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林川正站在卫生间门口，进退两难。
信息已经发出去半天了，可那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旁边一个抱小孩的大姐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了？”
小男孩正穿着开裆裤，被大姐脸朝后的抱在怀里熟睡，独留两瓣粉嫩的屁股蛋子对准着他。
见他没回应，大姐的目光慢慢停留在了他胸前白衬衫的校徽上，旋即，眉开眼笑：“哦，原来还是个学生。”
林川只好笑笑，没有再多说。
程清亿把手机放回兜里后，扑棱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深吸一口气。
两分钟后，走出了卫生间。
大姐抱着孩子并没有走远，转悠半圈回来后，终于见到了想象中的场景——
苦等许久，女孩终于出现。
和她猜想的一样，果然面上是不高兴的。
男生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用力就碰伤了女孩似的。
大姐偷笑：我就说嘛，还不好意思承认……
程清亿自然是不知道厕所外面发生了什么的。
出卫生间的时候，还特意对着镜子把自己拾掇了一番。
她最讨厌在外人面前掉眼泪了。
可细数，她最近总是哭。
还每次，都好巧不巧地被林川知道。
程清亿掀起眼皮，佯装严肃：“不是要谈么，谈什么？”
今天是周日，其实按照道理来讲，本该被安排一次周测后，他们才能够享受现在的六个小时假期。
但因为不久前才刚刚结束一次大考，学校领导便大发慈悲地免除了这周的考试，大手一挥地给他们放了假。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距离返校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
再回到原先的座位，邻桌的那对小情侣已经消失了，店里的音乐也已经暂停。
整个大堂，只有零星几人，十分安静。
程清亿在原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张云云和李成轩二人的踪影：“他们两个人先走了吗？”
林川耸了耸肩，摊手：“可能吧。”
桌上的吃食早已被保洁收拾干净，想来是已经走很久了。
再次坐回原位，心境却已经和刚开始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从凑热闹的变成热闹本身，程清亿托着腮，有些烦闷。
“还要吃点别的东西吗？”
想来是也注意到桌上已经被收拾过，落座后，林川问。
刚才的套餐是李成轩点的，几个人在一开始说说笑笑的时候其实已经吃了大半。
程清亿摇了摇头。
“你要聊什么？”
没有一点前奏，一上来就这么直接。
坐在她对面林川不咸不淡地回：“聊聊你。”
嗯？
程清亿愣住。
停顿了一下后，男生把后面的半句补了上来：“我的绯闻女友。”
其实在刚刚得知这件事情的那个晚上，他就想找程清亿聊聊了。
但当时……
反正最后潦草收场。
学校有专门的“未成年情感干预小组”。
听起来挺高档，其实也就是学生嘴里常说的，抓早恋的那群老师。
虽然这群老师每年都在年级大会上对着学生宣传：欢迎举报！
但真正举报成功的，这么久以来，不超过两对。
“你的班主任有跟你说其实举报我们俩的，不止一个吗？”
林川单手把玩着掌心中央的手机，漫不经心地问。
“有透露。”
程清亿托着后颈，低头用左手在桌上画圈圈。
他们俩虽也没有看谁，各自专注各自，俨然一副全然不熟的状态。
躲在二楼的李成轩挠头：“他俩该不会因为我这事又吵架吧？”
“搞不好程清亿将来就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你能不能盼人家点好！”张云云掐着嗓子说。
“我怎么不盼着她好——”
话还没完全说完。
张云云竖起了食指，堵在他的嘴上：“嘘——”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是让他闭嘴的意思。
随即，指了指楼下的方向。
俯视的视角，可以看见两个人的谈话仍旧平淡至极没什么起色的样子。
“听说，那个‘市三好’的奖可以用在自主招生上。”程清亿装作不经意地提醒。
“嗯。”
不咸不淡的回复，算是应了她的问题。
“那你损失挺大的诶。”
“你心疼了？”混不吝的语气，像在逗小猫。
“有点吧。”
林川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饶有兴趣地看了对面一眼。
“感觉挺亏的，没谈还被罚这么惨，要是谈了也就——”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
反应过来后，程清亿抬起头。
“谈了就怎么样？”
林川睫毛微垂，眼神认真。
李成轩有些激动，但不敢太大声，只能掐着嗓子喊：“对视了！”
张云云吐槽：“看到了，看到了，你能不能淡定点？”
店里的音响再次开启——
“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
“I love you，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程清亿愣了一下。
下一秒。
“程清亿，你想谈么？”
诱惑的语气，像是在给鱼儿下饵。
而大堂里的音响似乎很应景——
“我诚心，你诚意”
“但周围扰人的环境始终让我们无法在这里自由相恋”
“我精彩，你发呆”
“两颗心不安的摇摆，应该有的未来，是否真的那么无法期待”
程清亿似乎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她攥着手，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细汗。
像是心思被看穿，有些无地自容。
今天是生理期最后一天，按习惯，她已经换上了护垫。
可就在刚刚，程清亿清晰地感知到了一股暖流……
这久违的熟悉感，堪比当初她第一次见到陆一深在舞台上跳街舞的时候。
“林川，”她囧着脸，“你得帮我个忙。”
……
林川见过卫生巾。
但，面对整整一面五颜六色的卫生巾，还是一筹莫展。
他也知道卫生巾分为日用和夜用。
但他不知道网面，纯棉和液体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还有各种各样的长度.
