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扫盲

    “我呀?”赵香梅故意憋出点口音,她粗鲁用手掌擦干净嘴角的粥水,又勾下鼻子,“我是外地人嫁到你们这边村里的,我们村有人仿制你们牌子赚了不少钱咧。今天我是陪村里干部来和你们厂里谈这麻烦事,赔点钱私了得啦。”

    刚刚还把员工保密守则刻在脑门上的姑娘得意极了,她鼻孔朝天说:“那当然,我们厂的服装标签和领标字多大有多少针都说去申请过商标保护的,用的可是进口缝纫机,一般的小作坊仿不出来~”

    到了中午一点半,食堂包厢内的宴席已经走到尾端,少了个扫兴的人根本不影响饭局上的热闹。可这人也太没眼色了吧,都要离开回去还不见身影。

    领队给队员使了个眼色,很快就有两位队员不情不愿捧着吃不动的大肚子出来找人。

    “我就说她有病,谁出来不是穿的光鲜亮丽替省里争光,就她穿的一身旧衣丢人现眼,还有参观的时候她怎么这么多问题要问,没看见别人都不高兴了吗?”

    “我听说她以前就在我们纺织厂当学徒,还没捞到转正名额,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赵老板。个体户而已拽什么拽,我们都不理她等下让她难受死。”

    两名队员怨气冲天围着食堂瞎转,天气热谁不想在包厢内吹风扇喝冷饮。很快有一名队员就内急起来,她撇着两条腿往女厕跑去,走到厕所门口一眼看到了她们找了老半天的人!

    赵香梅正在和厕所的扫地阿姨聊着天,这个工人厕所就是一条沟从头通到尾,只有最前头有个水龙头配着斗笠铁桶,当铁桶里的水积攒到一定重量就会自动翻滚。

    阿姨正在水池里墩拖把,脏兮兮看不出原色的拖把正是服装厂的“副产品”之一,脏水被吸了水的拖把滋的到处飞,是个人都想赶紧躲远点。

    “……抠的要死,你都不知道她们领布要登记,货物出厂要登记,把废布计算的明明白白都舍不得给我们占点便宜!”

    人人都避而不及的场所,有个卷发女子仿佛闻不到异味一般站在里面和阿姨自然聊着天:“这么说的确抠搜了些,那阿姨你们就没什么福利吗?我看那些不合格的衣服也不少。”

    不说还好一说更来气,扫地阿姨一下就把声量调高,手里的拖把被她用力拍打更像搅屎棍:“不合格的衣服也不愿给我们,说着销毁还不是被那些小领导顺走啦,我想拿几个布头回家给娃做点小物件都不给。”

    内急的轻纺组队员终于忍不住出声:“喂,赵香梅我们找了你半小时,你在这干什么?”

    这位队员真的要抓狂,又被郁闷到无法发火,这什么人啊!在臭的要死的厕所里和别人聊天!听到队员在找她后,脸上居然还有淡淡的惋惜之情。

    妥妥神经病!

    到了下午自由活动时间,约定好晚上几点在哪里集合后全部人都离赵香梅远远的。被独自留在原地的卷发女子无所谓耸耸肩,满城梧桐树高大挺拔留下斑驳树影,吃上一个甜筒那些聒噪的知了也没那么烦人。到处都是全国各地赶来的游客在闲逛,年轻大胆的情侣们甚至还会在秦淮河畔边拍照时接个吻。

    虽然正值三伏天,鲜肉月饼广告却已贴满在主干道两旁,赵香梅沿着夫子庙一路慢慢走去,那些张贴出来有关衣食住行的广告上面都是她没见过的品牌,每当她遇到有趣的宣传画总会停下脚步,拿出公文包里的笔纸一阵抄写。

    夫子庙附近时不时出现外籍游客,他们大多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瞎转,周围的老百姓显然还没太适应与外国游客做生意。因为赵香梅沿着大路走了不到十分钟就遇见三波想买东西但是语言不通正在鸡同鸭讲的老外。

    烈日下穿着土褂子的大叔端着放满冰块的塑料桶站在树下,桶里冰着大锅酸甜味十足的酸梅汤,那刺着舌头的酸顺风而来闻着都让人通体顺畅。

    “三毛钱一碗啦,三毛钱一碗啦~”

    等到卷发女子闻着味慢悠悠晃过来,就看见两位骑着自行车的棕毛老外在和摊主比手画脚,其中一位老外脖子上挂着个大相机,另一位背上正有一块画板,三个大男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老半天说不清楚。

    “你们要吗?三毛一碗,三毛~”

    摊主大叔激动用手比着“3”和“1”,可对面两外国人比他还激动,两人指指身上的相机和画板,又从身上掏出几张美元往大叔手里塞。

    “#!@%#%……”

    鸡同鸭讲说不清楚,大叔有些烦躁挥了挥手想赶人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哭笑不得开口道:“我找不开你们的钱,我免费给你们喝一碗得不?”

