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现场热闹但有序。

    因为场地有限，参加舞会活动的人分成不同批，轮流上场参加活动。程萝月和沈康在报名处找了片刻，很快看到他们的名字。因为报名早，他们这队在靠前的位置，苏溪和宋诚两人在最后一批上场。

    只是，在场的人比程萝月预估地多得多。

    人潮拥挤，大家没想到今年的月湾镇会吸引如此多游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舞，程萝月心中紧张万分。

    但上场之后，混在另外二十人中间，程萝月很快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生疏的舞步，大家都沉浸在热闹的氛围中，还有一些没有上场的游客随着音乐旋转。

    外加有沈康小声提醒，程萝月很快自得起来，甚至还有心情分神，和一旁给他们录像的苏溪招招手，和场下的朋友们打招呼。

    沈康拼命忍住才把笑容收敛住，只是程萝月的右手搭在他的肩上，两人离得那么近，她很清楚地发觉对方的肩膀在颤抖。

    “吴老师真聪明，”难得能晚上在外面玩，俞天晴和朋友一起喝果汁，闲得无聊开始品鉴吴思彰的音乐品味和大家的舞蹈，“他把萨克斯换成小号，听起来那么嘹亮，一点也不催眠，反而让听的人越来越清醒。”

    “正常情况下，萨克斯也不催眠。”旁边有人表达不同意见。

    俞天晴点头：“也对，催眠的不是乐器，而是吹奏乐器的吴老师。”

    小峰皱眉：“但你不觉得小号声在乐队中有些不和谐吗？声音好明显。”

    旁边几人同时示意说话人小点声：“千万别被吴老师听见了，如果让他听见，他肯定会特别开心。以后说不准会天天课间装作不经意间带着小号到教室要给我们听，还要我们发表听后感。”

    所有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向不远处正在吹奏小号的吴思彰，对方正沉浸在音乐中，闭着眼，身体轻缓打着拍子，显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在场的小学生们立刻松了一口气，但他们放心得太早。

    因为迎面而来的目光太过炽烈，吴思彰缓缓睁开双目，平静的目光看向那群正在嬉闹的小学生。

    俞天晴最先一个注意到他睁眼，她急忙提醒身旁的同学。很快，这群小学生全都反应过来，正襟危坐，保持安静，微笑目视前方，表情沉稳又不失活泼。

    但他们眼神的余光又同时在注意吴思彰。

    吴老师最不喜欢他们聚在一起嬉戏打闹，每次见到他们这样都会上前逮住最调皮的那个批评一顿。

    因此他们全都安静喝果汁，保证自己不会被抓到。

    吴思彰的目光看向哪里，哪个人的心就会提起。

    然后，他们就看到吴思彰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吴思彰嘴角上扬，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认识这么久，学生们才发现吴老师的脸上竟然有酒窝。

    吴老师笑了！

    他们震惊地看到这一幕，吃惊地张大嘴巴，心情不亚于在周一踏进学校时得知学校倒闭了。

    “仔细一看，吴老师的笑容怎么有些像萝月姐姐啊。”小峰说。

    俞天晴立刻惊恐地看向他。

    令人震惊的事情还不止于此，吴思彰甚至在乐队表演休息间隙下场给他们点甜品吃，让他们在这里好好玩。

    学生们不知要多久才能适应吴思彰新的行事风格。

    舞会结束后，程萝月乐滋滋地与沈康一起领到了参与奖。

    “原来只要参与就能拿到奖品啊。”她拎着奖品袋子，开心地拍了好几张照片。

    这天晚上，丰收节的舞会持续了很久，等到所有报名跳舞的队伍结束，最后，大家欢呼着围在一起转着圈跳舞，一直等到明月高悬才回家休息。

    接下来的两天，程萝月又和朋友们参加了其他活动，他们一起在活动现场参加活动晚各种游戏，一起在草坪上看烟花。

    “放假真好啊。”玩了三天，程萝月仿佛回到年幼时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光。

    等到所有的活动都结束，游客们离开月湾镇，她又要回到日常的生活中，开始每天工作每天写作的生活中。

    她也开始明白，为何月湾镇的大家大多如此期待每年丰收节的到来。

    虽说月湾镇的氛围友善，生活压力并不大，但生活就如同平稳前行的船，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日子都在重复，节日就像是给平淡的生活增添别样的色彩。

