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中爆发的少年速度快如迅雷,眨眼间就近在眼前,高高举着手中的锁链,似想以锁链紧勒住目标的脖颈。
他快,有人更快,余初晏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出脚,直接将他蹬回队伍里,口吐鲜血倒地。
赶来的侍卫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抽出弯刀上前就要砍了这冒犯他们主人的刺客。
旁观的众人以及沙匪还未搞清楚状况,那些罪奴已经动了,以保护之姿挡在了少年身前。
眼见弯刀就要劈下,余初晏灵光一现,这不是大好的将人全绑走的机会。
“住手!”她喝住了那两个侍卫。
向前两步,站在了那些人面前,“一群罪奴也敢袭击我,通通给我带回去!就这么让他们死了也太便宜了!”
少年还未晕过去,被一妇人半抱在怀中,他恨声道:“让我伺候韩家人,我宁可死!”
余初晏冷笑,“我不认识什么韩长桓,也不是韩家人,只知道我在街上走得好好的,有人当街行凶。”
“想死?哪有这么容易,你死了我就杀了你所有同族,一个都别想逃!”
少年两眼一翻居然气晕过去,余初晏无语,指着他对侍卫道:“去看看他死了没,我说到做到啊。”
侍卫叽里呱啦,中原话混着土话说了一堆。
秀文替他翻译,“昆布大人说您不能将这些罪奴带回去,王上会责怪。”
那群沙匪终于反应过来,拿着武器骂骂咧咧过来,被侍卫的弯刀阻挡。
余初晏这张脸前些日子游街时不少人见过,围观民众望着她议论纷纷。
这些罪犯中有人能听懂西凉话,凑在为首中年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子面不改色,但多瞧了余初晏几眼。
“秀文,告诉昆布,我就要将这些人带走,否则我会告诉谢云他们看护不利,差点叫人伤了我。”
昆布一边应付那些沙匪,一边还要劝阻余初晏,本就粽黑的面容更加黑沉了。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城防军的注意,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就围了过来,口中高声呵斥着什么。
“首阳将军来了。”秀文低声告诉余初晏。
首阳?余初晏在谢云身边听过这个名字,是他手下最信任的一名武将,现在管着谢云的近卫军。
一个近卫军统领怎么出现在这里,不过来得正好。
余初晏趾高气扬指着那些罪囚,让首阳给她全部带回去折磨,不然她今天不会回宫。
秀文:……余姑娘在演坏人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
首阳本来就是谢昀宸找来带余初晏回宫的,他也不觉得大材小用,毕竟王后的实力摆在那,即使现在因为莫名的原因失去记忆,实力是刻在本能里的。
沙匪虽然没参加游行,更加没见过余初晏,见到这阵势也知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只能捏着鼻子吃下这亏。
横竖也是抢过来的,况且大头还在后面驼轿里。
总之在首阳的默许下,昆布也不好多言,这群中原人就这么被带入宫中地牢关押起来。
索性他们还算配合,无人像之前那少年般冲动反抗。
余初晏还不忘提醒那些士兵,“给他们喂些水食,别太多,饿不死就行——那个快死了的小子,给他点药吊着命啊!我还没折磨他,绝不能让他死了啊!”
秀文扯了扯她的袖子,余初晏还没回神,一想到那小子铆足劲冲过来,却被她一脚踹得吐血,就得意洋洋。
她以前一定是绝顶高手,等能练武了,迟早会重回巅峰。
“阿燕什么事这么高兴?”
“与你何关?”余初晏下意识道,回过神发现周围人跪了一地,谢昀宸和幽灵一样,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
谢昀宸朝她伸手,余初晏也不扭捏,将手搭了上去。
“阿燕今日在城中倒是威风。”
谢云这是在阴阳怪气她吗?余初晏撇嘴,“我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刺杀了,还不让我找凶手麻烦?你巴不得我受伤吧?”