    对面两游客看着摊主拿过被游客轮着用的搪瓷杯就要给他们来一下,急的脸都红透手摆的更猛。他们甚至还拿出一本巴掌大的印刷书,上面是英译中的旅游100句便捷翻译。

    赵香梅站一旁叹口气实在看不过眼,开口帮忙翻译:“老板他们不是想买酸梅汤喝,他们说想给你画张像和拍张照,给你两美元酬劳行不行。”

    老板一下瞪大眼睛,他不敢相信问着年轻女子:“大妹子你会这鸟语?你没哄我吧?他们给我拍照还给我钱?”

    两个老外见到从天而降的救星顿时喜出望外,虽然这位翻译的英语词汇很基础,还夹杂一点法语口音,这时候也轮不到谁来挑刺。老外迅速给酸梅汤老板拍完照后又对着赵香梅一顿感谢,并且上道也掏出2美元当作服务费。

    卷发女子心安理得点点头迅速把钱塞进口袋放好,她好奇多问一句:“请问你们拍照是有什么目的吗?老板需要你们确定不会用他的照片去干非法的事。”

    背着画板的老外正在给酸梅汤摊位老板画素描,他咧着个大白牙解释了一遍。原来这两个满脸胡子的老外居然还是大学生,来中国采风顺带完成暑假课题,打算拍一些中国人日常生活照片回去做课题或者售卖给商家。

    sell?交流片刻,卷发女子追问道:“为什么这些日常照片能卖出去?买的人能用来干什么?”

    “oh~商品要配上好故事才能卖得好。”

    赵香梅的视线一下就从空中的清风移到了眼前游客身上,她的瞳孔一下聚焦到极致,女子脸上和耳朵蔓延出一片红色,这不是紧张和害羞而是因为兴奋。她抿抿嘴觉得树上的知了无比烦人,害怕这烦人的昆虫把她发紧抖动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请问你们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南京长江大桥桥头堡下一群小贩转来转去,他们围着雕塑群像下面拍照留念的外地游客推销自己的纪念徽章。

    一辆大巴车停在大桥公园停车点趟着门等着自己的客人回来,到了约定时间队员们就陆陆续续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赶了回来。他们的随身行李一直都放在车上,今天下午这半天自由时间大家使劲释放了自己的购物欲,一群人气氛融洽彼此介绍自己购买的礼品和行程,笑声从窗口飞出去远远都能听到。

    有好事之人转头点了一下人数,惊觉这下车上只有“自己人”和愿意捧着她们的“外面人”,几个大方阔气的老板也都还在,就是不见那几个“讨厌鬼”,当下不怀好意提出大家一起去长江大桥桥头来一张拍照留念。

    领队领导正用一张商场宣传单叠出来的纸扇扇着风,她抖了抖被汗水沾身的上衣,眼神有些闪烁:“不太好吧,还有几个同志没回来呢。”

    “嗨,他们几个没组织没纪律惯了,常常不按时回来等他们干嘛?”

    “就是,一个个土土的,那个卖芝麻糊的身上一股怪味。”

    “领导们先合影嘛,等他们回来可以再合影一次。”

    大家七嘴八舌的,就算有人有不同意见也只是缄默不语,连番起哄下所有人半推半就去桥头合了影。这些照片可是要上单位总结汇报资料上的,谁不想争着露个脸。

    等他们嘻嘻哈哈拍完了大合照回到车里,有些尴尬的发现那几个被她们冷落的队员也都回到集合点,双方点点头连招呼都懒得打各自回到座位上,汽车就在有些微妙的气氛中朝着火车站而去。

    南宣棉纺厂的代表瞄着眼偷看赵香梅,之前她在厂里就听说这个人,大家都说这人离开厂子混的风风光光,结果这次考察她一看也不怎么样嘛~既不合群又不会看眼色,看来传闻还是有误。想起中午自己到处找她就来气,刚刚也是故意起哄大家赶紧去拍照。

    汽车一阵小颠簸,所有人都被屁股底下的硬木板凳震的上下抛动,纺织厂代表趁着屁股颠簸的瞬间伸长脖子看向赵香梅手里的东西。一个下午回来大家买的都是南京本地特产,而赵香梅手里只拿着一个南京新华书店的包装袋。

    书店?其他人顿时兴趣缺缺扭过头去自己找乐子。

    夜晚整个硬卧车厢上都被汗臭味和廉价烟草味填满,爱干净的女士们翻身朝内捂着口鼻捱着漫长行程,连日奔波大家都身心疲惫,不多时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赵香梅搂着怀里的包却睡不深,双眼盯着头上车厢那盏照明灯嘴角噙着发至内心的微笑,四下无人之时她忍不住又把怀里的纸袋打开看了一眼。

    这是一本不知道转过几手的旧课本,发黄且四角布满折痕的页面上留有历届主人的笔迹,书脊上的胶水快被折腾到裂开导致书页有些松垮,最与众不同的是上面没有一个中文全是英语。

    那是一本全英文的《营销管理》。

    卷发女子看着自己免费当了半天翻译赚来的“报酬”心满意足,她再往袋子里看了看,里面放着一套在南京新华书店刚刚上架的译文书籍,32页开共六册的《松下幸之助:经营管理全集》。

    心满意足翻个身,车厢跟着火车轮轻微打着晃让女子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中她想着:回去再买一本英语字典就完全足够,没想到自己26岁还要“二进宫”重新学习认字,而这次要学的是书面专业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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