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他自己烦心的事，自从少将军死后，他手下的将军们就缺了领头羊。将军们人数不少，要是有人领着他们，他们也能打胜仗，可要是他们自己单独带兵打胜仗，那可就难了。

    都是一群庸才之将。

    将军们也很冤枉，胜败乃兵家常事，除了少将军，谁能保证次次打仗都打赢啊。而且，若是打了败仗，这位皇上可是出了名的军法严苛。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殊不知‘一帝功成百将枯’。

    想到少将军，皇上又叹了口气，从哪儿再找一个少将军呢？那可是他和大将军两人从小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文连虎那孩子倒是不错，可他跟章儿走得近。虽然他们俩表面上不和，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这俩孩子趣味相投，实则感情不错。那么文连虎很可能以后就是太子那一派的，太子的势力大了，不利于他统治。少将军死是死了，可他不想再要一个太子那系的少将军了。

    还好他手里还有一张牌，李妃的哥哥李斐梧，他同样是外戚，可以培养他成为第二个大将军，这样朝中势力可以相互制衡，不至于郑氏一族独大。

    ——

    林素心也有些不开心，作为殿下身边的新人，她得出力多些，要不被退回家中怎么办。

    如今她在公主身边太清闲了，原本殿下只带了她一个侍女，她理应多照顾些，谁知殿下洗漱用餐一直亲力亲为，偶尔有用得着人的地方，她身边的云侍卫就代办了。

    殿下好像把她当客人一样，“你可是大夫，不用干这些伺候人的活儿。”殿下这样安慰她。

    她放下医书，跑到军医那边，想着讨论学习一下，为医之道，闭门造车是不行的。那几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正在整理药材，林素心过去帮他们整理，顺便请教些随军的经验，聊了半天，那几个老头只说了几个消暑解乏和驱寒保暖的方子。

    好家伙，干了这么多活儿，人家还是看不上她，治外伤和动手术这些一个都不说。

    那些老军医也有自己的计较，你一个大姑娘跟着殿下来军营，想必你们转一圈就走了，哪会一直留在军营，跟一群大汉厮混在一起？别的不说，给军士们腰腹部、大腿处缝合伤口，你一个未嫁人的姑娘和多位男子有肌肤之亲，还要不要嫁人了。

    林素心气不过，寻了殿下，她正在和士兵们蹲在地上挖田鼠洞，先用烟把鼠洞洞口的熏上，等老鼠熏晕了，再将它们挖出来。她走到近前一看，殿下嘴上叼着一根草，脸熏得黑乎乎的。这还是殿下吗，她差点没认出来。

    云侍卫坐在一旁树荫下读书，不干这些掉形象的事。

    “殿下，我想招几个人。”林素心思来想去说道。

    “说说你的想法吧，等一会儿再走，还能吃田鼠肉。”

    “我想去附近的村里，招几个强壮的、性格泼辣的妇人，教她们一些医术，这样以后士兵们打仗，伤员能更快地得到救治。”

    军营里面的军医数量显然是不够的，历来战争中有限的医疗资源更倾向供给上层军官，受伤的普通士兵很多，不少人因为缺药缺救治，伤情恶化，直接去世了。

    “好，那你先招十个人，试一试，若是有人阻拦或是为难你们，就说是奉了我的命令。

    “殿下，这位姑娘是？”士兵们提着几只田鼠问道。

    “她可是扁鹊再世的名医，现在她要招更多的女子随军从医，救治伤员。”

    林素心的脸一下子变得羞红，她哪里敢称什么扁鹊啊，而且招揽人的事情还没开始干呢，顶着士兵们钦佩的眼光，她硬着说道：“殿下，你们在吃病马肉和田鼠等野外食物的时候，一定要烤熟或者煮熟，要不会有致病的危险。”

    军营里条件艰苦，她自然不会说什么，你们别吃这些肉这种话，不过要教给他们正确的食用方法。

    眼见大家都点点头，像学生一样信服她，殿下还让人告诉军营里的其他人，林素心松了口气，匆匆啃完一只鼠腿，便去附近的村落招人去了。

    ——

    “皇上，锥形阵比赛马上要开始了。”李斐梧一身明晃晃的白银铠甲，加上风流的容貌、白皙的皮肤，恍若天神下凡。他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不过最近在大草原上有些晒黑了，可惜了他的容貌稍稍受损，不知京城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会为他伤心，今天特意敷了一层粉。

