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见月早上被电话吵醒，来电人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工作室所在大楼的物业管理人员。
“你好。”
尽管被吵醒，她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沉稳。
“欸！是22楼的苏女士是吧？”那边小伙子的声音传来，依稀还听到旁边有别人的声音，“这边楼下有个没有上楼权限的男士，说和您是朋友，您方便下来接他一下吗？”
男士？和她是朋友？还找到了她的工作室？
该不会是哪个鸽了她的客户回心转意了？
“帅哥，麻烦帮我问问他的名字。”她心里面对这送上门来的单子有些惊喜。
“阿月啊，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正翻找着衣服的苏见月停了下来。
齐山手里抱着花被物业拦在闸门外面，听到物业在和苏见月通话连忙冲过去想说上几句。
纵然有万分不解苏见月还是冷静下来告诉对面：“帅哥，我今天不在工作室。麻烦你让他到大楼对面的‘奇遇’西餐厅等我。”
说完便认命地爬起来洗漱、换衣服，俗话叫——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
“奇遇”是苏见月租的那栋写字楼对面商场的拐角处一个地方不大但是很受在那片上班的年轻人喜欢的西餐厅。
老板是个外国人，金发碧眼的帅哥，不太会说中文，但是每次有人去他都是用蹩脚的中文沟通，这就导致因为对于词语的掌握不够闹出了不少笑话。
苏见月第一次去还是好久之前她还以工作室的“订单”为重的时候。
她中午的时候喜欢把门窗都打开透气，有几个小姑娘午休的时候不小心走到她门口，看她一个人坐着很自然熟地就聊起了天。从年龄到职业，再到各自的兴趣爱好，虽然她们年龄差了二三十岁，但完全不存在所谓的代沟。
知道她是红娘之后几个小姑娘甚至更开心了，不光是午休时间，哪怕是工作的时候也会抽个空去她那里转两圈，如果运气好碰上她在见客户，还能现场吃到新鲜的瓜。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正是因为苏见月和她们的“相见恨晚”，不久后她们就开始给她带来了业务——有介绍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的，有介绍自己的同事朋友的，也有自己想到这儿试试看的……
如果是饭点她们就约去“奇遇”，东西好吃不贵，氛围还好。就是这样苏见月才对这家店有了深刻的印象。
*
不过挺久没来了，站在门口的时候苏见月恍惚了一下。
店面的位置没有变，但是站在外面就能很明显看出是进行了扩展的，门头也换了，原本的“精致小香风”变成了“法式浮夸风”，但都是照着女性客户的喜好去打造的。
齐山坐在靠窗的一排，脑袋被一根很粗的柱子挡着。但是桌子上摆着的那束颜色很浮夸但包装又很低调的花实在是太显眼，和他三十年前的审美如出一辙。
“找我什么事？”
苏见月走到桌前很潇洒地把包往里面的椅子上一扔，然后在旁边坐下。
一直盯着花的齐山吓了一跳，本来还在想着待会儿人来了要怎么说，谁知道草稿还没打完人就已经到了。
“呃，那个……你不是说这几天都在工作室忙么？我正好没事，来看看你。”
说到这个，齐山这几天给苏见月发了不少消息，但都是像批发来的那些嘘寒问暖，要么就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什么的。
苏见月想到之前他帮着在工作室打扫过卫生，也知道自己近期要搬东西，所以直接用“最近忙着搬家”的理由搪塞了过去，但是没想到他真的找过来了。
“东西我已经搬完了，你来干嘛？”
那束既好看又不好看的花在桌子上摆着，已经吸引了不少来来去去的人的视线，此刻苏见月和三十年前一样，无比希望自己和对面那个人不认识。
齐山谨记齐素素和姜启的“大师课堂”教学条例，坚决执行两位黄金导师的追妻策略，把“死缠烂打”发挥到极致。
“那是不是就有时间一起吃饭了？”
苏见月一盆冷水：“没时间，忙着呢。”
她又不像齐山每天不用工作，在家吃吃喝喝再养养花草，实在没事干了还能让司机开车出去兜风。
“那我能帮你什么？忙完了再吃饭！”
“你帮不了。”
“不可能，你说，我肯定能帮你。”
……
也不知道时间给他带来了什么，三十年前遇到个不认识的女孩问路都不好意思看人家的人，现在居然能坐在餐厅里一本正经地跟她玩赖。
“你好，请问现在可以点单吗？”
苏见月伸手招呼服务员，出门太急没来得及吃早饭，这又接近午饭的时间点，来都来了，倒不如吃个饭再走。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她：“可以的女士，我们十点就开始营业了。”
