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疹

    “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阿楹有些迷茫地睁开双眼,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妙菱的声音:“是我,姑姑。”

    “进来。”阿楹一边扬声,一边从榻上起身,理了理微有些褶皱的衣裳。

    方才看了会书,她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阿楹往窗外看去,天色已经昏暗。

    走进来的妙菱神色略显慌乱,她开门见山道:“姑姑,颐华宫那边出事了。”

    听了这话,阿楹已然清醒了大半:“怎么回事?”

    妙菱绷着脸,言简意赅:“太后用完晚膳后,身上出现了风疹的症状。”

    阿楹倏地一怔,忙问:“陛下无事吧?”

    妙菱摇头:“姑姑放心,陛下并无碍。如今太医们都被召去了颐华宫,正在检查太后入口之物,虽还未下定论,陛下却已经吩咐章公公将御膳房的人都送去宫正司审问了。”

    阿楹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下,“我去瞧瞧。”

    她觉得,问题十有八九不可能出现在御膳房里。

    那么,唯一的变数莫不是姚观蕴?

    可太后先前也尝过她做的糕点,并无异样,怎么今儿却出了事?

    阿楹带着妙菱一路走到颐华宫,许是听闻了这边的动静,此时的颐华宫外已经站了好些人,有颐宁宫的几位太妃,也有永宁宫的霜玉、袁瑛。

    见到阿楹和妙菱径直入殿,等候在外的人中忽有人问:“打哪来的宫女,就这般进去了?”

    霜玉抬眼望向开口之人张太妃,这话还轮不到她来回答。

    庄和太妃静静地接了话茬:“御前之人。”

    张太妃神色仍有些忿忿,但环顾四周后,还是忍住了焦躁的情绪。

    霜玉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中。

    张太妃入宫的晚,如今的年岁也还不到三十,曾一度得到先帝的专宠,风头直逼柳氏,诞下九皇子以后,她便母凭子贵,一路坐上了从二品充仪,离妃位仅差一步。若非先帝猝然崩逝,没准她也能当上妃位。

    她生下的九皇子是先帝幼子,因而颇得先帝喜爱,可惜的是九皇子过于年幼,无力争夺储君之位。

    先帝一直未立太子,或许有疼爱幼子的缘故。

    张太妃自然是不甘心的,她不论年纪还是恩宠,都胜过屈氏太多太多,可最后偏偏屈氏的儿子成了新帝,将她尊为太后,将宫里的其他人包括她都狠狠地踩在脚底。

    昔日匍匐在她脚下的人却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高高在上施舍起她来,她也配?

    张太妃望向紧闭的门帘,眼中掠过一丝恨意。

    风疹严重者也是能死人的。

    殿内

    门帘被悄无声息地掀起又被合上。

    颐华宫守在门边的宫女认识阿楹和妙菱,皆都对此视而不见,默默低下头。

    殿内被屏风隔成内外两屋,外边正中间站着姚观蕴,她锁着眉头,视线紧盯在屏风上,似乎试图看清里头的光景。

    阿楹和妙菱一同走进来,她也不曾察觉。

    待阿楹在姚观蕴身侧站定,扶晓正好从屏风后跨了出来,他的面色平静,叫人瞧不出此时的情绪。

    然而视线一扫,看到阿楹时,他的眉宇间却泄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不用他多说,阿楹与他对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不疾不徐地上前几步,停在扶晓面前,“陛下。”

    扶晓微微点头,“无碍。”

    亲眼见到他,阿楹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回过神的姚观蕴见着这一幕,不禁抿唇急声:“陛下,太后殿下无恙吧?”

