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公主待云侍卫可真好，日日招他侍寝呢。”

    “那可不，云侍卫那张脸光看着，都会心情好。”

    少女的娇笑声响起，两个小丫头在那儿嘀嘀咕咕，林大夫摸摸胡子，笑呵呵地说：“你们可别在这编排，小心落在别人口中生事非。”

    公主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过他去，她和云侍卫清清白白，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虽然不知道公主的用意，可他这些日子以来，对殿下多了几分亲近和信任，殿下从未把他当仆人，反倒像有身份的客人。

    他在这儿除了每日照顾小世子，就是给这些丫鬟、小太监和侍卫们义诊。其中一个小丫头见他来了，连忙伸了手：“林大夫，你也给我把把脉吧。”

    “你有些心血不足，注意休息，没什么大的问题。”

    小丫头听了欢欢喜喜地去了，林大夫看着她们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还是去寻殿下了。

    文含章见林大夫快把自己胡子揪下来了，想是他厌倦了在甘泉宫的日子，想回京城了？如今安儿虽然大好，仍需要林大夫在一旁掩饰。

    “林大夫，有何事烦心？”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人有一子一女，皆是从小跟我学医。我女儿名叫素心，她从小聪颖好学，我心道若是传了她医术也好，妇人们来看病更方便了。公主别看她是个女孩子，她比她弟弟的医术还要好。可小人这份家业还是要传给儿子的，我本想把素心找个好人家嫁了，可她一心向医，说了两回亲都婉拒了。”

    “我在殿下身边待了这些天，深感殿下是一位明主，我想腆这张老脸把素心送到殿下身边。”林大夫惶恐地说道，他家里世代白身，殿下身边的女医哪是那么好当的。

    可在甘泉宫这些天，林大夫亮眼看得清楚，殿下文治武功不输那些皇子，她对小丫头们又宽容随和，要是女儿能跟着她，可不就有了一份前程？

    “父母为子女计之长远，”文含章感叹了一句，“此乃小事，林大夫你写封信，把你女儿接过来，要是她真有真才实学，我就让她跟着我。”

    ——

    皇上除了喜欢四处求仙问道和扩展领土外，他还喜欢打猎，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一年到头有四次大的狩猎活动。

    算算日子，到了夏苗的时候。

    太子和丞相以及一班较为受宠的朝臣们都来了。

    丞相贺知渊站在太子身边诚惶诚恐，他和郑毅大将军是好友，娶了大将军和郑皇后的姐姐，原想凭着外戚的关系，混个闲职，可真没想到皇上居然要他担任丞相啊！

    都说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本朝这位皇帝强势严苛，丞相可是个高危职业，不仅换的勤，更可怕的历任丞相很少有能善终的，皇亲国戚如皇帝舅舅都得亦不例外，他算个屁呀！接到任命诏书的时候，他哭着去求小舅子。

    “你若不接诏书，现在就得死。”小舅子是个老实听命于皇上的忠厚人。

    贺知渊哭着坐上了丞相的位置，古往今来的同行们之中他也算是标新立异了。他从不敢说像周公和张子房那样建立丰功伟业，只能兢兢业业尽力办事，皇上依旧明摆着不喜欢他。

    郑毅面圣的时候，皇上坐在床边，不带帽子，居高临下看着他。即使皇上不尊重他们的小舅子，可毕竟郑毅打跑了匈奴，夺得了朔方郡在内的广大区域。在皇上眼中，郑毅是能征善战的狼狗，而他贺知渊，就是个虫豸！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选他当丞相，可是皇上一时想不到人选。

    真羡慕皇帝身边的宠臣近侍，比如那位绣衣御史江嵩，他身材伟岸，容貌英俊，江嵩身穿织丝曲裾，薄如蝉翼，头戴饰有鸟羽纱帽，走动时摇冠飞缨。通身的气派比起王侯丝毫不逊色，他甚至有比王侯更大的权利，督察官员、镇压叛乱、审理重大案件，这些权利意味着他直接对皇上负责！

    江大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太子殿下，前些天太子的家臣在专供皇上出行的“驰道”上行驶，被江大人当场抓获。

    太子得知后，亲自去求情，希望江大人不要告诉皇上，以免被父皇指责 “教下不严”。但江大人不为所动，他缺的就是这样的契机，果然，皇上因此更加信任他，号召文武百官向他学习。

