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眠山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五爷爷还有霍有根,也是无力得很。他是说不怕见五爷爷,可实际见到他老人家,自己还是有些底气不足。
五爷爷见霍眠山拧着眉头,就知道他为难,想着过世的大哥,他也不好太过为难霍眠山,“小山啊,你也不要太为难了。其实就是想跟这位?”
祁英在一边看过来,“我叫祁英。”
“对,想跟祁英同志商量一下,能不能将工作转让给我们。你也知道,我们农村的人,就算读了书,高中毕业,也照样一家几代都得回家种地,难有出头的时候。所以现在看到一丝希望,都要试试的。”这些像是废话一样的话,其实就是在点霍眠山当初他没想着自家兄弟。
霍眠山脸色有些不好,可也不想解释什么。
祁英却是皱眉了,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而且,这是想给霍眠山和他施压,看在霍家是亲戚份上,也为了弥补过去的不妥当,这个工作理应给霍有海。
“对了。这个工作,当初给祁英同志的时候,是厂里的奖励,可收了什么钱没?”
“爷爷!”霍有海听出了五爷爷的意思了。要是当真是奖励,应该是没有收霍眠山钱的。那霍眠山肯定也没有收祁英的钱。那么现在的祁英为何收钱?即便收,现在转给他们霍家,也不应该收这么多,而是收一点意思意思。
霍眠山与祁英也都听出来了。按照祁英的意思,把工作转给黎墨白,肯定要实收600块的,到时候分一半以上的钱给霍眠山。
而现在五爷爷亲自说出来,就算真要转让给霍有海,收不收钱都不合适。
到了这个时候,他有些烦了这些事了。
霍眠山也没想到这一层。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工作的事情是他们原先说好的,不能反悔。五爷爷,我答应您,肯定会帮有海找个工作。”
这是不愿意帮自家一把了。在五爷爷看来,工作哪里那么好找?要等的话,等到猴年马月。
“你还是记恨我们当初没有帮你啊。”五爷爷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霍眠山有好处的时候就想不到本家的兄弟?除了当年的事,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霍眠山看他,眼神明亮坚定,“没有。”只是那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在他心里的最重要位置了而已。自他说出没有,五爷爷也明白了最根本的理由,长叹一声,“哎,是我们的错。有根,我们去招待所吧。”
“五爷爷,我们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给您和有根哥接风。”霍眠山也是真心想请,诚意十足。
霍有根咽了一下口水,看向五爷爷,等他的决定。
五爷爷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霍有根,他也馋嘴,想着国营饭店里好吃的,他就感觉肚子都咕噜叫了一声。
“这不是饭点吗?去食堂吃就好,便宜又好,不用花那份大钱吃国营饭店的。”五爷爷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等你们都有了工作,我再去吃国营饭店的饭菜。”
霍眠山还想劝,被他瞪着骂:“你个小兔崽子才挣几天工资,总是想吃国营饭店的,多少钱都禁不住花。以后可是要养媳妇跟孩子的!现在就有一个孩子要养。要省着花。”
见他真心不想去,霍眠山也只好偃旗息鼓,却也拿了几个饭盒,叫上祁英、霍有海跟他一起去食堂打饭。
到了楼下,刚好看到了在路边捡树枝的双胞胎姐妹,“来,你们帮忙给潇潇同志捎个信,就说五爷爷来家里做客了,潇潇同志中午可以回来也可以在办公室休息。”
小姐妹俩拿着霍眠山给几个糖果,飞奔跑了。霍眠山最近不需要她们帮忙打饭,她们已经很久没吃糖了,今天真幸运!
云潇潇听了小姐妹的话,也从桌面上拿了几个糖给她们,“谢谢小通讯员来报信。你回去跟他说,我待会回去。”
帮过霍眠山的老家长辈来了,她这个做晚辈的不回去可不合适,还是回去露一下脸好。
心中有了决定,也就继续写关于霍眠山的故事。写着写着也就担心起祁英工作情况。看着这架势,老人家都亲自上门了,会不会逼着霍眠山出尔反尔,让祁英拒绝将工作卖给黎墨白呢?想想这里面的纠葛,她就头大。幸亏自己小时候没有那么复杂的成长环境,不然小时候接受了亲戚长辈的馈赠,而今要怎么还那份恩义就成了老大难。
她是不知道,此时的五爷爷跟霍有根也在纠结,要不要待会真的逼霍眠山帮忙把工作要过来。他们看出来了,祁英很重视霍眠山还有他的意见,如果霍眠山开口,祁英肯定按照霍眠山的意愿来做事的。
“我们也替他照顾了小羽那么长的时间。”五爷爷见小羽在走廊上玩着铁皮青蛙,就小声地跟霍有根说着,“这算不算也是人情?”
“可是,”霍有根很纠结了,“可是那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是亲侄女。我们这样要挟似乎说不通。”
“我自然知道。这不是跟你商量吗?”五爷爷知道这个不靠谱。可是谁叫霍眠山在意他的大堂哥还有小羽呢?如果能不要脸,或者能拿出来说事?
爷孙俩还在纠结呢,霍眠山他们就带着几大盒的饭菜回来了。
“还是国营单位好。爷爷,你知道在这里只要9—20元的伙食费,就能天天这些大鱼大肉!”一荤一素加一个汤,在霍有海看来就是大鱼大肉了。
五爷爷心里听得酸酸的,“是啊。不然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城里跑,往单位扎?”
