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雪已经下了足足三日,一尺厚的雪铺在营仗外。
北风刺骨,刮得人脸生疼。
老陈三更时起来,走出营仗,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这雪下的,粮草如何能按时运来。”他喃喃道。
还是得另想办法。
踩在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带的人差点儿摔倒,他眯着眼向前望,对面的营仗亮了灯,主帅怕是又一夜未睡。
他掂起衣袍,小心翼翼渡过去。
营帐里。
李彰坐在上首,手掌支着额头,看不清脸。
“主帅。”老人轻喊,怕他睡着吵醒他。
男人一身盔甲,手里捏着团黄色。
听见声音,他才终于缓慢地抬起头。
“老师,来了。”他嗓音沙哑。
老者颔首:“又没回去睡觉。”
上首的人并未回答。
整个狭小的空间针落可闻。
沉默良久。
“老师……”
“可是又有什么新战术了。”李彰是他的学生,也是最令他骄傲的一个,他淡笑:“主帅说与我听听。”
“老师,圣上驾崩了。”
……
他愣在当场。
“何意。”
“冬至日,祭天大典,帝后,遇刺……”
老人颤抖着唇:“淑敏呢。”
“老师,节哀,淑敏……”他深吸一口气,继而说:“皇后娘娘,殁了。”
老人摊倒在地。
“淑敏,我的淑敏啊。”他撑着地,无力站起,双手死死捂着嘴。
泪眼模糊间,女人站在他面前。
那是年轻的淑敏。
女人斩钉截铁的向他保证:“爹,你随了我吧,这辈子我就是爱上他了,纵使前方荆棘丛生,我陪他就是了。”
他气得够呛;“你以为就这么简单了?你把争夺皇位当儿戏了!”
他指着不争气的女儿,骂道:“朝庭上多少人盯着他和三皇子,纵使他上位,还能一心一意对你吗?倘若他一朝落败,你,死无葬身之地啊!”
淑敏啊,你还那么年轻……
连双手的力气也支撑不下,他终于阖上了眼。
……
北疆的雪停了,但寒风刺骨,冷的人直打颤。
“军师,您此去上京,可还回来。”赶马的男人操着北疆的口音。
“不回来了。”
“嘿嘿”男人爽朗的笑声传来,“这才对,您为国操劳一辈子,合该享享福。”
李嶂有意瞒着,将士们还不知道京城变天了。
陈明台闭上眼,临走前的场景浮现。
李嶂到底年轻,早就自乱了阵脚,迫切地想得到他的指示。
“主帅。”陈明台竭力控制内心情绪,“自打你父亲把你送到我府上,已经很多年了,你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李嶂想说话,他却摆手。
“且听我言。”
他重重叹气,连呼吸都是痛的:“你师母去得早,从小我将淑敏托给下人,她太缺少我的陪伴,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如今……”他说不去,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我为官三十载,自认为朝庭呕心沥血。”
他不住哽咽:“现在,我唯一的女儿去了,朝上多少人对皇位虎视眈眈,燃燃,她才十三。”
一向清风傲骨的老人哭的满脸通红。
“我得去护着她。”
“这把老骨头,能活几年我就陪她几年,北疆,我就不来了。”
……