    数千草人林立，模拟敌方军士，两侧数千兵士呐喊，中间数百骑兵依次展开，他们成三角形分布，锥尖部位是最勇猛的战士，他身后有三人，再往后有五人，第三层是七人，最后十骑散开压阵。为了防止相互碰撞，骑兵们前后马匹间隔约五到八米，左右间隔三米。

    十把铁锥寒光凛凛，一展大夏无敌军容。

    “斐梧，这次比赛你可有信心。”皇帝小声对李斐梧说。

    参加比赛的不仅有李斐梧的部下，还有赵破虏，苏信等将军的部下。

    “不是臣夸海口，臣的部下已经锤炼数月，夙兴夜寐，从不敢懈怠。”李斐梧拱手说道，他安排了三支队伍，早就等着这次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

    其他两个资历更深的将军在台下相互看了一眼，皇上有心扶持这个大舅子，他们哪敢派手下积年的老兵，在演习上与之争锋，如今派的不过是他们第二梯队的手下，充充场面罢了。

    李夫人对自己哥哥的话却是不太信，因为她的哥哥和她一样，自幼培养的是歌舞、乐师方面的能力，也就是她获得皇上宠爱之后，哥哥才转行上战场当将军。

    自她得宠并诞下皇子后，李家一朝鸡犬升天，可她们家并没有能守住家族的人。宛若小儿持金过市，等她年老色衰，不知会有什么下场。皇上让二哥从军，建功立业，她并不看好自己哥哥，因为她太了解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你不要轻敌啊，哈哈，朕的女儿和弟弟已经蓄势待发了。”皇上朗声笑道。

    李斐梧看了一眼场上那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他们不过才训练了十余日，哪能比得过他已经训练数月的部下。

    隆隆的鼓声和长长号角声响起，战马们动了，锥尖的勇士全速冲锋，锥身保持中速行驶，锥尾缓行待命。距敌百步时，全锥加速，一起冲击。

    李斐梧难以置信，冲的最快，最早撕开防线的竟然是骑着白马和黑马的那两个小子，邕阳公主不但轻松刺入敌方中的红色草人，她队伍中的骑兵阵容居然丝毫不乱。

    石重跟在殿下后面冲锋，一路冲散了草人敌军，最快完成任务。

    他知道，他们赢了。

    这些天公主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挖草根捕田鼠。她如此亲和，有时候大家会忘记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家公主。

    刚开始大家还因为她女子的身份有所轻视，可殿下骑在马上冲锋，用长矛刺木桩是他们这个队伍里所有人刺的最深的，那时候大家都意识到，她跟那些来军队中混军功的人不一样，说不定她真的能带领他们走向辉煌。

    是啊，聪明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如果她想混功劳，干嘛来军营呢，这是贵族公子们捞功劳的地方，她一个女子，只需安守本分，嫁入侯门，替她父皇笼络一方势力，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他想起十年前，二十四岁那年，他刚来到边境戍边，是个生瓜蛋子，他看了一往无前的少将军，少将军是军队中一往无前的那把刀。

    少将军人死不能复生，他的表妹来了，跟着公主，似乎也可以取得胜利。士兵们开始有这种想法，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二十多人是这样想的。

    “章儿当属第一！连虎第二！”

    “皇上英明！”除了刚刚夸下海口的李斐梧脸色青一片白一片，一众将军还是服气的，两位少年人锐不可当，虽说比不过老兵身上的杀气，可比老兵们没差到哪去，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年轻！公主才十七岁，文连虎才二十二岁。

    “有功当赏，封你们二人为屯长。”他们俩在南军是卫尉丞，南京是宫廷禁卫军，不适宜边防军，皇上索性给他俩多加了个官。

    屯长手下可以有一百个士兵，管理两个队。

    文含章晒黑了几个度的脸上露出笑容，终于可以亲自带兵了。这次能赢的原因，除了她每日和士兵们勤加练习外，萧停云还献上一策：“殿下最后百步和众人冲锋的时候，大家要同步呼吸，保持一个节奏。”

    当众人的呼吸融为一起的时候，她蓦然感觉到好似化作了铁锥的一部分，她的力量奇迹般地增强了！真不知道这个人脑子咋长的，能想出这么多主意。

    她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队人马，为首一个不到三十的年轻校尉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她是那个人的表妹。

    “校尉，这两人的冲锋还比不得您。”一旁的亲兵恭维道。

    他要的不是跟这两个愣头青比冲锋，他要像祖父那样封侯拜将，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