谢昀宸面无表情,眼中情绪翻滚,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原本要起身的众人又跪了回去,死死垂着头。
余初晏丝毫不惧,瞪着眼跟他对视。
良久谢昀宸抬手抚了抚余初晏的颈侧,“阿燕以后不要说这种话,孤会难过。”
难过管她什么事,余初晏腹诽,她刚想说话,谢昀宸又道:“昆布、特格护主不利,去领三十鞭。”
高壮的侍卫毫无怨言,垂首领罚。
“秀文,诱主入险,念其初犯,罚十鞭,此后不再跟随王后——”
“等等!”余初晏打断,“谢云你什么意思?关秀文什么事?”
谢昀宸微微一笑,“秀文与罪奴相识,利用你对她的信任,另你涉险,其心可诛——罪婢秀文你可有异议?”
“奴婢不敢。”秀文抖着嗓子,死死跪伏于地。
余初晏生出几分怒意,胸口一阵沉闷,谢云以这种方式警告她:她的一言一行尽在他掌控之中。
余初晏避开了他的手,冷漠道:“你要罚秀文随你,但是她得继续跟着我,不然我跟谁说话?跟你宫中那些只会说鸟语的家伙?”
“和孤说话便足够了。”谢昀宸带着她往深宫中走。
侍卫压着秀文离去,余初晏也没有回头,越是表现得在意秀文,谢云这家伙多半越觉得拿捏了她。
他打定主意要将她彻底孤立,让她在这深宫中除了他无人能依附。
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又松开。别着急,余初晏安抚自己,不能遂了这疯子的意。
回到寝宫晚膳也不想吃,早早地窝进床榻。
“好了阿晏。”谢昀宸追过来,强硬地把她挖出来,“你要因为一个奴婢跟我生气?”
余初晏抱着被褥不撒手,脸埋在被中,闷声道:“那是因为一个奴婢吗?你派人监视我就算了,连我在店里换个衣服也要监视,那我平时沐浴也被你的人看光了?”
“没有这回事,该回避时他们自会回避。”
“你说他们回避就回避了?今天就没有回避。”
谢昀宸顺着她的脊背,“眼睛看不见,耳朵还能听见,阿燕今日在试衣间做了什么问一问秀文便知道了。”
余初晏默默骂了句脏话,还打算给秀文上刑。
“随便你,我被其他人伤害也好、看光也好,反正你根本不在乎。”
身后的谢昀宸不在说话,手停在余初晏后颈,盯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有时候真想将阿燕锁在殿中,只看着孤一人,只与孤一人说话……”他轻声细语道,“也只属于我。”
疯子,余初晏磨着后槽牙,到底怎么惹到他的,她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如今只能演戏稳着他。
他叹气,“阿燕不要总惹我生气,我也不想伤害阿燕。”
余初晏终于舍得放下她的被子,挣扎着在谢昀宸怀中转了个身,跟他面对面。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谢昀宸挑眉。
她大着胆子往下说:“你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有一整个国家等着你打理。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要找自己的事做啊。”
“阿燕想做什么?”
“我想继续练武,你书房里那些书我不爱看,给我找些话本和游记来。还有你们这的鸟语虽然不好听,但是不能不会,你找个人教我,要秀文那样的年轻女孩,不要七老八十的嬷嬷……哦对还有骑射……”
喋喋不休说了半天,说到谢昀宸眉眼软化了少许。
“反正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每天就在殿中等你,你要是不喜欢,那你早点去找个能做到的,免得总倒打一耙说我惹你不悦。”
余初晏可做不来委屈自己的事,说着说着还在谢昀宸手臂上拧了两把。
谢昀宸被她说动,垂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只要阿燕待在我身边。”
“秀文过些日子给你送回来,她心大了,让她收收心。至于那几个暗卫,阿燕放心,什么该看什么该听他们有分寸。”
不想听他多说,余初晏仰头亲他,多说不如多做,至少紫气是真真切切对她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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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余初晏没出宫,更没有急着去调教那些罪犯,早知道救下那些人会害秀文受罚,管他们死活。
她在宫中散心,看似随意,实则在记侍卫巡逻路线。
拐过一处长廊,前面便是谢昀宸常年接见众臣之处,平日他于此办公,无需上朝之时才会在寝宫书房。
余初晏一眼瞥见了刚从殿内出来的那抹黑气,她凝神想问身后之人那是谁。
可跟着她的人压根听不懂她说话,摇头不语。
又在心中翻来覆去地骂谢昀宸,这会她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是个瘦高的男子,看着就一副奸人长相。
尤其是在黑气的浸染下,怎么看都面目可憎。
想着晚上问问谢云,她转身离去。
哪知那人发现她后,还跟了上来。
追了一路,恶意的目光也不知收敛一番,余初晏忍无可忍,停了脚步,“你跟着我做什么?”
