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玉京城外的矮山边,在那有火堆燃着的山洞不远处,有另一丛燃起漫漫青烟的篝火。

    “老大,大家看到你放的信号立马赶过来了。你不是去皇城跟那太子妃约谈吗?怎么会在这?”

    而被称作老大的那个人,不仅浑身湿透,刚从水里爬出来。他的左臂也有一个新增的贯穿伤口。彼时,他那些赶来的心腹,正忙着扯开了一块块布条,合着就近采摘的草药,给他包扎。

    而他却拾起了火堆里刚烧好的木炭,在一张白纸上画来画去。

    “老大在那干啥呢?”

    “你懂什么?此等良辰美景,圆月篝火,危险重重之夜。你我之辈,不远万里赶来,救老大于水火之中。老大肯定是感激涕零,不知所言,打算写点小诗,以此纪年良夜呢。”

    “不可能吧。老大不是大字不识吗?听说他从小就被征去做了徭役。”

    “你这傻子,待会老大写完了。你可不能这么说,他就是画两个圈圈,你也得按照我刚刚说的那些来,懂不?”

    咚咚咚!三声响!脚边随处可见的松果,随着一阵劲风,扑通通砸在他们三个人的脑袋上。

    “你们很闲?看来一定是完成了我的嘱咐,请到了西南那位隐居多年的军师。”

    “老大我们错了。那位军师实在是......太难请了。”

    他手上的炭笔一停,那白纸上的黑色炭迹,竟组成了一个人像。准确地说是有些奇怪的人脸。

    五官是有些朦朦胧胧的,但那气质却铺面而来。

    若非倾国倾城貌,定是谪仙入凡尘。

    那些小卒心腹,瞧了一眼,便个个对好了眼神。

    一个道:“好的老大,我们一定杀了她!”

    另一个道:“好的老大,我们一定抢她来给你做压寨夫人。”

    最后一个道:“这女的,好像是有些眼熟。”

    老大终于满意了,道:“详细说说。”

    那第一个正要详细说说怎么杀,第二个正要详细说说怎么抢。却都个个头上挨了松子,捂着脑袋闭嘴了。

    只有第三个,道:“小的是玉京本地人。在玉京活了二十多年了,记得每年元宵佳节,满街大红灯笼高挂,那大街上满是车马,都是富裕人家里开出来的轿子。围着轿子讨赏钱的人更是里三层、外三层,我小时候尚能挤进前排,长了个子后,反倒挤不进去了。”

    他拖拖拉拉地从这里开头,在松子即将砸到他头上时,预判似得马上往后仰头,求饶道:“老大别急!我马上就讲到了!”

    “去年元宵节时,倒是清冷了一些。我和几位兄弟,顺着轿子一路讨了不少赏钱。只有一位兄弟,明明一顶轿子追了一路,还分文没收到。我当时便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抠门的主子,我们也娘娘奶奶千恩万恩地叫了这么多声,怎么能连个铜板声也不叫我们听见。”

    那位老大的左手四指轻扣着烧火的木头,沉思道:“这么抠门,应当是不受恩宠的妃子。”

    “哎呀,不是!老大听我继续说。那确实是皇宫出来的轿子,远远落在最后,稀稀疏疏只有一个丫鬟在周围。我过去的时候,我那位兄弟还抓着轿撵跑呢。那轿子里坐的这位贵人,便是如此般的倾国倾城貌。我那兄弟哪里是讨不到赏钱,分明是被迷了心窍。”

    听了半天,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老大也实在忍不住了,直接上手猛敲他几下脑门。

    “不知道这姑娘是谁?就知道人很美?”

    “不知道啊。只听到那个丫鬟说'殿下',谁知道是什么'殿下'。”

    "难怪你们请不来西南的军师。皇宫里出来的'殿下'还能是谁?哪位妃子会被称为'殿下'的!"

    整个玉京,只有这么一位还正值花容月貌之年的女子,能被叫做“殿下”。

    “老大,那这位公主殿下,怎么招惹你了?”

    老大又用炭笔画起了图,这回的图并非是人,而是地形,特别是水下的地形。

    他边画便笑道:“她倒是给我送来了一条绝佳的攻城之路。”

    ......

    内阁的大门口,太子刚与几位学士笑嘻嘻地分别,等他一上了东宫的车轿,立马黑了脸,一拳砸翻了轿子的果盘。

    “蠢货!一个两个都是蠢货!”

    “太子殿下小声点,那些人还没走远呢。”

    “都是些满口之乎者也,掉进酒囊饭袋的蠢货!大蔚在他们手里,迟早完蛋!”太子殿下说完,又揉了揉脑袋,道:“那九斋先生,是不是还剩白琰。不行,这人比起蠢货,更是一个醉生梦死的烂泥!”

