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

    “报-----”

    “进。”

    “副将,前线战报。”

    白岑此时正一脸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沙盘,现下已近年关,前线将士原就有些军心涣散,再加上连日大雪,粮草运送十分艰难,甚至已经有些青黄不接了。

    他只恨自己不能插上翅膀直飞过去与瓦剌来场面对面的硬战,也比如今在后方干着急得好。这边忧虑前线的心还未放下,那边又担心时荨在路上怎么样,顺不顺利。

    原本沾枕头便睡的技能早已远去,总是睡不两个时辰便睁开眼,眼底熬得一片乌青。李静玉看在眼里,心内焦急,便和芸娘想着法子给他熬些安神的汤药,可喝了也总不顶用。她只得长叹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

    “辛苦了。”白岑接过信筒,拍了拍面前风尘仆仆、面容土黄的流星马。看得出这一路加急未停,想必饭都没吃上几口。

    “阿力,”白岑喊道,“带他去吃些东西,好好休整一下。”

    阿力在门口应是,双手往帐外比着,带流星马出了营帐。

    待人走远后,白岑自信筒取出了信件,笔迹略有些龙飞凤舞,一看便出自时将军之手。

    “肃州大捷,不日班师。勿忧。”

    白岑顿时觉得压在心头的那座山突然没了,日月清明、岁月静好。恨不得如山里的野狼般嚎上两嗓子。

    这半个多月来终是有了些好消息!可以对师娘有个交待了。

    思及此,他大喊:“平安!”

    一个身形瘦削,面上却一团喜气的少年打起门帘,把头伸了进来。

    “公子,何事?”他探头探脑地问道。

    “备马,咱回府,有好消息告诉师娘。”白岑眼含笑意地嘱咐。

    平安闻言,钻进帐子里,嘴角快咧到耳后了,“可是赢了?”

    白岑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就你猴精猴精的。”

    平安嘿嘿一笑,转头跑掉了。

    到家时,正是夜幕时分,时府刚掌了灯。

    门房远远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他站起来提着灯笼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头发高高束起的黑衣少年打马而来,身后跟着个小厮模样的人。

    他眯着眼睛看了又看,突然惊喜道:“时少爷!平安!”

    不等马上的人回应,他转头奔向了府内,“夫人,少爷回来啦!”

    正厅内,李静玉和芸娘正准备用晚饭。时家本就人少,现下人又不在,更没什么讲究了,只让芸娘简单做了两个菜,便让她坐下陪自己一起用餐。

    听到门房的喊声,李静玉以为自己听错了,纳罕道,“芸娘,你可听到门房的声音?”

    芸娘细细听了听,“好像是说少爷回来了。”

    她放下了碗筷,起身往外行去,刚走到房门口,就看看到白岑带着平安飞身下马,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面前。

    “岑儿,这么晚回来可是有事?”李静玉的手拢在袖中,紧紧握着帕子,面上看不出一丝忐忑不安的神色。

    白岑的喜色却是掩不住,“师娘,师父不日便回来了!”

    “哎呀,这可太好了!夫人,咱们可以过个好年了!”芸娘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攥着李静玉的衣袖说道,“少爷回来了,我再去加两个菜,咱们先好好庆贺一番!”

    李静玉亦是欢喜不已,紧握着帕子的手却是泄了劲儿,只觉得连日来的担忧终于有了着落,疲惫如山海般涌来,此刻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这些日子你也是辛苦了,快去清洗一下换个衣服,等芸娘的菜来了,咱们好好喝两杯,也松快松快。”说着,她转身坐回了桌前。

    “师娘...”白岑突然嗫嚅起来。

    李静玉何时见过白岑如此腼腆,顿时生了好奇之意,问道,“你有何事需要师娘为你做主?”

    “我...”白岑鼓了鼓勇气,没想到说了一个字就哑了火。

    “说吧,师娘能做的一定答应你。”

    “那我可就说了,”白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上染了两坨绯色,哼哼唧唧又飞快地说了几个字,快到李静玉没有听清楚任何。

    “什么?”她眉头微皱,仔细辨别着那些音调的意思。

    “我,我想现在前线战事已结,又到了年根儿,军中亦是无事,”他止住了话头,瞧瞧抬眼瞟了下师娘的脸色又快速收回,继续嗫嚅道,“我想着,那我是不是能去找阿荨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只剩下蚊子般嗡嗡声。

    可这次李静玉却是听的清清楚楚,她原本就因为捷报心情大好,又见到白岑猪肝一般涨红的脸和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大笑起来。