    “这个给你。”节日的最后一天，程萝月决定将自己这半年来写出的稿纸拿出来，像之前约定好的，让沈康做她的第一个读者。

    沈康双手接过。

    现代科技很方便，程萝月有时也会用手机和电脑记录灵感，但因为自幼培养的习惯，她仍旧喜欢将文字写在纸上。在创作时，纸张仿佛能够无限延伸，她的思想也能在纸张上不断丰富。

    到目前为止，程萝月的创作都属于中短篇小说。她的阅读范围很广，但自认为难以驾驭长篇小说，她以前也写过一些诗歌，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天赋。

    写作这条路太过漫长，哪怕是她热爱的道路，但她一个人在其上行走，时常会感到疲惫。但她也会感激写作这条路如此漫长，她能够有一生的时间去创作。

    说不清出于何种心情，程萝月并不会将自己的这个爱好告诉身边人，她并没有给身边其他人看过她的文字，也只有她曾经投稿过的杂志看过她笔下的故事。

    她知道沈康是一个很敏锐的人。

    哪怕是写虚构故事，落笔者的心情也可能会从字里行间流露出来。以前的程萝月并不希望身边人通过她笔下的故事了解她发现她，但她如今想要敞开自己的内心。

    她已经在创作中获得了数不清的快乐，为何要把这种快乐藏在心底，不敢与人透露呢。

    厚厚一沓稿纸整理整齐放到沈康这里，这天，他一直读到深夜。

    稿纸上的文字饱含感情，他的心情却逐渐平缓。

    很久之后，台灯关闭，沈康躺在床上，望着眼前漆黑静谧的夜。

    他的心无比安稳。

    在程萝月选择让他作为第一个读者后，沈康曾急切地想要开始更新自己构想中的新漫画，并将他心中的故事分享给她。

    程萝月让他作为读者，将笔下的文字分享给他看，这件事触动了沈康的心。

    他也想要将自己重新开始画漫画的喜悦分享给程萝月，他想要尽快动笔，尽快更新，一切都要尽快完成。他想要和程萝月交流关于写作、关于漫画、关于一切……

    这种急切的心情反而取代了他心中原本对漫画的热爱和初心，他一心要重新开始，要盯着自己创作中的缺点并全部改正，他要成为每一方面都很擅长的六边形战士。

    可是程萝月的文字却缓和了他心中的急切。

    她是如此珍视她笔下的故事。

    沈康起身走到桌边，房间中很暗，但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房间的黑暗，摸索着拿起桌上的便利贴。

    上面写了沈康在这段时间要完成的诸多事项，这些事情加起来足以成为重担将他死死压住，甚至压垮。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有了别的主意。

    “这是你画的？”第二天上午在书店上班时，程萝月见到沈康送给她的礼物。

    是一个从封面看有些岁月感的本子。

    她好奇地接过本子，翻到第一页。

    “这里是我画的第一个小故事，小学的时候画的。”沈康看着她，解释道，“画了很久才画完。”

    程萝月惊叹地“哇”，继续往后看。

    “原来你也画过火柴人。”她眉眼弯弯，笑着说。

    整个故事很简单，是一个勇敢的战士打败邪恶势力的故事，本子上面还有很多涂改痕迹。不过，这个笔记本在这么多年后还能保存地这么好，可见他很珍惜这个故事。

    “这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真的要送给我吗？”程萝月确认一遍。

    沈康点头，笑着说：“对，我想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成为你的第一个读者。我之前画过一篇长篇漫画，那个故事还未完结我就进入倦怠期，你看过那篇漫画，但我更想让你看到我接下来画的故事，我想重新出发……但我的思路被卡住，现在还没法更新。”

    因为紧张，心中想要告诉程萝月的事，沈康的这番话有些颠三倒四，他只好沉默下来，深深地看向她。

    程萝月望着他的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你将这本漫画送给我。”她认真地收起本子，“我会好好保存的。”

    丰收节三天假期的经历，让程萝月与身边几个朋友养成了中午一起吃饭的习惯。

    恢复上班第一天，程萝月、沈康、苏溪和宋延四个人一起吃午饭。

    宋诚今天中午在学校值班，和学生们一起吃饭，没法赶来，特意与宋延打了个视频。

    宋延怎能不知他的用意，但佯装不知，正常吃午饭，偶尔与同桌吃饭的另外三人聊天，包括苏溪。

    因为上次的提醒，宋诚的表现正常许多，他努力维持出成熟的外表，甚至开始模仿宋延的神情。

    正在吃饭，程萝月意外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

    “萝月，”对方的声音轻快活泼，“我要结婚了，婚礼会在元旦假期，你有时间来做我的伴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