近距离看此人更恶心了,三角眼,眼袋很深,嘴角下垂,下巴蓄着一指长撮胡须,一看就是心胸狭窄的小人。
他还装模作样朝余初晏行礼,“下官万山,见过王后殿下。”
余初晏冷冷地应了声,没有后文,倒要看看这人做什么。
万山眯着眼笑道:“此先殿下重伤,下官有幸替殿下诊疗过一番,今日见殿下身体大好,心中甚是宽慰。”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医的人,余初晏没有搭话,倒是记得之前给她看病的太医确实提到过万大人,该不会就是他吧。
“难得一见,不若让下官再替殿下把把脉,看看您身体是否真的痊愈了。”
余初晏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但万山动作很迅速,一个闪身就来到她面前,死死钳住她的右手腕。
积攒几日的紫气,如同遇到磁吸般,瞬间从她体内流走,吸入万山体内。
见挣不脱,余初晏反手拿出从谢昀宸身上顺走的匕首猛地刺向万山。
万山轻易就躲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看来王后殿下身体恢复得不错,已经能使刀了。”
余初晏深吸一口气,果不其然疼痛感再度造访,她苍白着脸死死瞪着万山,眼神能杀人,万山已经被她碎尸万段。
死死握着那把匕首,刀把上镶着的宝石划破手心她也没注意。
“万山是吧,我记住你了。”余初晏扭头就走,越走越快,将万山放纵的大笑声远远甩在身后。
今日之耻,他日必百倍奉还。
回寝宫余初晏就“病倒”了,病歪歪躺在床上昏睡,虽然她确实有些难受。
果然没多久谢昀宸就收到消息赶来了,大抵也知道她跟万山见过面,一进来什么都没说,只将人抱进怀中。
谢云到底是什么灵丹妙药,怎么碰到他就不疼了,余初晏想不通。
明面上还是装成一副病得起不来的模样。
“阿燕还难受吗?”谢昀宸用帕子擦去她额间的冷汗,眼中有心疼闪烁。
装模作样,余初晏咳了两声,将脸埋在他怀中,“难受。我不喜欢那个万山,你把他杀了吧。”
谢昀宸并未答应,喂她喝药。
余初晏不喝,闷声道:“我本来好好的,那家伙碰到我就浑身难受,他肯定是妖孽,潜伏在你身边迟早有天会伤害你我。”
“阿燕,不要闹了。”谢昀宸语气淡淡的,像是在对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原来是一伙的,余初晏掩去眼中的讽刺。
“你以往就不喜欢他,之前还将他打伤过。”谢昀宸说起两人的往事,“你若不喜欢他,他便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打得好,余初晏腹诽,总之这人还有大用,谢云根本舍不得杀他,暂时送走也好,免得又抢走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紫气。
“听话,把药喝了,早些休息。”
黑糊糊的药汁又一次端到她面前,余初晏这回没拒绝,一饮而尽。
喝了药后,困意很快席卷心头,她半垂着眼,手中还抓着谢昀宸胸前的衣襟,“别走。”
“不走。”谢昀宸怜悯地吻在她的发间,“事情告一段落了,后日陪你去塔塔湖,好好养精蓄锐,明天就不要到处乱跑了。”
“好。”
骗子谢云,先弄死万山,再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