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如何如何?”

    缈映雪盯着青禾,好奇地问。青禾此时刚看完她写的一篇习文。这篇习文,是她押了往年国子监大考的题目写成的。

    缈映雪最近在学业上的进步确实特别快,但若是她的目标定在国子监大考的甲首,确实有些困难、有些难为她了。

    若是学业水平,有上、中、下三等。那从中等到上等,是最难的。从下等到中等,很多时候努力就够了。但从中等到上等,还需要点拨。

    季烨之那密密麻麻的四本批注,是帮助了她快速渡过下等到中等的时间段。但中等到上等的路,却如同埋在一片云雾里,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总之目标是国子监的大考,那就得按照往年出的考题,先瞧瞧真实水平在哪,再好瞧往哪儿改,怎么改。

    但她押着往日的考题,就算写出了习文。但她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改,所以也只能碰碰运气似的,拿给周围的人看。

    她刚要递给牛砾,就见牛砾用帕子仔细擦干净了手,双手捧起那习文仔细翻来翻去地看。而后大手一拍!说这么好的文章,一定要给它裱起来,不仅要挂在他们这学堂里,还要等哪天国子监的人少一些了,偷偷贴在国子监那块大牌匾上。

    吓得缈映雪立马收回了习文,转而给了青禾瞧。

    青禾毕竟还是靠谱一些,他沉思了很久,还是道:“确实好像差些东西,但若说具体差在哪里,我倒瞧不出来了。雪兄给夫子瞧了没?”

    缈映雪郁闷地点了点头,她第一时间就给夫子瞧了。夫子确实瞧出了问题,但他给的建议,都是大的建议,不是能入手就改的那种。大抵夫子是阅卷多了,是从评价者的角度,但没法从写作者的角度,给她出什么建议。

    国子监大考只剩不到五天了,她这些日子真的称得上通宵达旦。原本她真的只是抱着来国子监试试、学一学的心态,但慢慢地也开始有她能在大考取得好成绩的信心了。

    如果她的路只能走到这个水平,只能卡在这里,真的会遗憾,也真的会难受。季烨之那时在晚宴上,在所有人都觉得她没文化的时候,他当着那么多人,说她很聪明,还说她一定能在国子监大考里摘取甲首。她本来也觉得季烨之的话很荒诞,但随着这些日子里收获的进步和肯定,她真的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青禾和牛砾这些日子在她左右,自然知道她有多刻苦,也对这场大考有多执着。青禾建议道:“国子监大考,其实与科举类似,试卷和阅卷几乎都是同一批人。既然夫子们给的建议不好懂,那便听听那些科举及第的状元们,是如何写文的?”

    对了!季烨之一早就推荐过的,让她找连中三元的人教。精神刚提起来,她又想起来,这人是白琰,已经跟她闹翻了。

    哎!反正是为了求指点,她又何必亲自出马?

    让别的学子拿着她的习文去求指教,不叫白琰发现是她问的,不就行了!

    她把这想法一说,刚想问他们谁能帮忙去呢。哪知身边的两位都有些脸色不好。

    也是。让这两位去问白琰,凭借他们跟白琰这么久积累的恩怨来看,简直像黄鼠狼给鸡拜年。哪怕白琰肯教,她都没法确定白琰有没有暗下里包藏祸心,他教的东西还能不能信。

    但他们这个学堂的夫子,居然主动提出帮忙。他说缈映雪的进步很大,若是还想求那位连中三元的人指点,他是很愿意当中间人的。他虽然与白琰不熟,但好歹也算同事。拿了学生的习文,假意探讨一下怎么评价,然后再谈如何改,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缈映雪听到后,立马一路小跑,跑回长乐殿。而后她抱着厚厚一叠的习文回来了。她把那堆习文交给夫子,说这些都是她近日里的习作。一篇若是瞧不出问题,但看了这么多篇,一定能帮她瞧出问题。

    夫子拿到那堆习文时,也吃了一惊。他觉得这学子已经很努力了,倒是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得更努力一些。就像这一叠叠习文,若是她不拿出来,旁人肯定以为她只作了一篇,就跑来求指点。

    ......