苏见月没接，反而用下巴指了指齐山：“给他吧，他点。”
接过菜单的齐山不敢动，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也没确定要点哪道菜。
服务员在旁边干等着脸上的笑都快要僵住，好在有几桌刚进门的客人“解救”。
在服务员再次经过身边的时候，苏见月喊住：“我要一份招牌意大利面，谢谢。”
齐山有样学样，立马合上菜单还过去，指了指苏见月：“和她一样。”
来得早的好处就是出菜快，两个人吃完了才十一点出头。
苏见月擦了嘴就要起身，齐山拉住，把一直摆在旁边的花拿过去：“送你，你喜欢的茉莉花。”
看得出来是优等品种的鲜花，每一朵上面都还带着晨露。叶子也被修剪成了符合整体造型的样子，还有几个将冒未冒的花骨朵儿展现着它们极强的生命力。
“谢谢。”
苏见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
她从小就喜欢茉莉花，启蒙老师可能是学校里耳濡目染的那首《茉莉花》，反正每次有什么活动都是唱那首、跳那首。
一开始还烦它，因为根本没见过，但还要天天把它挂在嘴边。
后来不知道老师从哪儿带来一捧，就这么插在教室里，排练的时候大家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就跑到花瓶那里，偌大的教师也慢慢被它的清香占领。
“你去哪？我送你。”
齐山见形势大好，赶紧掏出钥匙趁热打铁。
之前一直公司家里两点一线，要去哪里直接给司机说一声半小时之内基本都能出发，所以齐山也没想过要自己考驾照。
但是自从退休后他发现自己像是觉醒了什么迟来的玩乐系统，在家没事儿就老想着要出去兜风，一直喊司机跑也不是个事，更何况他有时候还要去干些偷吃偷玩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索性就自己去考了个。
但是人的惰性都是长时间养成的，证拿到手之后他又觉得每次出门都要自己开车太麻烦，选择了重回“昔日美好”。
苏见月不喜欢那种司机在前面开车，自己在后面不知道干什么的感觉，果断拒绝：“回家。我骑自行车。”
说着便走到路边掏出手机准备扫码。
“那我陪你骑车。”齐山悻悻收回钥匙，学着她的样子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却怎么也听不到解锁成功的那一声“滴”。
苏见月早就已经成功解锁并把车推到了非机动车道，看着还在路边“笨拙”操作的齐山，心软地走过去指导。
“不是用这个扫，用微信。”
看着齐山不知道打开的哪个银行APP页面，苏见月哭笑不得。可能是知道车不能白骑，所以直接跳过所有步骤付钱了。
在苏见月的一通熟练操作下，那声悦耳的“滴”声终于发了出来。
苏见月事了拂衣去，跨上自己扫的车就“嗖”地一声上了前，齐山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停在了前面路口的红绿灯面前。
一路上齐山都在找机会聊天，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每次他要上前和苏见月并排的时候不是后面有车响铃，就是前面有车逆行，一直到苏见月她们小区门口停下来才算是真正赶上。
“行了，我到了。”苏见月锁好车摸了摸自己的包，然后拿上篮子里的花就准备进去。
但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着刚摸索到锁车“机关”的齐山：“要不要上去坐坐喝口水？”
从“奇遇”到这儿少说他们骑了有半个多小时，苏见月平时虽然运动不多，但这点运动量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齐山就不同了，刚出发没多久就看见他气喘吁吁，要不是她一路上都在故意减速等他，估计这会儿都根本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好。”
尽管知道这只是苏见月的客套话，齐山也还是点头答应了——她一定也不想看到自己因为脱水而晕倒在路边。
“走吧。”苏见月回过头又帮他确认了一下车已经上锁才带着他往门口走。
这会儿正是大家都吃过了饭在家休息的休息，出来聊天的聊天的时候，他们刚摸着阴凉地儿走到楼下就被王大妈喊住了。
她和几个认识的老邻居搬着小马扎坐在两栋楼中间的小巷子里聊着今天的天气，前面的空地上几个小孩人手一台滑板车不知道是不是在比什么赛，脸上晒得通红，汗水顺着留下来把背心都打湿了一片。
“见月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看见苏见月回来身后还跟了个男人，王大妈看得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