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的队伍入了宫。
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掀开车帘,谢婉披着红盖头,金步摇下的流苏摇曳,谢婉一步又一步的向前走,眼里盈满了泪。
风声安静,谢婉听见一声冷淡带有杀意的命令。
“拿下。”
谢婉心里一慌,她掀开盖头,发丝飞扬,眼眸含泪,她身后的轿撵已被士兵团团围住,而裴子苏还在里面。
裴懿之在她前方,冷淡的看着她眼里的泪光。
士兵的刀剑寒光闪烁,谢婉提着裙子像一只蝴蝶扑过去,拦在轿子前。
谢婉目光恳切的看着士兵身后的裴懿之。
谢婉摇头:“不要。”泪水随之落下。
裴懿之:“过来。”
谢婉泪如雨下:“你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放他一条生路。”
宫女们上前,试图拉开谢婉。
裴子苏拔剑护在她身前。
裴子苏:“皇兄,好久不见。”
裴懿之冷笑:“你是真不怕死,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底线,今天朕成全你。”
谢婉揪着裴子苏的衣袖道:“挟持我,裴子苏,拿我的性命要挟,你才能活着走出去。”
裴懿之冷眼压过来:“谢婉,你不想活了吗?”
谢婉见裴子苏不动,拔下鬓发上的金步摇戳在白皙的脖颈。
“你放他回边境,不然我就杀了我自己。”
她握着金步摇的手用力,簪子刺破了肌肤流出一些血。
裴懿之眼神瞬间慌了:“好!我答应你,你不要再动了。”
裴子苏走后,谢婉染血的手无力垂在身侧。
任由宫女将盖头放下,眼前红茫茫一片。
谢婉看到眼下出现一双黑靴和红色的衣摆,裴懿之走到她面前,垂眸牵起她交叠的手,温暖的大手用力的握了握她的手。
谢婉泪一直往下掉,濡湿了红盖头。
谢婉止不住的想和裴子苏的点点滴滴。
“婉婉,婉婉。”
“婉婉,你看,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婉婉,我好痛。”
“婉婉,你在我眼里,心里。”
“婉婉,我忘不掉,你也别想忘掉。”
谢婉的唇隐隐作痛,那人在轿撵的凶狠和痛苦几乎将她淹没。
“婉婉,累吗。”
身边人温柔的问询,谢婉思绪回笼,她道:“累,好累。”
待会还要去拜先祖。
裴懿之吩咐宫女带她去休息。
殿门开,有人进了屋,谢婉揪紧膝上的衣服,那人停了一会,掀开了她的红盖头,烛火太亮,她的眼有一些微酸。
裴懿之今日好看的她有点恍惚,他肤白穿红衣是最好看的,他体型好看,长相精致贵气。
裴懿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微笑道:“婉婉,我们成亲了。”
他很高兴,谢婉知道,从她被迫同意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忙活,没日没夜处理登基之后的公事,处理认为先帝死的蹊跷的言臣,还要忙着和她成婚的琐事。
这段时间,他眼下一直有一片没有睡好的微青,两个人坐在一块,离得很近,谢婉才看见他眼下的微青扑了一层薄粉遮掩住了。
他很累很忙,可一直高兴的眼神发亮。
谢婉对他,话一直很少,鲜少会对他笑,可现在,看见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她突然有一些心软了。
三个人里,有一个人高兴也好。
想到此,她接过裴懿之手里的酒,和他喝交杯酒,他欣喜若狂。
成婚的第一日,洞房花烛夜。
婚后的第三日,谢婉病倒了。
一开始,她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结果她浑身的骨头都在痛。
后来,她开始昏迷不醒。
太医说,是严重的风寒,月余就能痊愈,裴懿之一直守着她。
她昏昏沉沉,几次醒来,他都在身边,担心的看着她。
裴懿之:“喝药还是吃点东西。”
谢婉眨了下眼,嗓子干痛:“我想吃点甜的。”
裴懿之:“好。”
裴懿之将她抱在怀里,将糕点喂给她吃。
甜味在舌尖上化开,谢婉吃了几口道:“你怎么没去上朝?”