    每年要来巴结东宫的人不少,太子殿下就算是个蠢人,也能在多番比较下,知道哪些人是值得用的。但其实,值得用的,比不过站对了位置的人。站对了位置的人,论起忠心,又比不过把柄在他手里的人。

    正当他烦恼间,只见那位往日里陪着太子妃的丫鬟,跑到了轿子跟前,连忙禀报道:“太子妃已经在东宫收拾东西了,她说要回渭水!太子殿下,您看这!”

    “她又闹什么!还不够让我烦的吗?!”他烦得简直要把轿子里的坐垫都踹烂了,最后还是对轿车道:“回东宫寝殿,用最快速度。”

    内阁距离东宫挺远的,太子殿下如今急着回去,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宫道走起来,也如此漫长折磨。他中途掀了轿帘瞧到哪儿了,正好行驶到正午门,与进出皇宫的人打了个照面。他本来是要立刻放下轿帘的,但是却叫他瞧见了一个眼中钉、肉中刺。

    “皇妹,怎么如此狼狈啊?”

    他乐意瞧她落魄如此的样子,简直是他整整一天里,唯一能让他开怀的事。

    这时的缈映雪,在天未亮时,就从城外快马加鞭地往皇城里跑。她的那身劣质红衣,早已泡萎了颜色、又沾上了河泥,还被火堆的火苗灼了好几块洞,但她依然穿着它回来了。本来季烨之也拦着她,总说起码找酒店休息一番,让他出去买几件好衣裳给她换,然后再梳洗一般。

    可她都拒绝了。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就跑回来了。

    “狼狈吗?可我必须得赶紧回来啊。”

    她一反往日的拖委慵懒,反而直视着太子,有些挑衅地反看了回去。

    “急着回来干什么?”太子也瞬间严肃了几分,盯着她道。

    缈映雪却又不说了,她道:“这是回东宫的路吧。皇兄快去吧,免得见不到皇嫂最后一面了。”

    太子觉得她这话说得分外晦气,但她说得又确实有道理。他要是去晚了,可能以这女人果决的速度,以后真见不到她的面。

    被迫咽下这股气,只得转身又让轿夫提高速度。心里却又多了一份公案,在皇妹这受到的气,也狠狠算在了那位太子妃的头上!

    ......

    按照昨晚洞里商谈的计划,今日便是他们爆出东宫密道、与太子妃对簿公堂的最好时机。他们兵分两路,缈映雪找三法司的人查探密道。而季烨之,则要回道馆,带着阚徐道人和皇上,一起去东宫开庭作证。

    只是,等季烨之回了道馆,才想起了一事。

    一件着实有些不忠不孝、枉顾人伦、欺师灭祖的事。

    他昨日查账时,猜出东宫有地下密道,又算出了缈映雪处境危急。但阚徐道人,要让他先看完所有公文,自然是不肯放他走。在阚徐道人再三以师徒恩义相逼,道门规矩训诫时,季烨之只是为难了几瞬,便坐了下来。

    而后从座位下掏出了一根麻绳。阚徐道人当时,还以为他要逼自己入定,要学苏秦头悬粱锥刺股。当下还正准备夸呢。却见这个逆徒,居然带着麻绳走了过来,而后一圈一圈将他这个师父捆在了椅子上。

    “师父稍等。等我办完了事,马上就来为你松绑。”

    “逆徒!真是被那孽缘心事懵了眼!等你办完事,恐怖根本记不得我这师父!”

    当时他还觉得两边都能兼顾。如今回了道馆,倒才想起,人到底是首尾不相顾的。幸好阚徐道人根本没指望他回来,自个用浮尘不停戳戳戳,倒是把那打得不紧的绳结给捅松了。

    只是他还把那绳儿留在那。那样一根麻绳,断成两截,摊在地上。把地上的八卦图都割成了两半,似是一道不可被移除的裂痕。

    季烨之只是看了一眼,便关上了门,转身找皇帝去了。

    既然首尾不相顾,恩义选其一,那他也只能如此了。没法再走回头路了。

    皇上听到这则消息后,对缈映雪的担忧只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很快便狂喜起来。这正是天大的机会!

    那位太子妃越权如此多年,很多人早就暗暗不满了。偏偏这女人太懂打交道一事,行事也算得上小心。能弄得礼部、内务府的人与她沆瀣一气。小把柄很快就能擦掉,大把柄也没至于到能动摇江山根本的程度。

    但东宫里暗修密道一事,可着实能算得上谋权篡位、暗养兵士了。就算不能卸掉她的全部势力,倒也能狠狠打掉几颗猛虎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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