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弦有些紧张地闭上眼,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她似乎听见一声轻笑,预想中的亲吻并没有到来,她睁开眼,只看见南流景无奈地笑。
“想什么呢。”南流景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好休息吧,工作不做或者放在那里,都是OK的,身体更重要一些。”
“听到你对我说这话我还挺感动的。”元初弦十分领情,“那我去休息了。”
“去吧,”南流景又摸了摸她的头,似乎是摸上瘾了,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看着她,“其余的不需要你管了。”
元初弦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怎么样都无法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厌烦了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的感觉,翻身下床,却意外发现客厅还亮着灯。
南流景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双目紧闭,看起来是因为处理工作太累而睡着的——不知道看哪本书讲过,这样睡着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安全感。她没有走上前去,而是远远地站着,只是看着南流景熟睡的侧颜发呆。
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曾经在午夜梦回时无数次出现在她眼前。
而今人就在眼前,反倒越发让她有种不真实感。
元初弦静静地站了一会,才发觉南流景并没有盖被子,于是走上前去,轻轻叫醒他:“醒醒,我家没有毯子,你去客房睡觉。”
南流景睁开眼,漂亮的桃花眼里并无多少困顿,甚至还有几分清明,“不能和你睡吗?”
元初弦被他这番话烫得脸通红,“快别说了。”她别开脸去,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轻轻牵住了南流景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手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可以只是抱着睡觉。”
南流景笑:“高中的时候有人非要跟我睡觉,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唯唯诺诺了?”
“谁非要和你睡……”元初弦头更低了,口齿不清地说道,“只是夜里太冷了,才会想要靠着你。”
南流景并没有戳破她的辩白,只是慢慢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今天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元初弦口不择言,“就是感觉可能不太一样了……”
“是吗,原来在你心里,我变成你的男朋友之后,就和以前的我不一样了啊。”南流景站起身来,元初弦不自主地后退一步,“可是在我心里,初弦还是初弦,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天啊,他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元初弦整个脑袋都像是被轰炸过,被这番暧昧的话语撩拨得浑身战栗,以至于南流景牵起她的手时,走向卧室时,她只是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像个呆板的木偶娃娃。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南流景身上还有洗完澡后,淡淡的沐浴露香氛味道,他在床上躺下,“睡吧。”
元初弦看着南流景,突然感觉自己不太认识自己的床了,她试探地坐在床边——南流景没有动,很好,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接着试探性地掀开被子一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钻了进去。
混乱中,似乎听到了某人的轻笑声。
元初弦始终背对着南流景,心跳加快,根本不敢看他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更加赧然,
棉料摩挲,他的鼻息靠近,均匀的呼吸声喷洒在她颈间。南流景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自然地靠在她肩膀,“睡吧。”
这怎么可能睡得着,但南流景的话确实有种魔力,元初弦浑浑噩噩,居然不知不觉中,真的睡着了。
两人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元初弦还在揉眼睛,不情愿从被窝里出来时,南流景已经迅速穿好衣服,听着电话那头的内容,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你要去哪?”看到南流景半夜要出门,元初弦吓了一跳,忙不迭追问,本来浓厚的睡意也消散了大半。
“有点事。”南流景被她叫住,身形不太明显地顿了顿,“你在家里睡觉就好,我去处理。”
“是什么事?”元初弦从床上起来,严肃地看着他。
或许是见元初弦态度坚决,南流景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道出实情。
“璐璐出事了,刚刚宁静臣打电话来,说她从实验室失踪了。”
“我也要去。”元初弦没有迟疑,连忙打开衣柜,换上作战服,南流景检查完枪械,道:“走吧。”
-
此时,在白梅山一处监控死角下,年轻的女人神情紧张,四处打量着,半大的女孩跟在她身后,丝毫没有任何恐慌,甚至还有几分兴致勃勃。
“妈妈,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呀?”