    皇陵素来是安静的。进了这里,基本是要与死人打交道。若是不怕这些死人,若是耐得住性子,其实也算是个清闲事。因为活人,可比死人麻烦多了。

    但举凡有志的人,是没法在皇陵久待的。因为这里离玉京太远,青灯古佛常伴下,真的能让人觉得玉京那些权力斗争,恍若隔世。

    太子妃前几日,第一次见到鸳鸳时,便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慨。但鸳鸳来得实在太勤,勤到让她又快速卷入了玉京的那盘棋里。因为在鸳鸳的心里,太子妃是执棋人,而她是太子妃最忠诚的棋子。若是棋子失去了执棋人,当然会丢失方向地乱撞。因为她听不到下一道指令,也只能固定地按照棋手所给的最后一道指令执行。

    但最近,那最后一道指令出了问题。所以她多次远赴皇陵,来找人了。

    “那耿霖河,最近行踪不定。有时候听人说他去国子监了,但去国子监找人,又根本找不到他!而且他根本不爱女色!都接近他这么多天了,他连个正眼都没瞧过我几次。我瞧公主殿下都不搭理他了,倒是日日热心学习起来了。那我还得一头热地贴着他吗?”

    “若公主殿下、国子监大考得胜,婚约、再无借口推却。”太子妃沉思片刻,道:“耿霖河、不好入手,那便、换个方向入手。下次,你记得带、白琰过来。”

    鸳鸳听到这个名字,有些震惊。她一直以为,九斋先生和《权变论》对于太子妃而言是某种禁忌。毕竟这十多年里,她除了殿试的时候,在台上看过一眼白琰外,似乎都有意地躲开了白琰。

    这种躲开,其实是一种变相保护。所以她一直以为,太子妃不会让白琰牵扯进这类事里。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吗?以前就算再难,也没找过白琰的。”

    太子妃冷漠又无情地笑了,道:“以前没找、是用不上。现在找、是他有用了。”

    ......

    从那日东宫对峙后,白琰便在国子监告了假,要求休养一段时间。

    他本就是哪里皆可的闲散人士,这些日子里几乎逛遍了玉京和周围地方。唯独只有玉京周边的渭水,他从来不敢去。

    被鸳鸳邀请到皇陵的时候,白琰以为经过这些日子里的散心,他已经很好地收拾清楚了情绪。

    但若是有人叫他一定要想起,白琰还是会发现十年前的那些事镌刻的印记太深,他根本没法轻易擦掉。

    “白琰,你变、精神了。”这是太子妃见到白琰时,说的第一句话。她因为自己的结巴问题,从来都是直抒胸臆,很少做这种铺陈。但白琰的变化确实很大。

    几日不见,他衣服上不再有酒渍,身上没有冲天的酒味,而腰间的酒葫芦也不翼而飞。以前他那烂醉如泥的样子,总像是人到中年。明明他也才三十岁,正是大好的青年。

    “我又开始创作了。”他说。创作是极耗精力的一件事,若是要写好,需要到处交游采风,也需要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和痛苦。

    只这一句话,竟堵得太子妃静默良久。她端起桌边的一盏茶,一口茶下肚后,才有勇气继续问。

    “哦,创作?写些什么?”

    “一些田园诗、闲适诗。”

    “屈才了。你不写,讽喻、长篇论著?明明更擅长、这些。”

    白琰这时候才低下头,深深瞧了这位东宫太子妃一眼。十多年了,他第一次又当面叫出了她的真名。

    “望野,看来是你忘了旧事。我最擅长的,从来都是田园闲适诗。擅长讽喻的是老大,擅长长篇论著的是你。”

    太子妃不想再谈从前,生硬地转走了话题:“你对公主殿下、印象如何?”

    “你明知她是公主殿下,明知国子监有那么多学堂、那么多夫子。为何一开始要让她来找上我?”

    “因为公主,确实可爱。先爱后恨,总比先恨后爱,要更好。白琰,你现在知道,她的可恨了。这样一位、仇人的女儿,若是再找你求教,你会教她吗?”

    白琰突然有些失望。他今日来这儿,其实袖子里装了很多东西。他带了玉京书局刊发的新书,带了他的新诗稿。

    原来找他来这的,并不是九斋先生的主笔望野,而是东宫太子妃。还是要与他谈那些麻烦事。

    他起身直接道:“原来太子妃是要问这个。那我便回答最后一次。哪怕公主殿下三顾茅庐,我白琰也不会教。哪怕她卧冰求鲤、彩衣娱亲,我白琰也不会教。”

    而后他便离开了,随着天上随风吹散的云朵一样,长袖一卷。带着他袖子里那些本待与她讨论的诗稿一起,翩然而去。那桌子上的茶水,他倒是一口也没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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