190，240，270，275，290，360，420……
甚至，他还看到了类似于纸尿裤的款式。
和电视上面演的一点也不一样，此时此刻，他的身边并没有出现那个热心的导购阿姨。
林川硬着头皮给程清亿拨了电话。
“喂？”
“喂。”
“嗯……”，他掩饰性地咳了两下：“你要什么样的？”
“随便，都行。”
林川再次扫了扫这整面墙，开始试探性地询问：“你要什么牌子的？”
“都可以，随便买一个就行。”
程清亿蹲在厕所里捂着脑袋皱眉，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嗯……”林川捏着眉骨，顶着压力最后问了句，“你要不要带香味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已经开始生气，咬着牙回答：“不要。”
“哦。”林川赶紧挂了电话，生怕程清亿下一句就要吼出来。
程清亿看着手机被挂断的界面，依旧皱眉。
怎么就回潮了？
她以前都是不到时间就干净了。
这次……怎么还……
程清亿顶着地板上的纹路，心想真的好奇怪。
上一次进厕所的时候，她的心情还跟一堆杂草一样乱七八糟。
可这次，她怎么跟吃了草莓冰激凌似的。
就像上次她痛经很严重的那晚，只是躺在他怀里睡了一觉而已，肚子就奇迹般的不再疼了。
程清亿咬着唇暗想，林川这人身上，是不是有一个转换开关？
只要不开心了，按一下开关，心情立马就好了。
“咚咚咚”——
“小姑娘，是你需要卫生巾吗？”
有隔板门被敲响，一个大姐在外面问。
“诶在这儿！”
明明没有人会看到，程清亿还是习惯性地举起了手。
大姐顺着声源来到她的门前。
通过门底的空隙，程清亿看到了一双女士板鞋。
“小姑娘，你是在这儿吗？”大姐在门口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的，是的。”她声音都开始甜妹起来。
下一秒，门底下出现了一个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不用想都知道是啥。
“你男朋友在门外不方便，他让我递给你。”大姐说。
程清亿从底下接了过来。
其实很想多嘴解释一句来着，但大姐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你之前是不是跟你男朋友闹矛盾了呀，我看他之前就在门口等你很长时间。”
程清亿：“啊？”
“一个小时前吧，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当时恰巧路过，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帅小伙。”
“你男朋友长得还挺帅的嘞，个子挺高的，眼睛特别好看。”
“嗯……就是不爱讲话。”
“跟我老公一样，理工男一个，什么话都闷在心里……”
程清亿站在里面换了多久，大姐就站在外面讲了多久。
她不得不称赞，也太能讲了！
按下冲水按钮，转开门锁，程清亿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姐的真容。
圆脸，半扎发，个头不算很高，但也不算矮，身材稍微有些臃肿，但整体很协调，笑嘻嘻的给人一种妈妈的感觉。
刚才忙着换卫生巾，没空管。
出来后，程清亿还是很正经地耐心解释了一番。
“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弟弟。”
她和大姐边走边聊。
说到“弟弟”两个字的时候，正好走到女卫生间的门口。
林川身后就是凳子但并没有坐着。
和她相距不远，是说话正常音量刚好能听清楚的那种。
“原来是弟弟呀，那你们姐弟俩的感情可真好，真让人羡慕……”
大姐像是没想到过自己一直八卦的事情竟然是一场乌龙，嘴里说着“真好”，面上却掩饰不住的失望。
那表情，就像是自己真情实意嗑的CP在眼前生生的be 了一样。
程清亿和大姐告别，转身去洗了手。
再抬头，镜子里，她的后方，站着林川。
走近后，那人问她：“真的，只是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