女人没有回答她,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她的掌心全是冷汗,璐璐能感觉到,她一直在颤抖。
“妈妈,你冷吗?”璐璐仰起头,天真地问。
王霈媛停下脚步,蹲下身来,尽量和半大的女孩视线平齐:“璐璐,你听着。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出声,好吗?”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保护你的。”璐璐认真的看着她。
王霈媛喉咙发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着女孩的手,力度之大,甚至要在女孩雪白的手上留下印子。
璐璐忍着痛,没有吵闹,就算在外貌同龄的孩童中,也显得异常冷静和成熟。
也不知道是谁,趁着半夜送来了「囿灵」的钥匙,王霈媛没有片刻犹豫,立即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囿灵」,接着凭记忆找到了宁静臣的实验室。
冥冥之中,她和璐璐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直觉告诉她,璐璐就在重重关押的金库门后。
金库门冰冷而厚重,色泽阴暗,复杂的电子锁闪烁着幽幽的红光。
王霈媛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这种锁没有高级权限和多重验证,根本无法从外部打开。而被革职的她,自然也不可能有权限。
“璐璐……璐璐你在里面吗?”她忍不住用手拍打着冰冷的金属门,绝望的哭腔回响在狭小的准备室内。
一片死寂。
“璐璐!”
她甚至看不到实验室单向玻璃对面的情形,这种玻璃是通电的,已经被实验人员关闭了,一片黢黑。
就在王霈媛几乎要崩溃时,细微的“咔哒”声从锁芯处传来。
她猛地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门锁。
不是她的幻想,电子锁上的红光……熄灭了,转为代表“通行”的绿色。紧接着,液压杆的沉闷响声中,那扇重达千斤的合金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王霈媛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缝隙中,露出了璐璐那张平静得过分的小脸,身上还穿着实验室的白色病号服,赤着双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歪了歪头,看着门外惊魂未定的王霈媛。
“妈妈,”璐璐轻声说,仿佛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你太慢了,我一直在等你。”
回忆结束,王霈媛余光瞟向身旁的女孩,眸色黯然。
像,实在是太像了,和许璐小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即便对「构建」的能力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可王霈媛还是对自己的造物没由来地生出恐惧。
在研究之前,她从未想过灵能可以制造出生命体,即便在古籍的记载以及先前的研究中,确实存在相关的描述,可第一次见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存在于自己面前,具备一定智能,和人类相似却又不同时——实在是很难不心生恐惧。
她总以为人类会对未知感到恐惧,包括她自己,然而她发现自己对生命和灵能的认识,不过只是浩渺宇宙中的千万分之一。
璐璐并未察觉到王霈媛内心的天人交战,她哼着歌,举起手里的一把钥匙,对着远处的月光观察着。
耳边的旋律越听越觉得熟悉,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
曾几何时……
记忆里,热闹的聚会画面一闪而过,女孩举着话筒,笑着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今天是我的生日,希望大家别嫌弃我唱歌难听。”
甚至连恰到好处的走调,都一模一样。
王霈媛却冷静了下来,这说明不了什么,即便她已经在方才看过宁静臣的实验记录,知道璐璐身上可能存在的一切风险,可就是在听到这首歌之后,她的一切担忧,似乎都销声匿迹了。
她确认了什么一般,不再思考面前的女孩和故人之间的关联。她松开手,轻轻地抚摸着面前女孩的额头,一道不起眼的暗色的半月形疤痕浮现在女孩的发际线上。王霈媛想起,她死时,额前也有这样的一道伤。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她俯下身来,抱住眼前的女孩,几近哽噎道,“对不起……”
她没有解释什么,擦干净眼泪,一切的恐惧、迷茫和罪孽,仿佛都在拥抱中得到了宽恕。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实验室,曾经是她的囚笼,也是她的奇迹诞生之地。
王霈媛拉住璐璐的手,手心温暖而坚定,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早已被平息。
“我们走,”她轻声说,“璐璐,我们永远离开这里,好吗?”
“好呀。”璐璐仰起头,对她露出一个与许璐如出一辙的、灿烂的笑容。
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