    那笑声浑厚有力,冲破天际。

    厨房里的芸娘听到,纳闷道,“将军捷报送来那么多次,倒是第一次见夫人这么开怀。”

    白岑见到师娘如此反应,更是臊的坐也坐不住,直道,“我便知道告诉师娘您是这个反应,”他脸上的绯色愈深,“行不行的您也不说话,只在那里笑。”

    “去吧,去吧,”李静玉笑的有些肚子疼,也是没力气多说话了。她冲白岑摆摆手,“家里有我,还有军师,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想去便去吧。”

    “谢谢师娘!那我饭后便去收拾了,明日一早就上路,”白岑喜道,“只是这样一来,可能没法陪您和师父过年了。”

    “孩子终归要有自己的事情去做的,”李静玉笑着说,看向白岑的眼里满是慈爱,“哪能为了我们自己图个热闹便将你们绑在身边。”

    *

    时荨感觉自己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一直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那声音有男有女,音调时高时低,不知道再争论什么。

    她被吵得不行,想让他们安静些,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想挥挥手赶走他们,手也像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就当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只觉得手指上像被小虫子叮了一下,微微有些疼,下一瞬,神志逐渐清明了起来。

    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也随之清晰。

    男:你不要扎那里,她这是伤风感冒扎大椎穴。

    女:要扎你扎,大椎穴位置太重要,我万一失手把她扎瘫了你们更有理由治我的罪了。

    男:你这是什么话,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构陷你?我当初也是偷学手艺,并未实际施过针,我怎能上手。

    女:那你别废话了,就扎少商穴,听我的。

    时荨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心道这含殊到底是从哪里请来的大夫,怎么两个人都扎不明白个针。

    费力睁开眼睛后,虽然眼前仍是一片雾蒙蒙,可她凭借轮廓还是认出了那一男一女--那不是花昭和楚厂臣又是谁!

    这俩人比平川的赤脚医生还不如吧!她顿时吓了一身冷汗,原本还有些混沌的脑子彻底醒了过来。

    “你看!”花昭惊喜道,“我就说扎少商穴管用。”她有些得意的晃了晃手上的银针,那灿灿的针头上还带着丝血迹。

    “你那是瞎猫碰着死耗子。”楚厂臣回嘴道。

    时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这两个平日里看起来都面若冰霜的人要在她这个病号床前斗嘴,还要把她当练手的工具。

    “含殊...”她嘶哑地喊着这家店里唯一能信任的人。

    “妹妹,你怎么了?想要什么?”花昭俯下了身子,关切地问道。

    “她说‘猪’,许是饿了。”楚厂臣站在窗边,双臂抱在胸前,瞥了眼时荨,说道。

    “不对,”花昭头也没抬,“身子虚的人哪有上来就要吃的的,时妹妹,你是不是渴了?”

    时荨毫无力气再辩驳些什么,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

    花昭得意地看了眼楚厂臣,把时荨扶起,在她背后塞了个隐囊,让她半倚在床上,又给她往上拉了拉被子,塞好被角,这才站起身去桌前倒了杯水。

    时荨浑身无力,只得任由花昭摆布,喝了点水润了润喉,清清嗓,问道,“含殊呢?”

    “她去给你熬药了,”花昭答道,说着看了看外面,“应该快上来了。”

    “我睡了很久吗?”

    “现下已是戌时,你又睡了一天一夜。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时荨点了点头,“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怕是前天夜里遇鬼中邪了。”楚厂臣讥笑道。

    花昭的端着青瓷杯的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忍了许久,面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官爷真是说笑了,时妹妹分明是赶路太累着了凉。”

    时荨心道我睡着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这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便成了现在这针尖对麦芒的模样。

    “许是太累了,再加上第一次离家心绪难免不佳,”她给自己诊断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们去忙自己的吧,呆会儿含殊端来药,我喝了发发汗便好了。”

    “我陪你等含殊上来吧,”花昭拍了拍她的手,“你自己呆着我也不放心。”

    楚厂臣倒是毫不客气,点了点头便飘然而去了。

    “姐姐你不必担心我,这两日也劳烦你了。”时荨知道自己这一病,含殊自己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其他又都是男人,更不方便来照顾她。

    “别说这些了,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的姐妹们真是要遭大罪了。”花昭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时荨看着她微红的眼眶,想想自己离家越来越远,又病倒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身边只有含殊一人,不由地悲从中来,也跟着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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