霍眠山笑笑,将食盒都摆好,又拿了几个碗出来盛饭。
“这个大盆哪里来的?你们出门时可没有带盆。”霍有根指着那满满一搪瓷盆的米饭,又看向那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很是矜持地问。
“食堂大师傅借的。”霍有海在一边舀饭,“知道家里来了长辈,食堂大师傅都多舀了几勺子的米饭呢。”
五爷爷听了,总感觉开心了些,“这也太破费了。买了这么大盆的饭,还有这几盒的红烧肉啊。”
霍有海不敢说昨天他们吃的更加丰盛,自己还拉肚子了,唯恐他又骂自己几个小时。
小羽抱着铁皮青蛙,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都坐着等开饭了,就问:“小山叔叔,我们等婶子回来吗?”
“等,她待会就回来了。”霍眠山抽空回了一句,又叮嘱她,“你看看她到了楼下没有?”
“还没有嗷!”小羽很是失望地趴在走廊上,垫着脚看着楼下。
往日这个时候,她已经到家了,这次这么晚?霍眠山拧着眉头,“我去看看她?”他突然想起来,中午叫那对小姐妹去带话的时候,忘记叫她别打饭直接回家的。难不成她是去食堂打饭了?
正要出门,就听见小羽在外面喊:“婶子!婶子下班回来了!婶子,你快上来,准备吃饭啦!”
小羽见着云潇潇太兴奋了,手里的铁皮青蛙不知怎的就掉了下去,啪的摔碎在云潇潇前面。
云潇潇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明天得买个新的。”她蹲下来,想把碎片捡起来。
而这个时候,小羽才回过神来,哇的大哭起来。
霍眠山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时候,大踏步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小羽眼泪汪汪地回头,仰着头,小嘴张得大大的,泪水从两边眼角哗哗落下,看着可喜又可怜的。
人没事就好。霍眠山笑了一下,又飞快憋回去,又问了一次:“怎么了?”他走近发现铁皮青蛙不在她手上也不在走廊上,低头一看,果然见云潇潇已经用纸包了什么起身了。
原来铁皮青蛙摔了。
五爷爷他们也走出来,都问霍眠山怎么回事。
“玩具摔坏了。”他看向还哭得昏天暗地的小羽,“明天给再给你买一个。”
小羽瞬间停止了哭泣,抽噎着问他,“真的吗?”
看霍眠山点头,又看了看拧着没很是不赞同的五爷爷跟霍有根,她又小声地道:“我还是,还是喜欢原来的那个,小山叔待会帮我修修它。”
说完了,她就跑到楼梯口等云潇潇上来。
等看到了云潇潇,就又憋不住的小声哭泣起来,“婶子,我的青蛙死了。”
“没事,明天买个新的回来,就是新的它了。”
“不用的,叫小山叔叔帮修一修就好。”
云潇潇看向霍眠山,见他点头,便也笑着答应了。
又把目光投向一边暗自审视自己的老人,云潇潇知晓这就是五爷爷了,就笑着上前问好:“您就是五爷爷了吧?我是云潇潇,是霍眠山的革命伴侣,在宣传科里工作。”
五爷爷见云潇潇落落大方的又懂礼貌,工作也好,人也长得好,还对孩子也好,他就十二分的满意,“好好好。以后你们要相互扶持,白头偕老。”
因为是第一次见面,老人说这样的祝福语也不显得突兀,他还拿出了一个红包,“出门急,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红包就算是我跟你五奶奶的一份心意,希望你们和和美美,日子红红火火。”
“谢谢五爷爷、五奶奶。我们会把日子过好的。”云潇潇双手接过了红包,心里也想着给老人什么回礼才好。
霍眠山见一老一小的第一次见面还算好,就把霍有根也介绍了一下,还顺势将云潇潇打的一份饭菜也接过来。果然是去打饭了。
两人又见过一次礼后,这才进屋吃饭。
饭桌上,大家伙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是听五爷爷忆苦思甜了,说到以前他年轻的时候是怎样守玉米地的,“老家那边的山都不高,除了最高那几个用来做防贼的山寨之外,其他山顶都被刨平,开成了大块的田地,有水的就做大水田,是好地。没水的就做旱田,种玉米红薯之类的。”
“哇,水田,不是要有水吗?山顶也有水?”云潇潇感觉很是惊奇。
霍眠山在一边讲解,“大多数都是依靠最高的山峰延展出来的山脉,所以水从最高峰的山涧里流出来,弄个水渠就行。”
原来这样。
五爷爷见没人吵了,就接着说:“那山顶种了玉米了,长了玉米棒子后,差不多成熟了,就家家户户到自家地里搭了棚子守着。”
“担心有野猪吃吗?”云潇潇问。
“防人,也防猪。”五爷爷吞下一口肉,“我守着的玉米从来没被人偷过。来偷我玉米的,都被拿竹竿戳过,还是削了一点头,又不锋利的竹竿,一扎一个狼嚎。”说起来这个他就自豪,“村子里的人都说我狠。可是他们偷玉米的不更狠?他们偷走了玉米,人家吃什么?”他看了看霍眠山,“我大哥,就是小山的爷爷,守着玉米地,眼睁睁看着人家掰玉米棒都不吭声,我每次想起来就气。”
霍眠山听了,对着云潇潇露出了一个笑,不知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有一年,他的玉米被人偷了一大半。那年冬天难熬,还是我借了一担玉米,他一家老小才没被饿着。”
五爷爷想着这事,就看向霍眠山:“今日想起这事,我就厚着老脸想跟小山说个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