    再比如那位御史大夫暴升，山东的农民暴动，他对起义者及牵连者“大者斩，小者捕”，别管他牵连了多少无辜，平息动乱那可是大功一件。

    按照皇上这高压统治风格，贺知渊摸了摸自己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脑袋了！

    南越和朝鲜的使臣前来观礼，归附大夏的匈奴贵族浑王也来了。

    所有人都在围着皇帝转，这正是皇上想要的。

    太子和皇子们孤零零地站在台下，这不是他的时代，父皇信任江嵩这样的酷吏小人，远离他的亲生骨肉。他跟江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太子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位子不是那么稳。

    “阿兄。”略带惊喜的女声驱散了太子的迷茫状态。

    “章儿，你来了，这身打扮可真帅气。”太子见文含章上着紧身短襦，下着长裤，腰间佩剑，搭配高筒鹿皮靴，一身改进的胡服穿在她身上尤为亮眼。

    “今日夏苗，穿成这样方便活动。”贵族们骑马大多流行穿直裾，比曲裾更为方便，文含章还是觉得有些麻烦，索性换成了胡服。

    “章儿也想去狩猎吗？”

    “嗯，想去，就是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同意。”少女带着天真的语气说道，她的眼中的锋芒早已收起，换上寻常贵族少女那般懵懂清纯的目光。

    “阿兄帮你跟父皇说。”太子笑了笑，历来在大规模狩猎时，公主和嫔妃只能在一旁观礼，妹妹虽然胆大逾矩了些，可她还是个孩子，她爱骑射就去玩吧。

    太子刚念及此，就恍然看见文含章背后的萧停云，他怎么离妹妹这么近，这跟鹿庭同等待遇了。

    “他是？”

    “阿兄，这是我新收的贴身侍卫，张停云。”文含章一脸娇羞地扯着萧停云袖子，将他扯到太子跟前。

    太子一看妹妹这一副小女儿家的情态，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就是妹妹在青衿馆带走的那个人，妹妹还是长大了呀。

    萧停云暗自吐槽，公主面上演得自然，估计心里也很尴尬，她都快把他的袖子扯破了。

    ——

    文宏是一位雄才伟略的皇帝，历朝历代，边境苦匈奴久已，匈奴最擅长轻骑兵。他年轻时就下定决定，建立一只强大的骑兵部队，因此在他带领众人狩猎时，不仅仅是收获猎物，更重要的是他每年要借此锤炼骑兵，借着围堵猛兽，训练骑兵的骑射、冲锋、协同能力。

    可毕竟他如今五十岁的人了，将士们把猎物从密林和草地中赶出来，一只赤麂应声倒地。

    两军将士欢呼一片，皇上放下弓箭，到底是年纪大了，年轻时他能独自杀死一只熊罴。

    他年轻的时候觉得老年人应该给年轻人让路，喜欢选拔青年俊杰，如今他已到这个年纪，又觉得他要是能永葆青春就好了，上天让他像彭祖一样活八百岁才好。

    “你们去吧，今年的奖励，朕再加个彩头，要是谁拔了头筹，朕就答应他一件事情，加官进爵，珠宝美人，都可。”皇上开口了。

    “父皇，章儿从小练得一身好骑术，可否让章儿跟我们一起去？”太子上前说道。

    皇上这才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女儿——其实他刚才就注意到她了，章儿一身胡服，干练飒爽。她眼中满是孺慕之情，皇上点点头，女儿肖父，这个孩子确实像他，若她是男儿，定要比其他皇子优秀。

    “你还不知道吧，你妹妹她现在可是南军的卫尉丞了，想去就去。”

    “多谢父皇。”文含章欣喜地说道要不是阿兄，父皇看不看见她还两说，不，如果没有阿兄进言，她也要上前为自己争取。

    “成何体统。”临江王小声埋怨。

    他旁边的燕王和鄂珠公主对视了一眼，燕王见自己胞妹有些闷闷不乐，便说道：“珠儿，要是你想去，我也可以跟父皇说。”

    文含珠摇摇头：“骑马射箭我都不会的，哪能像四姐姐这般肆意潇洒，我在这边给阿兄助威就好。”

    “对了，阿兄，四姐姐怎么当上卫尉丞了？她是咱们兄弟姐妹中第一个获得官职的吧。”文含珠天真地说道，看着胞兄沉下来的脸色，她刚来就听说比箭法那件事了，再次提及，阿兄肯定更讨厌她了吧。

    燕王转身时，并未看见，他那温柔可人的妹妹眼底翻起的幽光。不是谁都能像她那般好命，从小便有大将军和少将军亲自教导骑射。

    “爱妃，你觉得谁能拿头筹。”

    “皇上，臣妾愚钝，这可猜不到。”李妃笑道。

    “连虎倒是不错，颇有朕当年的风范，朕猜头名非连虎莫属。”

    “那倒是不一定。”李妃看着那道健美的身影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