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乱

    眼前女子确实称得上一声绝世美人,明眸皓齿,冰肌玉肤。尤其一舞毕,如玉的脸颊上浮上一层胭脂色,楚楚动人。

    “小女灵儿,见过王上。”她盈盈一拜,声音就像蜜糖般,光听着就觉得甜。

    谢昀宸终于屈尊分了她个眼神,“舞跳得不错,赏!”

    没等侍从动作,美人微扬声调道:“灵儿不求赏赐,但求能常伴于王上身边。”

    若换作旁人,实在不忍心拒绝美人之请。

    然谢昀宸收回视线,捏着余初晏的手,并未第一时间拒绝,此女来得时机太巧了。

    “理由。”他问。

    灵儿美目圆睁,显然没想到眼前高高在上的王居然问这种问题,男人留女人在身边不就那些事。

    她咬唇道:“听闻王上与王后成婚半载,却未有一儿半女,小女愿意为王上诞下血脉。”

    余初晏:……他们不是刚成婚吗,不说半载,半月都没有。

    察觉谢昀宸的目光落到她的小腹上,还轻笑了一声,她毫不犹豫一肘撞在谢昀宸腰间。

    看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动作,灵儿眉眼闪过一丝不耐,上前两步道:“王上英明神勇,灵儿倾慕已久,愿入后宫为王上排忧解难。”

    她动作有些急切,引起了甲卫的警惕,甲卫向前一步,示意她退后。

    她眼中暗流一转,伤心失意地垂下眼。

    此番美人垂泪,又引得席间众人捧心怜悯不已,暗恨王上的不解风情。

    到底年龄小沉不住气,余初晏心道,忽然起身来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打量片刻。

    又有些挑剔地捏了捏她的手臂,贴近她,在颈间轻嗅。

    在灵儿按捺不住动作时,余初晏用气音道:“若不想你父母丧命,不要轻举妄动。”

    说罢她转身朝着谢昀宸展颜,“阿云,既然你不要她,把她送给我当侍女罢。”

    灵儿身体僵硬,双手死死握成拳,不敢置信地瞪着余初晏,旁人只当她是觉得被羞辱。

    谢昀宸略显苦恼,“来路不明之人不可入宫,阿燕换个要求。”

    “不,我就要她。”余初晏十足张狂,“宫里有的是调教人的手段,不管她以前是做什么的,你让人给她管教一番,送到我身边来!”

    谢昀宸把玩着酒樽,冷淡的视线将灵儿上下打量过,“先关进货仓,明日回宫后再道。”

    余初晏满意了,靠回他身边,眼睁睁看着侍卫将灵儿带下去,不作多话。

    歌舞暂告一段落,精巧的食物终于送上桌来。

    但席间不少人失了用膳的心思,感慨美人多哀,偏偏落到了王后手中,想来日后命途多舛。

    再看上座的二人,全然将方才那点变故抛置脑后,亲密无间地同吃一席。

    心道着妖妃,却无一人敢多言,只因眼前的西凉王的手段可不像他温润的长相那般仁慈。

    唯有一人胆大包天,谢二忍了又忍,借着酒胆到底没忍住,“五弟啊,既然你不稀罕人家,不如把人赏赐给我罢,哪能真送给王后折辱。”

    谢昀宸脸色冷了两分。

    没等他开口,余初晏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折辱人?她自己明说要入宫,遂了她的愿也叫折辱?”

    谢二梗着脖子道:“女子七出之罪,汝独占两条,也不知韩氏是怎么教女的,男人说话,汝插什么嘴?”

    余初晏虽不知七出之罪是什么,却也知不是什么好话,案桌一举,劈头盖脸砸在了谢二身上,直接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

    “我先教教你,什么叫折辱!”

    要不是谢昀宸拦了她一把,余初晏还要冲上去踩两脚。

    谢二身旁的女伴尖叫一声,躲到一旁。

    侍卫看两眼谢昀宸的脸色,到底没有上前救谢二,反倒抬了张新案桌置于原位,又有人来清扫散落的菜肴。

    众人噤若寒蝉,有人摇头晃脑道:“有辱斯文——”

    余初晏眼神扫过去,那人又马上闭紧嘴。

    谢昀宸抱着余初晏的腰,强拉她坐下,平淡地吩咐一句:“带二爷下去醒醒酒,宴会继续。”

    说是继续,谢二被带下去后,之前的氛围终是不复,知晓余初晏不通西凉语,众人改用西凉语窃窃私语。

    “阿燕不喜方才的吃食,我叫人换一批便是了,何故这般。”谢昀宸给身边人盛汤。

    余初晏瞪他,“谢二白日就在外头说我坏话,方才又当众挑我刺,我不收拾他还该拍手称赞他说得好、说得对吗?”