裴懿之:“等你好了。”
谢婉:“我只是普通风寒,你不用担心。”
裴懿之欲言又止:“你先把药喝了吧。”
谢婉皱眉:“不要。”
“生病要喝药。”
“太苦了。”
“我让太医开的药没有那么苦。”
谢婉犹豫。
裴懿之叹了口气:“你乖乖喝药,我放你出宫玩。”
谢婉端起药一饮而尽,生怕他后悔。
裴懿之哭笑不得:“就这么想出宫。”
谢婉心虚的笑了一下。
谢婉从噩梦中惊醒,扭头看向身边熟睡的裴懿之。
谢婉害怕的想贴近他,可是她没有。
她转过身,攥紧被子,因为害怕身体在瑟瑟发抖。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裴懿之贴着她的脖子,温柔的问她:“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被抱住的谢婉没有那么害怕了。
她“嗯”了一声。
裴懿之蹭了蹭她的脖子:“做的什么梦?”
她梦见了子苏,大雪漫天,子苏躺在雪地里,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四周都是战死的士兵。
谢婉道:“我害怕,不敢说。”
裴懿之道:“那便不说,朕陪着你。”
过了一会,谢婉睡着了。
她又做梦了,梦里子苏脸色苍白,唤着她的名字。
“婉婉你听到我死的消息,会难过吗?”
谢婉道:“不会的,子苏,你不会死的。”
可是,子苏听不见她的声音,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谢婉喊他:“子苏,子苏。”
谢婉从裴懿之的怀里挣开,她心里慌乱坐起身看着四周的一切才发现她又做梦了。
她咽了咽口水,裴懿之坐起身,看着她的眼眸,问道:“你刚刚在喊谁?”
谢婉心虚的低下头。
裴懿之道:“我们成亲了,你心里就不该有别人。”
“我给你时间忘了他,我不接受我的女人心里有别人。”
谢婉道:“我忘不掉。”
时间沉默了。
裴懿之笑了一下。
谢婉道:“我做不到。”
裴懿之被气的胸膛起起伏伏:“要么你忘了他,要么朕杀了他。”
谢婉道:“你为什么要逼我,我真的做不到。”
裴懿之道:“是你在逼朕,试问,天下有那个男人能容得下妻子心里有别的男人,更何况朕是天子,天下都是朕的,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朕。”
从一开始苦苦相逼的人就是他。
是他拆散了她和子苏,如今却如此说她,究竟是谁一直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的一直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和子苏成婚了,我根本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当初逼我的人是你,如今怪我忘不掉子苏的还是你,你究竟想要我怎样。”
裴懿之道:“你就是忘不掉他是吗。”
谢婉道:“对!我就是忘不掉他,因为他比你好千倍百倍,他从来不会拿我的家人来威胁我。”
裴懿之的脸色忽的苍白了:“你们都这么说,你也这样说,他比我好,你爱他,父皇也爱他,都觉得他比我好,他比我好?呵。”
裴懿之笑了,笑意里是悲凉和痛苦,他踉踉跄跄的推开殿门走了。
谢婉楞在原地:“裴懿之。”
没有回应。
谢婉躺在床上,他走就走,反正她又没错。
自小陛下就疼爱子苏,忽视裴懿之,而她还说子苏比他好,她说的话戳痛他了。
谢婉翻了个身,叹了一口气。
裴懿之一整日都没有来看她。
谢婉托着腮,又叹了一口气。
裴懿之一日里会来好几次,陪着她,还会把奏折搬到她房内批改。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谢婉一个人用晚膳,只觉得一桌子美食,她都食不下咽。
她撂下筷子,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陛下用过晚膳了吗。”
宫女回道:“回娘娘,现在是申时,陛下还未用晚膳。”
谢婉指了桌上的几道菜:“将这些菜拿着。”
她就这样去,他会不会觉得她在认错,可她又没错。
可他看着那么伤心,她视而不见,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待会他要是再提让她忘了子苏怎么办。
谢婉好几次想折返回去。
到了勤政殿,天阴沉沉的,下起雨来了。
谢婉抚了抚身上的湿意,她走到殿内,看着裴懿之,他的脸色并不好,冷淡的坐在那,底下跪着几个官员。
他就像看不见谢婉一样。
几个官员头也不抬,跪在地上隐隐有一些瑟瑟发抖。
谁知道啊,平日里都没事,今天陛下就像吃了枪药一样,逮着点小错不放。
几个官员已经在心里想好遗言了。
裴懿之冷道:“你们当朕眼瞎耳聋是吗?”
官员们:“臣等怎敢啊,陛下。”
裴懿之:“那你们自己说!这些折子上写的是污蔑你们吗!”
“陛下,请明鉴啊!”
谢婉看着裴懿之杀伐果断的样子,心道,他变了,越来越像不怒自威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