含蓄,少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秀恩爱的。

    霍小玉听了兄长的话过来的,以为自己大有可为,可孰料一来到芜山,先是二人高高地站城头,给她下马威,打击她自信,她都还没缓过来,这二人又总隔三岔五牵着手走到她面前来,这是要怎样?

    苏汐惜看见霍小玉用看负心人一样的眼神看她的小哥哥时,心脏莫名阵阵紧缩,难受得嘴角都撇下了,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小祎哥哥,你从前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但我不相信你说的一点关系没有,没有关系她看你的眼神会是这样的吗?”

    “这几日你老是把我往这边拉,你是不是也想见她了?”

    前几次都憋着不说话的苏汐惜,这回终于爆发了。

    李祎看着她生气,心里竟浮出丝丝甜,看着她扭头跑掉的身影,竟也傻愣在原地不知反应。

    霍无名安抚好妹妹,走过来喊他,

    “殿下,你这几日是故意的吧?都说了小玉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骚`扰殿下了,你看她这段时间有跑去找你吗?可殿下明明知道她对你还余情未了,还偏偏带着苏姑娘跑这里来,殿下难道不知道什么事是对一个痴情人最残酷的吗?”

    李祎回过神来,眼神变回锐利,“那是她的事,与老子何干?”

    霍无名气笑:“属下算是看出来了,殿下这是半点机会也不想给小玉,所以才会拉着苏姑娘过来,殿下是在给苏姑娘撑腰是吧?”

    “她都要嫁给我了,有寨主夫人的名义在,用得着我撑腰吗?”

    “那不然殿下是!!”

    李祎努了努那边苏汐惜生气跑掉的背影,“我从没见过她这么跟我生气过,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好,我很糟糕,可就是只有看见她为了别人与我闹,我才真真切切地有存在感。”

    霍无名傻眼。

    不过不怪殿下,从前的苏大姑娘就那冰碴子一样的性子,莫说殿下向来不近女色了,即便殿下在路上招蜂引蝶,以那苏大姑娘性子,可能也只会默默地筛选殿下身边的女子,然后挑好将来的侧妃人选,可绝对不会这么跟他闹的。

    不想再在这里看着殿下,自己干生气,霍无名冷冷道:“殿下还不哄吗?苏姑娘现在的性情大不一样了,晚了哄说不定哄不好。”

    “嗯,我知道。”他声音听起来还在雀跃着,眼睛瞄到后方霍小玉朝他走来,便主动向她走去。

    霍无名还以为他良心发现找小玉道歉,谁知他只是毫不给面子道:“小玉,你现在是大姑娘,该懂事了,以后就不要再对我有非分之想,我和我未婚妻之间,不想再有任何人介入,明白吗?”

    她都还没做什么,李祎就先下狠话警告了,霍小玉听完,“哇”地一声哭了。

    而李祎处理完这些事,便扭头追上去哄人了。

    霍无名一边安慰着霍小玉,一边道:“没事,兄长有办法,你别哭,殿下他自幼失去母亲,所以才会对当时待她好的苏氏情有独钟的,以至于后来苏氏变了,他也仍顾念当年。”

    “可兄长不可能让他继续吃回头草的,那苏氏凉薄,不堪配殿下,兄长不会再让殿下重蹈覆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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