    “阿燕误会了,何必亲自动手。”谢昀宸不见怒意,又替余初晏碗碟中添了些菜式,十足的昏君样。

    余初晏就是故意将王后名声弄得一团糟,谢昀宸若继续宠溺于她,迟早和臣子离心。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谢昀宸在这些人心中的淫威,这群废物一个个屁都不敢放。

    唯一敢说话的谢二又是个软脚虾,一砸就蔫了,也不知道砸傻了没。

    转念一想,谢云对她毫无底线的宠溺,未尝不也是将她当成活靶子,谁家帝王将弱点明晃晃地示人。

    余初晏不懂帝王之道,也知她与谢云的动作都只会加重众人对她本身的怨言。

    不过她也不需要什么好名声,因为她潜意识认为自己并不会在这片土地久待,待她找回记忆……

    随口吃了些,余初晏看窗外暮色已深,今晚怕是要宿在船上了。

    心道那些刺客可真沉得住气,这么久了都没动静,该不会是谢昀宸唬她吧。

    方才那名叫灵儿的女子,虽说也想刺杀谢昀宸,但太过草率了。

    况且她与前几日抢下的罪人们容貌相似,显然是一家人,多半不会是预谋已久,应当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刺杀谢昀宸后趁乱逃走。

    如今灵儿被关了起来,等之后她再想个法子,让她们一家人都能效忠于她最好。

    余初晏离席后,身后的宴厅奏乐声都高了几个度,她嗤笑,往船尾甲板去。

    侍女又如鬼魅般跟在她身后。

    亮如白昼般的灯火被甩在身后,她终于有空欣赏这漫天星辰。

    船已经开离了栈桥,虽未完全驶入湖心,但离岸边也有近半里距离。

    “美人好看吗?”侍女问,语气一股酸味。

    “自然。”余初晏似在回味方才那一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得起一声绝世美人。”

    侍女意味不明地冷哼,“不过尔尔,一具皮囊而已。”

    “世人皆爱皮囊之美,我也不过俗人而已。”华灯之中,余初晏慢慢抬手摸上侍女的脸颊,

    “你这副假皮囊之下的真容,又是何种风采?”

    侍女抓住余初晏的手,不让她真的触到自己的脸,背着光也能看清她流转的眼波,“想看?”

    有些人的美不仅仅在皮囊,更是在骨相,眼前之人便是如此,哪怕顶着一张普通不过的脸,一颦一笑也是十足魅惑。

    余初晏被“她”刻意展露的风情晃了神。

    侍女很满意她的反应,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喂!”余初晏回神,推拒着。

    侍女紧紧箍着她的腰,一个起跃飞出甲板,直直地朝着水面落去。

    余初晏:她这是被绑架了吗?

    两人跃出船的同时,船舱底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巨船随之剧烈晃动,带起一阵波浪。

    想象中的被水淹没并未到来,侍女抱着余初晏踩着泛起的浪花,几个呼吸间便落到了一艘小船之上。

    不远处,一道道黑影从水中跃出,攀登上巨船,伴随着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甲卫的怒吼声,船上乱作一团。

    “这是你们搞的鬼?”余初晏愣愣地问。

    “明知故问。”那侍女不知何时脱去侍女服,换了身黑色的夜行服,人皮面具虽未取下,但不会有人将他错认为女子。

    小船逐渐远离,余初晏似乎望见船尾处一闪而过的谢昀宸的身影。

    “那你绑走我做什么?拿我威胁谢云?”

    小花冷笑,“小爷看上你了,抢走你做压寨夫人,谢昀宸自然有人收拾他。”

    不知何时,岸边燃起了长长的火把,一眼望不到头,那是一群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蛮夷。

    他们环绕在岸边,破坏了栈桥,搭弓拉弦,箭矢如急雨般飞射向巨船。

    船的另一侧,一艘艘小艇被放下,同时黑暗中游曳出数架战船,不知是敌是友。

    余初晏站在船头,此时确实是最好逃离谢昀宸囚禁的时机,但身后的小花同样身份不明,态度暧昧不清。

    她此番离开未必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就知道那家伙不会轻易死。”小花强压着厌恶,似乎恨不得亲身上阵杀了谢昀宸。

    他看余初晏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动荡的巨船,又道:“怎么,你舍不得走?”