    阿楹侧过身,几乎与扶晓同时看向她。

    “太后无恙。”

    比起扶晓,阿楹的目光温和得多,落在姚观蕴身上,也如烟般轻飘飘,很快散而不见。

    姚观蕴却没由来地心神一凛,差点忘了回答扶晓的话。

    “陛下恕罪。”她忙蹲身请罪,“都是臣女卖弄了,一时竟伤了太后殿下凤体。”

    她将一切责任笼到了自己身上。

    阿楹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姚观蕴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袄裙,戴了一副白珍珠耳饰,整个人都被衬得很典雅持重。她折身下去,耳上的珍珠微晃,闪着温润的色泽。

    她被教养得很规矩得体,举手投足的角度仿佛都恰到好处,堪称贵女的典范。

    是阿楹羡慕的,也是求而不得的模样。

    她微微敛起眼眸,将眼中的情绪压入心底。

    身侧,扶晓的声音响起:“往后凡太后入口之物,都先交由医女查验一番。”

    他没对姚观蕴的话表示什么,而是对太后身边伺候的嬷嬷吩咐一句。

    单是这句话,就足以让姚观蕴羞得无地自容。

    她死死咬着唇瓣,面上染上绯色。

    扶晓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世家贵女大多自傲且敏感,容不得被人说上两句,什么话听到她们耳中,都能转换成好几种意思。

    和先帝后宫里的那些贵女出身的嫔妃们,无甚不同。

    扶晓心里疑惑,他真的不明白太后到底喜欢她什么。

    与这样的人相处,太后不会觉得熟悉又别扭吗?

    ***

    从颐华宫回到勤政殿时,已经月上枝头。

    宫门已经落锁,姚观蕴今夜再次歇在了宫中。

    颐华宫太后得了风疹一事并无传出去,因而落在外人眼中,便深觉姚观蕴得太后看重。

    一家欢喜一家愁。

    姚家人高兴了,殷家这边便愁云惨淡。

    “祖母,您可要为孙女想想法子呀——孙女到底哪里不如姚氏了?凭什么太后这样给她脸面?”殷含馨抱着康成大长公主的手臂,又是委屈又是撒娇。

    被她抱着的老妇人锦衣华服,珠光宝翠,一双眼睛却锋利如刃。

    她满脸慈爱地摸了摸殷含馨的头发,轻声轻语:“馨儿放心,祖母向你保证,没人能越过你去。”

    殷含馨一喜,忙问:“祖母有什么法子?”

    康成大长公主笑着,却没有同她多言。

    她的父亲是皇帝,兄长也是皇帝,活了这么多年,她难道是白活的?

    只要立后圣旨未下,一切都还有可能。

    太后再是喜爱姚家女又如何?

    此事最重要的是她那皇帝侄子的心意。

    比起姚家,殷家和陈家能给他的助力要多得多。

    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否则,他当初一登基就该直接迎姚家女入宫了,而不是等到今日还迟迟不肯立后。

    他看似还在犹豫不定,其实不过是想要殷家和陈家先妥协,让她这个姑姑低头罢了。

    时至今日,为了她的孙女,也为了陈殷两家,她暂时低个头又何妨呢?

    康成大长公主在心里平静地想完,合上眼睛缓了几息,方抬起手臂,冲着身边女官下颌微抬:“替本宫更衣,准备仪仗,本宫今日要进宫一趟。”

    ……

    皇宫,御书房。

    瓶中插了几支茉莉花,芳香飘散了一室。

    自从那日两人说开了以后,阿楹和扶晓又恢复了从前在毓安宫时的状态。

    阿楹继续开始练字,扶晓则时不时指点一番。

    和乐温馨的气氛却没持续多久,章禄神色微妙,快步入殿禀告:“陛下,大长公主未曾递牌子便要入宫求见,侍卫们不敢放行,如今大长公主的仪仗被拦在了宫门外。”

    御书房内寂静了几瞬。

    阿楹将手中的狼毫搁下,诧异地看向扶晓。

    后者却连眼皮都没抬,从容地翻阅着手中的书卷,“哦?”

    他极短促地笑了一声,继而仿佛不解地问:“朕记得,外命妇无传召不得出宫,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这是先祖定下的规矩吧?”

    章禄心神一定,会意地附和:“陛下好记性,确有此等规矩,奴才这就去提醒大长公主。”

    “不必了。”扶晓抬手打断,“朕也并非不近人情。如今太后身子抱恙,想来大长公主是一早就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入宫来为太后侍疾。章禄,你带着人亲自去宫门那儿迎大长公主,再送大长公主去颐华宫拜见太后。”

    “是,奴才遵旨。”

    章禄高声应下,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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