    余初晏眼神逐渐坚定,忽而夺走小花同伴手中的长桨,“我不能走,我要回去。”

    黑衣蒙面人一时不察,被她踹入水中,所幸此处靠近岸沿,余初晏用力往湖底一撑,小船转向,朝着来时路前去。

    小花怒了,倾身拦她,“你还想回去救谢昀宸!我看你是找死!”

    余初晏死死握着长杆不让他夺走,“他不需要我救,况且他要是那么容易死就好了!我不信你!”

    若是想恢复记忆和实力,突破口唯有谢昀宸。哪怕小花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不打算就这么走了。

    “你可真不识好歹!要不是为了带你走……”

    小船在湖中打着传,失去了方向,争夺中余初晏落入水中。

    冰冷的湖水淹没她的头顶,但窒息之感却没有,她在水中居然能够呼吸。

    哦对,她是精怪来着。

    小花很快跟着一同入水,想要将她带出水中。

    余初晏却像只鱼,挣脱他的手,飞快地窜出去。

    昏暗的水中对旁人来说是阻碍,对此时的她来说却是助力。

    “余初晏!”身后的小花愤怒地大喊。

    那是她的名字吗?余初晏福至心灵,这就是她的名字!

    原来她是余初晏。

    小花没有跟上来,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余初晏!你又要抛下我一次吗!”

    余初晏有些讪讪的……搞什么,原来是她以前的情债。

    动作愈发快起来,如同利剑般划破水流,冲向游船。

    在她身后,小花停留在水中,眼前满是黑暗,哪里还有余初晏的身影。他脸色结霜,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殿下,计划还执行吗?”下属重新掌控小船,却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小花攀回船上,内力瞬间将水汽逼走,“不用管谢六,我们走!”

    下属从怀中摸出狐面重新戴好,又拿出信号弹,准备将他们的人召回。

    身旁的主子却按住他的手,“船上细作留下。”

    看来主子到底放心不下那人,狐面心中了然,转而换了种信号。

    今夜注定不平静,无论是这座湖上,还是他主子的心。

    -

    余初晏登上船时,船尾吵得与市集差多,那群平日里循规蹈矩的贵族们推搡着挤在一起,如同无头的苍蝇般。

    逮了个侍卫问什么情况,她没想到这时船上居然还有侍卫。

    显然侍卫看到浑身湿透的她也吃了一惊,敬职敬责告诉她船底破了个洞,谢昀宸与他的亲卫已经及时撤离。

    船长与水手也第一时间逃跑,没了船上备着的救生艇,这些贵族们又不会水,只能围在一起互相抱怨、叫嚷。

    “船底的洞很大吗?可能修补?”余初晏问。

    侍卫摇头表示不知。

    余初晏觉得怪异,今日来船上的臣子皇亲也有五十余人,谢云就这般弃之不顾?

    她攀上船沿,确实望见了在湖面上交战的战舰,其中数艘上站着甲卫,谢昀宸多半被稳妥地护于舰舱。

    “是王后!”有人眼尖地瞥见了余初晏,狰狞地冲过来想抓住她,“只要王后还在船上!王上定不会放弃我等!”

    心生绝望的众人闻言望来,人群中又挤出几名男子围了过来,似乎想挟持余初晏。

    最初那名男子已经奔至眼前,他脸上还残余着惊慌与庆幸,各种情绪混杂,扭曲了他的嘴脸,“王后不要怪罪我等,只怪王上竟想置我等于死地——啊!”

    余初晏躲过他的手,挥动的匕首毫不迟疑划伤了他的手臂。

    被他尖锐地杀猪叫吵得心慌,她手中匕首一收,抬脚就踹飞他,将其余几个想要包抄她的男人一并撞飞。

    人群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喊叫,余初晏揉了揉泛疼的眉心,气沉丹田,震声道:“都给我闭嘴!”

    她这一声确实短暂地震慑了人群,也让不死心想要继续冲上来的人站住了脚步。

    但也因太过响亮,将敌人的弓箭吸引过来。

    余初晏下蹲躲过疾驰的箭矢,那些冲过来的男子就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被射成了筛子。

    为躲避箭矢,人群乱成一团,所幸这艘船够大,这么多人乱哄哄地跑动,也没有大幅度晃动。

    谢昀宸可以放弃这群人的性命,任由他们淹死湖中,或是死于水中刺客之手,余初晏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她面前。

    她感受着船身摇晃幅度,猜测船底的洞应该并不大,或许有修补的可能。

    待箭雨停息后,她控制音量,确保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但又能让船上人听清,她道:“想要活命都给我停下!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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